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渠子斜睨万轩:“你真不懂我的用意?”
万轩茫然地摇头:“请车大人赐教。”
车渠子摇了摇头:“回去自己琢磨,还是不懂就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万轩目光闪动了一下,他发现最近车渠子对他的容忍度越来越低了,已经不像最初那样耐心为他解释很多事情,有时候还会有些不耐烦,似乎对他的兴趣也越来越少了。万轩心里稍稍一松,距离他的目的越来越近了。
车渠子故意拿捏架子,无非就是要在众人中显示自己的不同,让南梁王能看到他并重视他。就像当初车渠子“三顾茅庐”请万轩,自认有本事的人总要有点不同,否则不就泯然于众了。
万轩自然是明白的,却要装作不明白,甚至意图引起车渠子对他的反感。他觉得这样让车渠子对他渐渐失去兴趣,等以后车渠子身边人多了,最好能慢慢忘记他,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消失在车渠子身边。
万轩猜道车渠子来历有问题,却没想到车渠子关注他的原因真正是什么,所以他不知道车渠子就算不用他也不会让他离开。
南梁王到达杭城的第十天,一系列政令终于颁布下来。
首先,三年内南梁不会征税。这条是民众当下最关心的,也是南方物价飞涨的主因,这一条一出物价必然回落。
其次,官府对从北方迁移到南方来的民众普查并统一建档,鼓励移民在南方定居。
这条政令很重要,每天都有人过志江,其中除了像乐芳菲一行这种有官方路引的,其他大部分都是没有路引的流民。流民无法置产,这导致他们对南方没有归属感。而且他们也很难找到差事做,将导致他们没有收入。
还有,官府鼓励民众开荒,以户为单位,开垦的新田无偿归属开垦者,且五年内不会征税。
再者,南梁官府正值用人之际,将在一个月后将在杭城举行科举,参加方式以地方士绅保举获得资格。本次科举以选拔人才为主,所有通过者将被派往南梁各地担心官职。另鉴于南梁的实际情况,本次科举不限户籍,只要获得地方三名士绅保举即可,每位士绅可保举人数不限。
最后一条,对南梁本地人冲击最大。这意味着商户人家的子弟也有资格参与科举,这在以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士绅的保举资格,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很多人猜测,这一条措施其实是南梁王拉拢本地商家而制定的。
还别说,最后这一条真的管用。杭城首富赵家的大少爷赵贤岚便拿到了科举考试资格。人们都说赵贤岚这次必然会通过科举考试,同时赵家已然成为南梁王党派的一员,还是铁杆的那种。
简简单单几条举措,南梁王瞬间拉拢了南梁的民心,还是各行各业不论本地人还是外来者都成了他的支持者。
庄言果然没有让乐芳菲失望,一出手就令南梁民心稳定下来,并且不费吹灰之力便让物价回落,且这个过程不论是上层阶级还是中下层阶级,没有一个人不满意。
冲着最后一条,乐芳菲这群人也打算派人去试试,就算通过科举考试至少可以去认识一些人,若是万一通过进了官场,他们又多了一层保护,毕竟小赵大人是外人。
邓赖子那边去的人是葵二哥,他大名叫葵兴,平时是谋士的角『色』,读过书比别人多一些。乐芳菲这边儿自然是孙兵,孙兵原本就是儒将出身,比葵兴更有希望通过考试。只是葵兴和孙兵年纪都略大了一些,他们这群人本来就年纪偏大,只有乐芳菲、童玺和冉家三姐弟年纪轻,只是他们五个都不能参加。
童玺实在是可惜了,他的学识和年龄参加科举几乎是十拿九稳,可惜他面相变化小很容易被认出来,而且他的身体...算是一种残疾过不了体检一关。
没错,这里参加科举考试之前要先通过体检,这是防着什么女扮男装啊之类的人混入考场。什么女驸马啊,女巡官啊之类的,只能出现在话本故事中,现实绝对不允许。这个天下终究还是男权社会。
童玺对葵兴和孙兵参加科举很感兴趣,毕竟他现在负责台城小食铺子人脉的经营,如果家里能有官场的人,这会让他在人前腰杆挺得更直,有些因为种种外在原因无法做的事情也可以放手去做。
童玺虽然是穿越过来的,但他孔先生身边待了多年,受过系统的教育,对很多书本知识有着来自孔先生的教导。找来一应书籍,做出教案和笔记,童玺亲自制定了葵兴和孙兵的学习计划。
邓赖子花钱托人搞定了葵兴和孙兵两人的保举信。两人也通过了官衙的体检,就等着科举之日下场了。
大家都在兴头上,乐芳菲对此却不看好。这次科举参与的条件放宽,参加的人实在太多了,葵兴和孙兵的水平只能算是中下层。如果这次是考兵法谋算之类的,那他们两个可以算上成,但是科举这种就弱势了。做文章比不过那些天天抱着书啃的文人,比财势比不过那些有钱人家。
大家都在忙活这件事,乐芳菲也不好扫大家的兴,就当难得大家一起乐呵乐呵罢。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期间南梁王庄言去了一趟川都,在那边做了几个安排后又回到了杭城。听说川都那边的南诏人本来想为难他,但似乎南梁王对诏国公的府邸不是那么喜欢,只是去走了一圈但没住进去。仍旧让南诏人管理那座府邸,跟以前没有变化。
乐芳菲说,以晋九的『性』格肯定不喜欢诏国公府,多半不会住在那里,现在只是碍于晋王的旨意去走个过场罢了。
南梁王似乎不急于收服南诏人,或者他觉得没必要把南诏格外对待。总之,南梁王一个人跑了一趟川都就回来了,连家眷都没带,只不过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位南诏部族的美女,据说是南诏第一美人。
