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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卒惊异回身,遇到商少阳坚持的双眸。他一直看到狱卒眼睛里,再说一次:“我要见安平王。”

唯有安平王才能让自己出去,或者说,只有赵赦能进到这昭狱里见自己。

“我要回上面。”狱卒有些动摇,慌张三分。这里关的全是官员,非奉命不能问话,也不能说话。

有的官员是秘密关押,要是和他私自说话,外面有了风声,这说话的狱卒就要遭殃。

狱卒逃也似手提饭桶离开,商少阳绷紧的身子无奈松驰下来。去看自己的新年饭,大锅里白粥虽然雪白,只是一锅普通的白粥,还有那包子,看着白皮胖褶子,掰开是肥肉青菜。

这让人怎么吃!

又不能不吃!

商少阳对着白粥回想,上一次吃白粥的时候,是和小舞私奔的路上。身上还有钱,官道上却没有好馆子,只有白粥一锅,是老农家里开的早饭。

这白粥,和那白粥一样滋味否?

包子吃了一个丢下来不肯再用,白粥还有热气时,有脚步声重重过来,两个面目森森身穿六品服色的狱卒过来。商少阳心中一惊,立即站起来问他们:“有什么事?”

这两个全是大汉,一看就是会家子,面无表情,手放在腰刀上。系着腰刀的腰带上,还有铁链铁铐之物。

没有人回答商王的话,一个人掏出大铜钥匙,打开锁打开门,粗声大气喝道:“出来!”

羞辱感上到商少阳头顶心,下到他的脚底心,他是王爷,不是犯人!这一刻,他愤怒了,要质问时又强忍住。

话要出口时,他想起来这是京里,不是自己的封地上!

一个狱卒在前,一个狱卒在后,形成看押之势,把商少阳带出来。

外面有大树参天,有红阁班房,几个官员往这里走,在他们身后是提着食盒的家人。

“老王的案子过年应该可以清了,听说还是官复原职。咱们今天同他多吃几杯,贺新年也贺他洗清冤情,问问他这昭狱里,他呆得喜不喜欢?”

商少阳默然心想,果然这是昭狱。没有一般大狱里的脏、乱和莫明难闻气味,大树积雪,忍冬长青,颇有几分景致。

他心中苦笑,这一回进京,宫里景致也看了,昭狱里景致也看了。

“快走!”流连时脚步放慢,身后狱卒毫不客气地狠狠推了他一把,商少阳踉跄过一跃站稳,能上战场的功夫显露出来。

狱卒们视而不见,只是再催促:“不许乱看!”

带着他来到类似签押房的门外,这里直挺挺站着两排狱卒,狱卒直站到门口台阶下。台阶上站着四个家人,都年青又熟悉。

商少阳微有喜色,这四个人,是赵赦的小厮。

赵安不看他,只对押解过来的狱卒点一点头:“这里候着。”转身进去通报,好似安平王此时把这昭狱里当成他的中军大帐。

片刻后出来,对商少阳道:“王爷有请!”随着这说话声,商少阳的面庞一下子红了。王爷有请?此时自己是阶下囚。

房中不仅赵赦在,还有几个官员也在。商少阳自到京中,也力图结交不少人。见这几个人他全认识,在酒宴上见过,是几个给他统称为刑部管的官员。

此时他们肃穆站在赵赦身前,赵赦正在吩咐:“去吧。”官员们目不斜视走开,没有给商少阳任何一个眼神。

商少阳不由自主看了他们,自己关在这里,这些人肯定是全知道,可是从没有现身过。

结交和看清一个人,不是数场酒宴上就可以做到。

对着他们背影看得有些伤心的商少阳,转头遇上赵赦冰冷的眼神。自和安平王生分后再见到,赵赦还是客气的。

只有今天不一样,他是冷若刺骨,又刮面如刀的眼光。商少阳眼眸垂下又抬起,羞愧的道:“我也不知道。”

怎么到了这里,商王关了这几天并没有想明白。

“殿下喊我去骂个狗血喷头,说你是我熟悉的人。”赵赦很是不耐:“听说你在狱中指名见我?”

商少阳大惊,尽力捕捉赵赦话中的信息:“是哪一位殿下?”赵赦更是不耐烦:“颂殿下,”商王两腿颤抖几下,战战要倒不倒。

安平王眉头挑起一抹狐疑:“怎么,你倒还不知道?”商少阳苦笑中带着愤懑:“我怎么会知道!”

安平王对自己并没有说过。和赵赦生分的商少阳突然恼怒,你难道不能早早说一说。

见他还有怨言,赵赦倒笑了,嘴角边有一抹子笑容半带轻视:“颂殿下一年前侍疾入宫中,你总是知道的吧?”

“啊呀!”

