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乾隆回宫十数日,因九州青晏还在修膳中,乾隆回京后便一直住在宫里。这日乾隆下朝回来,向我道喜,说我的亲家协办大学士尚书兆惠,及工部尚书阿桂,俱加太子太保。
乾隆见我不似很感兴趣,笑道:“朕忘了令贵妃视功名如粪土了。那拉旺多尔济来京庆贺元旦,娘娘可欢喜?”
当时,十六阿哥刚醒,我正俯身抱起十六阿哥,闻言我抬起头来问:“拉旺多尔济是谁?”
正巧七公主从外面进来,乾隆拉过七公主问:“七公主可知拉旺多尔济是谁?”我见七公主脸一红,恍然大悟,我睇了乾隆一眼:“你逗她做什么,她还是个孩子!”
乾隆笑道:“朕不是逗她,是生气你这个当额娘的,连女婿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乾隆拉着七公主,坐在他身边:“成衮扎布此次携子前来,朕想把拉旺多尔济留在京里教养。将来他袭了王爵,也不枉朕一片栽培之心。”
我劝乾隆,臣子的家事,他还是少管。和敬公主身为嫡公主,额驸也不是世子,和静公主只是个庶出公主,不是世子之妻,难道就委屈她了?
又过了两日,成衮扎布进京,先带着儿子进宫给太后请安。乾隆命人带拉旺多尔济到永寿宫给我请安。拉旺多尔济虽是蒙古人,但是却像汉人家的小孩,长得白白净净的,相貌清俊,举止有度,十分谦和有礼,一看就是从小被教育的极好。
我心里即替云静高兴,又有些担心,云静现在还不到十岁,也不知道,未来的夫婿是否会趁她的心?
次日乾隆传旨,封拉旺多尔济为世子。成衮扎布嫡子还在,乾隆就废嫡立幼,独断专行,会寒了臣子的心的。还没等我张口劝乾隆,乾隆告诉我,这并不是他提出的,是成衮扎布自己请旨册封的,成衮扎布说,拉旺多尔济虽是幼子,但是他是额驸,皇家之婿,身份尊贵。世子必须由他来当。
乾隆一面说一面笑着问我:“成衮扎布觉得唯有世子才能配得上朕的公主,朕岂能辜负他,朕封七公主为固伦公主如何?”
七公主是贵妃所生,豫妃所养,封固伦公主,那比晋我为皇贵妃还打皇后的脸。我提醒乾隆,皇后现在对他已心灰意冷了,就别再火上浇油了。乾隆冷笑道:“当初皇后之位便是她偷来的,这些年,她也该知足了。她以为朕孝顺,她讨太后欢心,便诸事会趁她的心意。当年她想得皇后之名,朕顺应太后之意,令她得了名,如今还想跟朕平起平坐,爬高易跌重,如果她今后行事小心谨慎,朕会令她平安终老,而她想得陇望楚,就别怪朕不念情分了。”
一听乾隆的口气,我头顿时感觉有些疼。我跟乾隆说,现在后宫相安无事,挺好。乾隆俯下身,含笑问我:“朕要是偏要搅动这片安宁呢?”
我笑道:“皇上是九五之尊想如何做,臣妾不敢阻拦,但是只要不把臣妾牵涉其中便好。”
乾隆笑道:“贵妃想置身事外,怕是难哪!如今朕晋了忻妃、豫妃,虽说她二人册封礼尚未举行,怕是后宫已经开始说三道四了,四妃已满,若再填二妃,便是六位了,若按祖训,则当晋两人为贵妃,一人为皇贵妃。贵妃娘娘想想,朕会晋谁为皇贵妃,谁为贵妃合适呢?此时别说后宫,就是皇太后也在关注此事吧!”
乾隆说的不假,此事的确已经搅得众人不安。前些日子愉妃、舒妃提起二妃晋封之事,两人故意不提晋皇贵妃,只猜测会晋谁为贵妃。谁都知道皇后在世,晋皇贵妃就是个敏感话题。
前两日去给皇太后请安,在殿门口碰见皇后红着眼圈出去,我就知道我又要被太后单独训话了。果然进殿不久,皇太后打发走身边人,单留下我一人,语气不善地对我说,“皇帝等不及回宫,在承德传旨晋封二妃之事想必你也知道。这些年哀家就弄不明白,论相貌你比不了容嫔、皇后,论家世你比不了舒妃,皇帝怎么就单单这么中意你呢?”