童玺说,世间十成的关系中有七成是联姻来维持的,而且联姻带来的利益纽带还是其他手段中最牢固的。
杭城宝园是不是多了一位美人,外面的人们暂时没那么关心,因为科举之日马上就要到来了。参加的人期待,不参加的人想看热闹,杭城已经很久没那么热闹过了。
像以前的每一次科举一样,当消息发布后,人们便不断在杭城聚集。
童玺也是一早就让葵兴和孙兵搬到杭城居住,为了打听消息方便,和与其他学子认识,他们在杭城书局所在的街道上租了一座院子。
这条街上不但有书局,街口还有一所学堂。这所学堂名知微学堂,是杭城最好的学堂,其在杭城的地位有点像国子监之于都城。因科举一事,这条街道上所有的院落都住满了人。好在童玺行动快,付了一笔不菲的租金拿下了一座院子。
本来说好了,南梁王来了杭城后,乐芳菲和童玺要避开杭城。可是因为孙兵和葵兴要参加科举,乐芳菲和童玺都来了杭城暂住。
童玺说了,南梁王出巡总是有迹可循,到时候遇上了再避开都来得及,何必把南梁王像洪水猛兽一样躲着。当然,童玺略做了一点变装,至少不能一眼就被人认出来。他这一个月会留在杭城,辅导葵兴和孙兵的课业。
乐芳菲觉得有些道理,就也来了杭城,她是来看热闹的。自从不用在小食铺子里亲自忙活之后,乐芳菲每日除了练武,就是偶尔帮着下乡收获。现在他们有了自己的庄子,货物都是由庄子里的人送货到台城,不用他们亲自去收了。所以,乐芳菲每天都过得很闲。
乐芳菲跟着一起住到杭城也有正当的理由,那就是伺候葵兴和孙兵的衣食住行。因为他们要忙着读书会友,其他杂事总得有人做,童玺本来想找雇个临时帮工,但乐芳菲以外人不放心为由改成了她自己。
在照顾童玺三人的生活起居之外,乐芳菲偶尔会穿上男装去附近的茶楼,不是听说书,而是听那些学子们的高谈阔论。不是他们的高谈阔论引人入胜,而是乐芳菲觉得很有趣。了解别人的想法,尤其是那些与自己不同的,就像发现一件新事物一般有趣。
说实话,乐芳菲的课业也很不算,虽然她不会写策论,但对于一些书籍有着自己的见解,这源于自小栾王乐毅和欣怡翁主对她的教导。
乐芳菲没想过会不会遇上南梁王,因为她不是很在意,她觉得就算遇到了南梁王多半也不会认出她。
那一天,童玺三人去某个园子会友,要到晚上才会回来,乐芳菲觉得一个人吃午饭没意思,便去了茶楼。她穿着男装,一个人坐一张靠窗的桌子,偷听这隔壁桌三两学子们谈话。
“还有五日便是科举之期,听说知微的夫子们开始押题了。”
“策论是科举必考之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每次都会有人提前押题,据说知微学堂的夫人过往中过两次。”
“不错,正是因为如此,知微学堂才有如今的名声,大家天天往这边跑,不就是在等这个么。”
“...你们拿到了吗?”
“我买了林夫子押的题,但是还想买其他夫子的。”
“别人都说最好是买全了,这样中的几率才高。”
“可是银子...林夫子那套花了我二百两,还有五六位夫子也会押题,听说高夫子的最贵要五百两?”
“各位,我有个主意,不如我们分开买,每个人一买一位夫人的题,然后大家合在一起看,所需银两咱们平分,这样能省下好大一笔钱。”
“好主意,就这么办。不过,就咱们四个人还不够,不如把邱公子他们也叫上,人越多平分的银子越少,咱们就能省下更多钱。”
“这恐怕不妥,邱公子那伙人多生『性』耿直,前几日我向邱公子提起押题一事,他当即便训斥了我,说押题便是作弊。”
“他怎能这样说?每一届都有押题一说,怎么到咱们就是作弊了?”
乐芳菲知道押题一事,童玺也在做。
童玺说押题本身不算作弊,只是提前猜测可能会考到的题目,事先做一些准备。但问题在于有些人他们自己不会,却找人捉刀代笔,只把答案背下来到时候使用,这就是作弊了,因为答案不能算是他们自己的。
几个学子争论了一番,最终决定便是他们四人平分,不再找其他人了。
科举押题和作弊,似乎是每一届科举考试都可能发生的事情,端看事后有没有人揭发了,或者是朋党之争有没有人借题发挥。
同一时刻,就在这个茶楼里,距离乐芳菲并不远的一桌人,也在听着那些学子谈话。这桌人跟乐芳菲有点相似,因为他们也做了变装,只是他们的变装更高明,不但无法被人看穿,还跟他们本来的样子区别比较大。
这一桌人四人听着学子们说的话,三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有一人微微皱了下眉便松开,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学子要干什么。
“主子,这是科举舞弊,我们就任由他们这么做吗?”
“舞弊?那些夫子押题,是从负责此次科举的官员那里拿到了考题吗?”
“不,不是,他们纯粹就是猜测题目,可有人拿了题目会找人捉刀,那就是作弊了。”
“押题不等于舞弊,至于会不会有人作弊,现在言之过早,毕竟还没开始考呢。”
“难道就不管了?”
“当然不能不管,咱们现在要做的是防患于未然,要采取措施防止有人作弊。”
“那要怎么做?”
“你去把市面上所有的押题条子都买一份,然后交给负责科举的官员,让他们出题时选择上面没有的题目,不就成了。”
“啊...对哦,还可能这样的,嘿嘿,让他们买了题目,却一道都没押中,就没人能捉刀作弊了”
“哇,这个办法很阴损啊,让那些学子白白花了许多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