这一声惊呼从商少阳唇中逸出,他举手在自己额头上重重拍击有声,对赵赦的愤懑立即没有,眼中全是懊恼。

颂殿下是太子年纪最小的皇孙,与清源王一样全出自于太子妃。颇得皇帝宠爱的他,侍疾入宫毫不显眼,不会让人觉得突兀,看上去也合情合理。

一年以前就进宫,宫中并没有额外宣告,商少阳观察了半年以后见无异样,只把他当成侍疾的皇孙。

现在听安平王说起来,新帝是一年前就入主宫中。商少阳难言地看着赵赦,你总是知道的,你身为主将,听命京中哪一位,你是明明白白。

此时怎么指责安平王,商少阳想到他自己所做的一切,全是与赵赦毁盟的事情。他双腿一软,跌坐在一旁椅上,颤声道:“王爷,我是清白的。”

“我对殿下也是这样说,殿下让我来见你,问个清楚。”赵赦迅速把话接过去,双眸如鹰般紧紧束住他,只停顿一时仿佛相信了,面色放缓和,慢条斯理地道:“既如此,我见殿下复命,为你辨白就是。”

商少阳愣住了!

他呆呆,直直,不敢相信的看着赵赦,赵赦淡淡一笑:“你不相信我?”

院子里风吹过,长青松柏中传来木叶声。沙沙木叶声从商少阳心中掠过,惊起他点点往事如烟飞出。

安平王会为自己辨白?商少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和赵赦不一条心已经是分明,大家再见只是面子上和气。在商少阳心里,是做好赵赦随时发难的准备,此时大好机会送到他手中,他会不收拾自己?

这是一句假话!

这念头刚起,赵赦闲闲的开口:“你在想,我不会为你辩解是不是?”安平王笑得不置可否:“你在这里等着。”

举手握拳在面前黄花梨木的书案上轻叩,桌子发出格格两声,赵安揭帘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送他回去,我进宫去。”赵赦漫不经心说过,长身而起。赵安对商少阳做一个请的姿势,商少阳僵立在当地,觉得两片嘴唇粘合难以张开,要好不容易很是用力的才能张开嘴,又要竭力才吐出嗓音:“帮我一帮。”

此时希望全在安平王身上,这样想的商少阳脑海中,同时闪过许多人,皇后、几位皇子、两位皇叔……

唯有安平王的身影最为清晰。

赵赦已经往外面走,带着不理不睬的神色回一句:“哦。”就这一个音后,他大步先走出门。

房中的商少阳木然站着,听到门帘在安平王身后落下时,他一步奔出嗓子里发了一个音:“我……”见旁边还有赵安在,商少阳生生地止住步子,把下面的话咽回嗓子里。

人,都是有尊严的。虽然他很想问问小舞,很想再和赵赦谈谈……

回到那间只有高处有小窗的关押处,听到铜锁又锁上后的一刻钟内,商少阳深深的后悔,能出去最重要,尊严不重要。

在这个时候,会说尊严大于生命的,只怕没有几个。

稀里糊涂被黑在这里,才最重要。

商王在极短的时间里,想了很多很多。比如展家的人要是知道自己入狱,只会拍手称快后再加上一块大石头;比如自己的兄弟知道后,更会加上一把火。

正抱着头不无苦恼,木头“咣”地又响了一下,接着是锁门的铁链哗哗响。商少阳抬起头,才看到不知道何时,有两个狱卒站在门前正在开门。

门打开后,他们面上才有微微笑容,哈了一哈腰:“王爷,您可以走了。”

商少阳差一点儿跳起来:“你说什么?”然后定定心,心神不宁地道:“哦,我可以走了。”狱卒们行了一个礼:“安平王爷去宫中复命,宫中有旨,不再关押。”

“哦哦,哦,”商少阳更加心神混乱。直到走出去站在树下,他才明白过来。关在里面时天天对着看的一株老榆树,此时伸手就可以触到。旁边有松树有柏树,全是油绿苍翠迎人。

有几个人也走出来,是他的随从。主仆会面后,使一个眼色全机灵起来:“走。”有话回去再说更好。

走出昭狱大门,商少阳不由自主回头一望,好似要留纪念,又好似要牢记于心。这大门普普又通通,上面连个字都没有。

再一看旁边,竖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三个字“清心阁”。

商王鼻子差一点儿没有气歪,要是差一点的人从这里过,他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地方。可见自己要是不找安平王,找的是几个新认识京外来的官员们,他们连昭狱往哪里开都不知道。

只行了数步,走在普通有年头儿的青砖上,见转角处急奔而来两匹马,马上人大汗淋漓,不顾街角难行,还是打马狂奔。

商少阳等人急避,紧贴住墙壁身上有异地跟着马上人看。见他们奔到昭狱门口跳下来,似是大门口内站得有大人,马上人嘴里喊着:“皇上宾天了!”