皇太后训话,我一向不敢顶嘴,“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晋封二妃之事,臣妾实在不知何故。不过臣妾听说康熙朝也有六妃并存先例。”
皇太后冷笑一声:“皇帝如此做,分明是以为哀家不准你随驾是皇后挑唆的。半路把皇后赶到汤泉,迫不及待在承德晋封二妃,从承德三番两次回京皆是如此。你进宫已近二十年,平常的夫妻也该厌了,皇帝怎么就这么离不开你呢!”太后越说越气,最后挥手将我赶了出来。
虽说当年晋慧贤皇贵妃、晋纯惠皇贵妃,可二人晋封时已病入膏肓,如今我身体康健。晋我为皇贵妃,那皇后岂能善罢甘休!我不敢激怒皇后,她性格太刚烈了,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种。
我不喜欢皇后,甚至惧怕她,可是我从没想过,让皇后死,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谁也没权利轻易剥夺别人的性命。何况十五阿哥种痘时,皇后贴身照顾他,这样的恩情,我岂会忘?
我跟乾隆急了:“不许晋臣妾为皇贵妃,不许册封七公主为固伦公主,否则皇上就是陷臣妾于不义。”
乾隆温柔地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明瑞等奏称,如今从哈萨克投来伊犁之厄鲁特壮丁六百余名,至今尚无妻室。朕想着,若壮丁多系鳏居,非长久之道,可厄鲁特妇女甚少。朕传旨杨应琚。凡是绿营厄鲁特妇女,除婚配外,其中供役使者,年青少壮者,不惜重金将其等赎出来。另外回部厄鲁特妇女颇多,与该伯克等会商,加意办理赎买。现在想来是朕操心了,鳏居多好,省心。”
初时我以为乾隆转了话题,直到他最后一句话,我点点头:“是呀,旱得旱死,涝得涝死。世上哪有公平可言!”乾隆初时颇为赞同,还跟着点头呢。可乾隆多聪明的一个人,瞬间就明白了,当时就沉下脸,“朕后宫可没有六百人。”
正说话,成衮扎布递牌子求见,我起身想回避,乾隆说他与你我是儿女亲家,不是外人,见一面也好。我只得起身立到乾隆身侧。我心中的成衮扎布该是个高大鲁莽的汉子,可一见到他,竟生得面白如玉,甚是儒雅,进来先给乾隆磕头,又要给我磕头。
亲王给皇后磕头,都算大礼,骤见成衮扎布要给我磕头,我竟不知该如何阻止,只能用手指轻轻捅了捅乾隆的手臂,乾隆笑着命他不必磕头,说亲戚间见个礼就可以了。
乾隆命李玉给成衮扎布备了把椅子,叫他坐着回话。开始两人说了一些闲话,渐渐地说到公事上,乾隆问成衮扎布:“俄罗斯等、在卫满河源。布克图尔玛库克乌苏地方。造屋树栅。朕命你派人查探,可有结果?”
成衮扎布回道:“臣已密谕扎拉丰阿等、俟玛木特到时派人查探,据扎拉丰阿说俄罗斯虽已造屋树栅。并未有人居住。”
一听他们谈起公事,我借口给他们预备晚膳,出了养心殿。在殿门口站了片刻,听乾隆说道:“布克图尔玛库克乌苏。系果勒卓辉旧游牧。色毕、系呼图克旧游牧。俱系准噶尔地方。准噶尔地方。此时均已内附。与俄罗斯无干。伊等岂可擅自造屋树栅。观此。是见俄罗斯。渐有侵占准部地方之意。将俄罗斯木栅屋宇。尽行拆毁。”
前两日,乾隆批改奏折,我在养心殿侍墨,桑寨多尔济等奏称,‘现与俄罗斯停止贸易。非从前可比。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所居库抡地方。距恰克图甚近。请增设卡座。并派绿营兵一二千名,在伊绷布尔噶勒台等处屯田。’乾隆觉得所奏实在是多虑了。
沙俄当时叫俄罗斯帝国,清朝平定准噶尔时,沙俄正在欧洲跟土耳其、波兰等发动战争。淮噶尔被清朝平定,阿睦尔撒纳逃到俄罗斯,乾隆派人索要,沙俄一直扣住不还,有想利用阿睦尔撒纳,夺取准噶尔之意,后来阿睦尔撒纳出痘病死,沙俄觉得阿睦尔撒纳已没有利用价值,才将阿睦尔撒纳尸体归还大清,沙俄在准噶尔地方建屋立栅,分明有挑衅、试探之意,可乾隆觉得俄罗斯等、若想滋事。青滚杂卜、及喀尔喀、骚动之际。他们便滋事了。岂会等到如今?既然从前没有动静。是断不敢滋事。如今若派兵一二千名,在伊绷布尔噶勒台等处屯田。令沙俄知觉。以为大清有先发制人之意。为防止不必要的争端,乾隆传旨‘在其添设卡座。移驻兵丁。均可不必。’
晋皇贵妃、贵妃之事,因为我跟乾隆拒以力争,一直悬而未决。乾隆二十九年四月二十八,忻妃因难产,未行册封礼,便薨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