轰然一声,商少阳只觉得脑子里发晕,这又是一件大事情。他扶一扶额头:“咱们快回去。”见街上行人秩序不改,面上还有笑容。

及至到驿站里,见这里开始换门楣,正在举丧。这下子不用问,急急寻到自己房中,就有驿卒过来请公文:“请王爷素装速到宫中入朝。”

从来了以后,并没有朝见过的商少阳飞快换上素服,百忙之中交待一个随从留下:“我回来了,小舞应该回来,你在这里等她。”

自己带上余下的随从上马,往午朝门飞奔。消息已经传遍,街上行人都趋避急行着,有士兵奔跑过来:“停下!”走到商铺前喝命:“这红漆招牌,用布遮起来。”

京里本不小,这前后半个时辰,消息已经由宫中散到这里。商少阳在马上眯起眼,这是有准备的。

这些士兵,说是检查举丧的,也可以说成维持秩序,不容谋反的。

宫门前,黑压压的百官往里面去。一个人抬一抬头,步子放慢到商少阳跟上,这是四皇子殿下。

他警惕地左右看看,对商少阳使一个眼色,要说什么,就听到有太监行来,陪笑道:“四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又对商少阳也行一个礼,哈腰低声:“娘娘有请。”

百官继续往金銮殿上去,玉水桥就在不远。四皇子对商少阳微歪一歪头,先去了。那太监还在候着商少阳,并小声道:“就在那边。”

十几步开外,有一排红阁琉璃瓦的宫室在日头下伫立。

商少阳眼中闪烁过,突然哎哟一声摔倒在地,把太监吓了一跳。商王痛苦地去扶自己小腿:“请为我传太医,我的腿抽筋,我打仗时这里受过伤。”

心中“唰唰”闪过的商少阳,此时看上去寸步难行。

四皇子已经走开,百官还在走过,在他们中间形成一道屏障,四皇子并没有看到,还是继续走他的。

走到十几步外的宫室中,见里面坐着皇叔临安王,八皇子、十四皇子,还有两位嫔妃外戚在。四皇子走入,大家心照不宣的一笑。

候了半盏茶时分,几个人全站起来:“不能误了上金殿。”伸手去推门,两扇门大开之时,外面哗啦出现一片金甲侍卫,为首的一员将军喝道:“一个也不许走!”

金殿下,百官们各找位置站定。伍皇后在女官们的搀扶下,泣不成声进入殿内。借着丝帕遮面,她迅速往前面看了几眼。

不见皇叔临安王,也不见八皇子等人,伍皇后正在奇怪之时,听外面宣:“太子殿下驾到,淳殿下驾到,颂殿下驾到。”

随着这父子三人进来的,是安平王、霍山王、灵丘王,皇叔楚安王和老臣齐大人、周大人,后面再没有别人。

伍皇后更觉得不对时,见太子妃扶着齐贵妃,也缓缓入殿中。

如果是庆典,皇后殿上会有位置。伍皇后进来后,也和以前一样先坐下来。见齐贵妃并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金阶下。知道她不是个轻易服输人的伍皇后,暗暗绷紧心弦。

齐大人和周大人是皇帝清醒时就指定宣遗嘱之人,两个人上前一步站定,双手各捧起放着遗诏的小金箱子和两把钥匙。

打开这描龙绘云的小金箱子,两双手恭敬从里面取出遗诏,眼风一扫众人,两位大人齐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太子仁庄素有心疾,不堪为帝。皇孙敬颂龙日天表资品贵重堪为人君。即由敬颂嗣承帝位。钦此!”

百官们呼拉拉跪下,只有伍皇后骤然站起,仓促地悲泣一句:“皇上,你好狠的心!”太子有心疾,伍皇后只到今天才知道。

没有人理她,只有齐贵妃眼角闪过一丝冷笑,你现在才知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宣读遗诏的齐大人和周大人对颂殿下跪下来:“请皇上早登帝位,为先皇发丧,以安民心。”

颂殿下一下子面色发白,他知道自己口舌在发干,眼睛在凝视。不远处那须弥宝座,是自己一直日思夜想,为了用尽心思了的。

此时,就在眼前。

新帝不再犹豫,稳稳迈步走到宝座上坐下,手扶着两边扶手上盘螭时,别样滋味在心头。他看着下面站着的父亲,太子殿下立身谨慎,才保证这个皇位最后花落他家。

再看看下面站着的齐贵妃,皇祖母战战兢兢,一丝儿不敢放过,只为着自己这个皇位。还有清源王,颂殿下目光有些迷茫,把他逼走才有今天。

“封,皇父为慈帝,移居太极宫养病,皇母为端正仁懿太后,移居太极宫。先皇后伍氏为惠温穆端太皇太后,移居寿安宫。先皇贵妃齐氏为淑恭纯德太皇太后,移居延福宫。”

新帝也不客气,加紧时间把宫中顺序理过,再命:“传临安王、先皇第四皇子、第八皇子,十四皇子上殿。”

金甲侍卫押送中,这几位皇亲上殿。到了殿上,几位皇子大放悲声,口口声声:“父皇,您西去如此之快!”

皇帝不屑地一笑,宣道:“着临安王、先皇第四子庆王、第八皇子明王,十四皇子安敏郡王为先帝灵前相伴,守灵三年。”

伍皇后满面泪水仿佛凝住不落,愣愣地不顾理论看着新帝。新帝冷冷一笑,朕已即位,没有现在金殿上撤下你的座位,已经是朕极之要面子。

他站起身来,目光环视殿上官员,沉稳地说了一句:“随朕,去先皇灵前服丧。”

很是干脆的,新帝就此即位。这速度快得不明白的人觉得眨眼睛空还没有,皇帝已经换人。伍皇后眼睁睁看着他走下金阶,突然扑倒在地,痛哭了一声:“清源王,你可知道皇上已经不在!”

新帝的脚步就此停住,他是站在丹墀金阶上,一只脚是踏在实地之上,一只脚伸出虚空着,就此保持这个姿势不动,身子僵在那里。

新封的太上皇面目呆然,新封的皇太后不安地看着新帝。再看太皇太后齐氏,也有思念之情。

伍皇后一句话,就把各人情绪调了出来。

皇帝只觉得脑子发涨脑子发晕,他对着赵赦看了一眼,见赵赦垂头弯腰看不出来他面色。这个时候,皇帝心中一闪而过,他恍然大悟。

安平王说留着清源王有用,果然是有用的。

他缓缓地把虚空的脚落下来,在红色丹墀上踩实了,有微微伤心的神色:“惠温太皇太后说得对,告天下,请清源王入朝服丧。”

这话说过,安平王身子动了一动,看上去,像是他松了一口气。皇帝没有好气地瞪他一眼,不过垂着头的安平王还是没有看到。

皇帝不管他看到没看到,只是瞪了一眼。安平王,一肚子鬼主意!

新帝即位,从百官们入朝中开始,没有花到一个时辰。浩浩荡荡的一行去给先皇灵前,哭声震天般大作起来。

安平王哭先帝,是想他对自己有知遇之恩;霍山王哭先帝,是觉得自己最近太倒霉;灵丘王哭先帝,是觉得还有许多事情自己不满意。

余下百官们哭,是各有心思。

漫漫白幕从宫中遍京中,掌灯时分,真姐儿在房中亲手打着包袱,再交待回来取衣服的赵安:“告诉王爷,宫门下钥前再让人用大盒子给他送汤水去,晚上睡的时候,自己个儿要保暖些。”

赵安一一答应,接过玉色软花呢的包袱出去。真姐儿出来和赵老夫人闲说几句话,近二更的时候才去睡。

睡梦朦胧中感觉有动静,睁开眼来看,见赵赦坐在床前含笑相望:“把你弄醒了。”真姐儿挣扎着坐起来,露出笑容。确

见窗上白光隐隐才是清晨,对着赵赦身上穿的是送进去的暗青色袍子哎呀一声道:“这件稍薄些,是我问赵安,说灵前人不少,又有火盆怕表哥太热了不好才备下的这件。这大早上的,应该穿那件厚些的才是。”

伸手去揭绣被打算下床自己去取,赵赦扶住她,给她揭好被子,道:“厚的那件,我向来是到军中才穿那样衣服,身上这一件正好,表哥不是怕冷的人。”

真姐儿有嗔怪:“表哥不要任性。”

夫妻忍俊不禁都微笑,赵赦伸出手指刮一刮真姐儿鼻子:“胆子可以包天,敢说表哥任性。”真姐儿不放手,像以前赵赦对她一样,摸一摸赵赦的手温热,才笑着道:“风水轮流转了,表哥倒不知道。”

“淘气丫头,”赵赦满面笑容亲亲真姐儿的柔荑,把宫中的事情对她说过道:“……到这早上,才有闲功夫。我挂念你,虽然衣服送得足够,我还是回来看看你。表哥不在,你要乖乖的吃乖乖的睡,当个好孩子。”

真姐儿仰头对着帐顶子看:“这可怎么行,表哥难得不在,我样样要依着自己的来。”耳朵被揪住,把面庞也揪正了,真姐儿咧嘴,赵赦打趣道:“乖不乖?”

连声说着乖,真姐儿把自己耳朵救回来,嘴里嘀咕道:“是要给表哥生一个小小毛女儿,越淘气越会哭越会欺负表哥的最好。”

真姐儿眉开眼笑:“真姐儿就喜欢了。”

王爷也学着她眉开眼笑:“表哥也喜欢,到时候只疼小小毛,把小毛放到一边儿去。”小毛笑嘻嘻不担心:“小毛那就是悠闲人,”再感叹一声:“那日子一定好。”

王爷举手要打,小毛抱住这手臂喊一声:“停!打我好似打你的小小毛。”赵赦乐起来,把小毛抱到怀里小小蹂躏几把:“从来就是水晶琉璃的小毛,打不得的。”

小毛一本正经:“嗯,就是这样的。”

天光大亮,窗纸上白光渐多,王爷放下小毛有些不舍:“表哥要去了,你心里想不想表哥?”小毛还在淘气,还在眨眨眼睛再逗上几句,王爷把脸黑一黑,小毛拖长了音喃喃:“这天,竟然又黑了,既如此,再去梦中会表哥。”

“多好的孩子,”王爷很满意,扶小毛睡下,给她盖好被子,负手伏身正满意的检视着,这才负手往外面去。

乖乖睡着的真姐儿又喊住他,略伸长头颈,笑着欲语又止。那含羞样子让赵赦流连,停下脚步笑意闪动:“睡吧,昨儿我问太医,说你是多睡的时候。”

杏红色的绫被,掩盖不住真姐儿面上的红云,她抿着嘴儿笑,轻声叮嘱:“在宫里住,可要老实。”

王爷笑上一声,怜爱地道:“你放心,傻丫头,表哥不在你身边,心里只放两个人。”真姐儿溜圆杏眼:“哪两个?”

“一个是你,当然是你,”王爷笑得狡猾无比,真姐儿对这笑容看看,再转头看自己枕头两边,找到常玩的玉连环拿在手上,对准了赵赦,凶巴巴地是喝问:“还有一个呢!”

安平王笑得要跌脚:“你这孩子,你只管砸,让我看看准不准。”

“快说!”真姐儿哼着,王爷含笑:“当然是小小毛,以后和你争宠的小丫头。”说过带着扬长而去的姿势:“我可去了,”回眸笑过,这才出去。

小毛在床上哼唧,抚着稍有隆起的腹部说话:“小小毛,你出来了,一起欺负你父亲。”这样的日子,想想就是美的。

又沉沉睡到日上三竿,起来见世子有信来,真姐儿贪婪地看过,又念给赵老夫人听,再喊丫头们:“送给父亲去看。”

赵老夫人心满意足,又想到世子的亲事,和真姐儿商议道:“等你座胎稳了,咱们请一回客,把各家的小姑娘先请来热闹一回,就便儿,先挑上一挑。”

“世子说,不要宝京王家的女儿,回母亲,这是怎么回事?”真姐儿进京,就没有见到宝京王家的小女儿,打听过,也没有人说不好。

赵老夫人笑得不行,一一告诉真姐儿:“她头一回随宝京王妃来,当时灵丘王妃在,开玩笑说两个孩子面庞儿相似,可以成亲事。世子听到留了心,自此不喜欢她。那丫头才这么一点子大,那一年只得三、四岁,全不懂事哪里能惹到他。是世子对我说,要寻个和你一样的媳妇。”

要寻个和母亲一样的媳妇,这是世子赵佑幼年对祖母说的童稚幼语。真姐儿有些泄气:“母亲,他现在不要我这样的,要寻个圆脸儿,和我不一样的。”

“那是他看多了就腻了,这一年在京里又想你,只怕又想找个和你一样的。”赵老夫人这样劝解的话,真姐儿啼笑皆非。

“既然没什么,那请客的时候,也一并请宝京王的女儿也来,我也看看。”真姐儿对这小丫头的印象,只是襁褓中一个婴儿。

“宝京王是旁支皇亲,旧年里带着家人回祖藉祭祖,到时候不知道回不回来。”赵老夫人又推荐别人:“你姨妈的小叔子家女儿,是好的,和世子年纪又相似,”

这里说的姨妈,是赵老夫人的妹妹姬夫人。真姐儿在京里常见她,点一点头道:“是哪一个?”那一家,倒是女儿不少。

赵老夫人踌躇:“依我说,庶生的那一个我觉得有心,可咱们不能要。他求了你姨妈,你姨妈烦不了,对我说,我推说你当家,这不,我对你说了,横竖如何,是你们挑去。”

真姐儿格格笑上两声,忽然明白,微笑道:“母亲,庶生的那一个,你果然觉得好,就一并请来,不过表哥说世子的亲事他来定,就是纳妾只怕也要问他。”

“你呀,是不知道怎么着把你表哥这匹没笼头的马给拴得住。想来你也不愿意见世子这样,我不过是提一提,咱们先看一看,到时候要了,也不用着忙是不是?”赵老夫人唇边有笑。

真姐儿又多了想法,见房中人不多,陪笑低声问道:“母亲,您当年……施姨娘是您选的?”赵老夫人哼一声:“水姨娘和施姨娘全不是我选的,不是对你才说过,你表哥当年,是个没笼头的马。”

“难道一个也没有放?”真姐儿心痒痒,只想问个究竟。赵老夫人回想往事,神色悠悠:“还不是为着你,他见天儿和我别扭,十二岁就去京中一去不回,到回来时,他十四了,我说放个人,免得别人家里要笑话。他对亲事不满,对我给的人全不满,摆脸子打人,让他打怕的也有,让他吓到不敢去服侍他的也有。”

怕自己记不清楚,又去看矮几旁站着的多年服侍妈妈:“我没有记错吧?”

真姐儿忍笑,听那妈妈笑回话:“老夫人全说错了,王爷哪里敢打您给的人,是王爷晚归不耐烦踢门,他踢门来着,丫头去开门,正好踢到。”

“那后来呢?”真姐儿伸着脑袋只要听,赵老夫人和说话的妈妈理论几句:“你们全这样回我,丫头也这么回我,我当时不理论,现在老了,倒不能说句实在话。就是他踢的,不是别人。”

又对真姐儿笑:“你那认真样儿,是字字记在心里了。”真姐儿笑眯眯:“没记呢,这些旧事记他作什么。”

“我是对你提个醒儿,你这样不容易,别人可不这么看,前天西平侯夫人来看我,酸溜溜的说,王爷如今越发的老成,这房里再没有别人。我说西北有两个,你要看,几时送来给你看,要没有便船,你就去一趟。”

房中真姐儿和丫头一起吃吃笑,赵老夫人双手抚在手炉上,又叹气:“可怜我的干女儿,去了有这么多年,这西平侯府忘了她们逼死过人,现在倒来笑话咱们。我的儿,”喊一声真姐儿:“世子,要开枝散叶的才好。”

真姐儿赶快坐直身子答应着:“我知道了。”赵老夫人又伤心上来:“我年纪大了,今年这一个冬天过得,自已觉得比往年艰难。你外祖母病着,让人去看,说撑着要看你的孩子。我听到为她这话哭了一回,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曾孙子出世。”

好好的说着话,把赵老夫人引得伤心上来,真姐儿赶快起身来劝:“母亲不必伤心,前天邹太医来,说您这身子,比人都强,您要当咱们朝里的老寿星才是。”

“还老寿星呢,哼,我不指望,”赵老夫人对着真姐儿看看:“我只要看到曾孙子就满意。”真姐儿微红了脸,一迭连声地答应下来:“给世子多选几个,母亲您放心。”

赵老夫人有了笑容:“我不是逼着你一定答应,只是觉得要说一声。”她笑容可掬眯起眼睛,又是心满意足的样子:“哪有人和你一样有福气,成过亲就给我生孙子。”

丫头们扶着真姐儿重新坐下,真姐儿款款地解释:“我不会拦着,母亲放心。”赵老夫人微微笑,真姐儿在这方面的性子,她是全看在眼中。

别人背后也有说真姐儿嫉妒的,不过王爷是个风流人,这些话就翻不起来。而世子的亲事,赵老夫人早就算过,一个人生,哪有几个人生快,她别的全不管,只要曾孙子。

下午赵老大人也去宫中祭拜,婆媳两个人又作伴儿。丫头们送进来一个食盒:“姬家又送东西来。”

里面几样精致点心,还有一个拜贴,上面写着:“手酿甘怡,请王妃指正。”这一个怡字,又少写了一笔。

这是避真姐儿的讳,避开她全名沈怡真中的怡字。

赵老夫人吩咐丫头们:“拿去分了,再把咱们的点心送上来,我饿了,真姐儿也该点补。”见真姐儿手拿着贴子只是不丢,问道:“这写字的又是一个才女不成?”

“这字匀净,是下过功夫的,不过不是才女。”真姐儿一笑丢下来。这一家就是赵老夫人的妹妹,姬夫人的小叔子家,他们家里有嫡庶好几个女儿,比世子小一岁,或小两岁的全有。

这见天儿送吃的来的,署名是姬二爷家的嫡长女姬如烟。

婆媳两个人又有了话题,赵老夫人道:“我听人说如烟有些娇纵性子,到你这里,就成了孝顺人。”

“母亲,您说的庶女有心,是哪一个?”真姐儿有心打听一下。赵老夫人道:“就是和如烟一年生的,比她只小几天的如月,她有心呢。前年贺你姨妈生日,我多吃了酒帕子不够吐酒的,她装着请我指正,送了帕子给我。”

真姐儿嫣然:“母亲,您吐了几口酒?”赵老夫人面有得色:“先敬寿星,你姨妈说不行了要去净面,又来敬我,又说王爷大捷,又说王爷有功的,反正左右不过是这些话,我推不得,只能那有名儿的吃一杯,没有名的我推了。”

赵老夫人说得好似顽童,面上笑得也有三分孩子的淘气,老小老小,老人老了,有时候像孩子。真姐儿想想当时热闹场面要笑,再想想这敬酒句句是指着“王爷”的名头,又听着赵老夫人说的“有名儿的吃一杯,没有名儿的就推去。”

她轻叹一口气不再笑:“父亲母亲在京里,为我和表哥时时上心。”

“我想着你是苦的,下雪大了,我担心冻坏你。说刮风,我总担心你被吹走。”赵老夫人不担心儿子,她满面笑容只对真姐儿道:“说你回来了,我去佛前三炷香谢佛祖,一直保佑着你。”

真姐儿不无感动,她慢慢红了眼圈又忍住,对赵老夫人低声道:“母亲,您放心,世子的亲事,一定由着您喜欢来定。”

“我只是说一说,你到了我这年纪,也是一样的心思。”赵老夫人对着真姐儿笑,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你呀,是个有福气的人,你不用难为情,我这一辈子没经过的也看过,你能这样,我喜欢呢。”

这句“我喜欢呢”,真姐儿又感动一下。赵老夫人对她挤一挤眼:“这是我眼力好不是。”快要感动得流出眼泪的真姐儿“扑哧”一声破涕为笑,相对于赵赦时时往他面上贴金,赵老夫人今天也贴了一回。

“不过说到曾孙子上,我就得这么说。再说后面的人,有你这样大的福气吗?没有的,那还是先给我曾孙子。”说到这一块儿,赵老夫人又顽固得不行。

真姐儿汗颜,看来这古代制度,不仅是根深蒂固存在于爱纳妾的男人心中。所以真姐儿在以前,是极少有改变赵赦的想法,她在抗争不行后,唯一要做的,就是试图离开。

而今到了这一步,真姐儿微笑一下,这也和表哥的好分不开。

看看天色将近黄昏,赵老夫人和真姐儿又开始打点给赵赦送进宫的东西,又问人:“老大人几时回来?”

亲眼看过食盒,让可靠的管家往宫中送。又打点一份吃的,喊自己的贴身妈妈:“把这个,送到西平侯府上,是给顾姨娘的,要交到她手上看着她吃,隔一隔手吃了要闹肚子的。”

妈妈会意:“我亲手交给顾姨娘,看着她吃下去。”

赵老夫人这才对真姐儿解释,是得色不已:“西平侯夫人,平时最喜欢打听你,又问王爷几时再纳新人,说你生了两个孩子,说亏了身子不好再生。你这有了,是打她的脸。我呢,闲着也闲着,顾姨娘是我干女儿的妹子,我当然无事要关心她。就是过年的祭物,去了的三少夫人那里,我要送一份到西平侯府的家庙上去。”

想到以平民之身嫁入西平侯府,又被害的裴三少人,真姐儿由衷地道:“应该祭她才是。”可怜她死得惨,死在无声无息的宅斗之中。

“她常问候你,我自己要常提醒她想想这个三儿媳,别以为这京里全是亮眼瞎子,上个月灵丘王妃做寿,你不能去我自己去了,还有人提这事呢。”赵老夫人悠然:“我和她无事逗逗乐子。”

真姐儿心中久违的一个想法翻腾起来,她很想知道赵老夫人和赵老大人的事情。赵老大人的姨娘还有一个,身体不好常年病卧。赵老夫人对她从不亏待,也没有格外好过。

老夫人当年,是不是也有一段宅斗?当然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是夫妻情深,也可以看得出来。真姐儿嘴角噙笑又骂自己笨,表哥有责任心,想当然父亲,也是有的。

婆媳相伴用过晚饭,因说冬夜长,让佐哥儿在膝前逗乐子。佐哥儿正告诉祖母和母亲:“不和期哥儿玩了,总要好几天不和他玩。”

祖母和母亲一起笑,佐哥儿想想又道:“我大了要去西北他没人玩时,我不理他。”

烛光下,正在天伦乐,往西平侯府去送东西的妈妈回来,神色三分慌张近前来,先把差使的话复命:“已经看着顾姨娘用过。”

这一句话,赵老夫人很不满意,她是为看乐子,又问:“西平侯夫人是什么神色?”烛光斜映出妈妈的慌张,赵老夫人疑心道:“又怎么了?”

妈妈那神色笑也不像,惊也不像,全是诧异,细细地回道:“和以前一样,我去到了,从角门上进去,问过西平侯夫人有客,就直接去看顾姨娘。三少夫人见到我没说什么,只说费心。让人带我去顾姨娘房里,顾姨娘可怜见儿的,只是瘦得可怜,我看着她吃下去,又和她说话,一直等到西平侯夫人让人喊我,去见她,她面色难看才说了一句,老夫人太上心,这样关心我们家的人,外面就喊进来,冲进去一队兵。”

先帝新丧,侯府里冲出去一队兵……。赵老夫人心一跳,急急问道:“是什么事?”妈妈摇头:“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只是那带兵进去的人,是王爷。”

赵老夫人和真姐儿对看一眼,都是关切的。妈妈接着往下说:“我吓得避到一旁,见王爷站在厅上说了几句话,我离得远没听到,只看到把裴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全抓走,只有三少爷无事。”

烛光跳跃下,赵老夫人慢慢道:“哦。”西平侯府没事爱说真姐儿不好,是真姐儿入京,赵老夫人人前人后相待的好,让西平侯夫人不悦。

当时裴三少夫人还在,她也是民女身份入高门,西平侯夫人对着人,总说她身份低微看不上她。

真姐儿入京后,有和西平侯夫人不对盘的人,反驳她道:“安平王府里要娶民女为王妃,人家就不嫌弃。”

平时嘴上常挂着身份和不般配这些字眼的西平侯夫人,扫了面子。她无事总要说上真姐儿,是她心眼儿狭窄,心存嫉妒。

如今西平侯府获了罪,赵老夫人不知道原因,心中迟疑不定。这全是京中的老世家,无事总斗气,拌几句也就算了。想一想儿子赵赦,不是一个心眼儿小的人。

“母亲不必多想,表哥不是那样人。”真姐儿安静和平地劝着,赵老夫人勉强一笑:“让个人去打听,是什么事情?有要咱们帮一把的,得帮一把才行。”

刚才还在斗气的赵老夫人,这一会儿关切上来。

真姐儿再劝:“明天赵安必回来取表哥的衣服,再就表哥回来,就可以明白。”赵老夫人心绪全无,摆一摆手让人全退下,佐哥儿觉得无趣,早就跑出去玩。

烛火把赵老夫人黯然的神色映得清楚,她语重心长道:“这官场上兴旺衰败,我看得足够。有一句话交待你,你如今也能帮着王爷管些事情,比我强。王爷是个刚硬的人,你呢,要是个柔和的人才行。明儿打听到西平侯家出什么事情,用咱们俩人的名义,去看看吧。”

她长长的叹气:“看起来,王爷这是水涨船更高。这种时候,你要多结善缘。”

真姐儿恭恭敬敬站起来:“是。”

到赵老大人从宫中出来,这事情才得明白:“说四殿下在灵前口口声声哭先帝去得快,他已经获了罪,凡是和四殿下平时走得近,全抓了起来在提审。儿子总理着这事,在宫中也不得见我,只让人传话给我,说夫人你的人参汤,他又问过太医,还是一次用一两参的好。还有真姐儿,让你不要淘气。”

真姐儿绽开笑容:“我乖着呢。”

都觉得京中风云变幻的时候,赵赦还有心情说这些话,这一家人可以放心。要是杀戮的大事,赵赦不会有这样心情。

赵老夫人安了心,道:“我偏用五钱参,一两我不受用。咦,老大人,怎么儿子倒没有关心你?”老夫人啧啧有声:“我不信你儿子这般不孝敬。”

“怎么会不孝敬,我宫中跪灵,他让人送狐皮褥子给我,怕我腿受塞,我放着不舍得说,遇到夫人你,就藏不住。”赵老大人笑呵呵。

听说祖父回来,佐哥儿跑过来寻他。听到祖父母这几句问答,忙道:“我呢,父亲有问我吗?”赵老大人满面笑容,拍着佐哥儿的小脑袋:“让你好生着玩,这就是乖。”

佐哥儿拍拍自己小胸脯:“我最乖了。”往真姐儿身边走去,佐哥儿笑嘻嘻:“母亲,你乖不乖?”

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放声大笑中,真姐儿瞪一瞪杏眼:“我乖呢,你要和母亲一起乖乖的。”佐哥儿毫不羞愧的道:“那当然,我看着母亲呢。”

赵老夫人笑得眼睛要出来,真姐儿嘟起嘴,这是什么话,倒要佐哥儿看着。佐哥儿也噘起嘴:“母亲,期哥儿不乖,怎么办?”

红烛摇曳下,在墙上显示出母子两个人对嘟嘴……

第二天,全城都知道安平王奉命清查。霍山王觉得自己牙疼又头疼,他抽着凉气:“赵赦,这是怎么上去的!”

商少阳在驿站里忧愁,他身边是小舞。小舞再劝他:“去见见王爷修好。”商少阳苦笑:“晚了,他今年在诸王之上,巴结的人多而又多,他看不上我了。”

商王没弄明白一件事,就是安平王哪一年也没有看上他。光是他为小舞私奔放弃自己的前程,就让赵赦皱眉头。

随从到下午送来消息,商少阳听着一个一个的人名,他的冷汗要下来。今天抓的,全是和四殿下有来往的人,有几个刚进京刚走动的,也被抓了起来。

商王咬牙,不是愤怒,是有些害怕。此时赵赦要是有仇人,正是他报仇的时候。对于赵赦救了自己一回,商少阳想来想去,觉得这是赵赦要动手收拾自己的先兆。

他先让颂殿下和别人看看,他对自己不错,再下手时,人人不会疑心于他。商王真心的恐慌,这是不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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