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怡公主在御家客栈住了三天,住宿费一千五百两。还好住的时间不长,王璨还是能拿出这一千五百两的。
但是,问题在于,宝怡公主这两天脾气,打碎不少贵院的摆设,这些摆设折合银子居然要六千多两,这还是御家客栈的掌柜看在皇室的面子上给的成本价。
王璨离家出走哪可能在身上带这么多银子,只好派人去找环镇王三公子,让王三公子先垫付了这笔钱。
王璨在李家,没有去探望李蔷,因为他不希望这件事再有什么误会。他拜会了李元通和李家的家主,做了一番承诺后离开。他也没去住静园,让仆从收拾行李搬到了御家客栈,跟王三公子住了同院。
王三公子有钱,看到王璨带来的人不少,便提议搬到贵院那边住,但被王璨拒绝了。
其实王璨现在很想马上返回帝都,但考虑到风雨还未真正过去,路上道路泥泞不好走,便还是耐着『性』子留下了。至于宝怡公主连夜赶路回帝都,路上好不好走,他就不关心了。甚至王璨觉得,就该让宝怡公主多吃点苦头。
王家这烂摊子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乐芳菲和童玺跟着书生返回自己的院子,两个人把书生堵在角落里。
书生头疼扶额:“两位,今天事情多,能不能放过在下?”
乐芳菲和童玺异口同声道:“不能。”
书生无奈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
童玺:“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就让你走。”
书生『揉』了『揉』额角:“问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乐芳菲打量了书生忽然说道:“小书虫,你经常头疼吗?你身子骨不行啊,要不要找大夫调理一下?”
书生愣一下,放下扶额的手:“没,我不头疼,就是习惯了而已。”
乐芳菲哦了一声后道:“小书虫,代行走是什么官职?”
书生沉『吟』了一会儿解释道:“代行走其实不是官职,该怎么说呢,代行走有点像学堂的学子,只是因为代行走的身份特殊,拥有了一定的权力。说到代行走,就必须先说御弟府...”
最初几任御弟都是公主府的子嗣。后来经历数百年,公主府的子嗣生过断绝。可能是御弟做的事情遭了天谴,有时候连着几代会出现单传或无子嗣。但御弟府一直存在,中间有孩子被过继到御弟府。当然,被过继的孩子都是从皇室选出来的。于是,代行走就那么诞生了。
为了预防御弟府无人继承,皇室每隔五年会择选皇室子弟加以培养,这些人就是御弟的预备接班人,其中最优秀的人将来则有可能继承御弟府,其他未被选中的人也会委以重任。这就是御弟府从未断过继承,和皇朝从不缺优秀官员的原因。这些被选出来的子弟就被称为代行走,而御弟则是真正的天子行走。
“这么说你是皇室子弟?”童玺好奇地上下打量书生,随即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像啊...”
书生看了一眼童玺,没好气道:“我父早亡,从小寄居在叔父府里,只因在国子监表现优异,才会在十六岁时被选中代行走。我是穷了点,身后也没什么势力,远不如其他皇室子弟阔绰,所以让你失望了真是抱歉啊。”
乐芳菲道:“小书虫,原来我以为不用问你的名字,现在看来必须得问一下了,你叫什么?”
书生瞥了乐芳菲一眼:“就算知道了我的名字,又有什么用?”
乐芳菲笑道:“用处大了啊,你可是代行走大人啊,虽然我还是不太明白代行走都有什么权力,但看上去很威风,连宝怡公主都因为你一句话就尸比垫垫回帝都了。既然认识了你这样的大人物,当然要好好结交一番,以后你就是我们在帝都的靠山了。”
书生看着乐芳菲:“姑娘说真的?你可是有这天下最大的靠山,你不靠那个,要靠我?”
乐芳菲继续笑:“你果然是知道的,那你就更该知道他只是担着个虚名,御弟才是真正掌实权的。”
书生道:“可我不是御弟,只是代行走,而且我是代行走中势力最弱的。”
乐芳菲忽然正『色』问道:“那你想成为御弟吗?”
书生道:“挺想的,成为御弟就可以天下行走,离开天子属地,周游列国。”
乐芳菲:“就因为这个原因?代行走不能离开天子属地吗?”
书生:“可以离开,但是我没钱。若是成为御弟,俸禄会更多,能调动的资源也更多,在外面的开销都是走公账了。”
童玺笑道:“原来你想公费旅游...小书虫,你这么聪明,找上我们是不是就为了攀关系当上御弟啊?”
书生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恰好遇到你们,然后就接了一个护送你们到帝都的任务而已。刚才乐姑娘都说了,那位的权力还不如我大,能给我什么帮助?”
话虽这么说,书生的眼睛却看向了乐芳菲。
乐芳菲嫣然一笑:“小书虫,不管你怎么想的,我是帮不了你的。哦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呢?”
书生道:“我叫阿晚。身为代行走,只有名没有姓。一旦成为御弟,将由天子重新赐名。而不能成为御弟,则会回到原来的家族,由皇室重新赐名,然后进入各司衙门成为公职官员。”
童玺:“哎呀,这是包分配啊,待遇不错,这个代行走的入门门槛不低吧?”
书生:“要有族老推荐,皇室还要考察和考核,很麻烦的。”
乐芳菲笑眯眯:“阿晚好厉害啊,没有家人支持,都能当上代行走,一定会成为御弟的。对了,你知道上一代御弟是怎么死的吗?”
书生:“我们从不追查御弟的死因,在成为御弟的那一天起,生命便是属于这个天下。我们也不会为御弟之死而报仇,因为我们知道御弟的仇家太多太多了。”
童玺:“你们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说到上一代的御弟,听说他有不臣之心?”
书生:“元吉大人已经死了,他生前的是非功过都是云烟。”
童玺:“看来你们都知道他的不臣之心,可你们什么都没做?”
书生:“我说了他已经死了,现在再说都没有意义了。我们评价一个死去的御弟,只看他活着时没有给天子属地带来灾难,没有人敢欺辱天子,没有诸侯王室敢践踏皇室的威严。”
乐芳菲:“这么说来,在你们眼里,元吉是一位优秀的御弟?”
书生:“不尽然,有人说元吉大人生前功过五五分。元吉大人行事手段过于激烈,为大元皇朝留下了不少祸根。但是,在元吉大人行走天下的这段日子里,皇朝不稳是事实,这给元吉大人增加了太多压力,他那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乐芳菲表情越来越认真:“阿晚,你个人觉得元吉做得对不对?”
书生这一次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我觉得元吉大人有些急躁了,有些事情本不必做得这么绝,还有其他的解决渠道。只不过,现实情况也确实摆在那里,元吉大人为天下一直在外行走,他终生未娶没有留下任何血脉,总还是让我们敬佩的。”
乐芳菲用手指敲着桌子,也是沉思了很久才说道:“阿晚,我一直都觉得有些奇怪,既然天子是天下共主,为何天子属地却好像自成一国?”
书生苦笑:“这可不是天子属地的错,而是那些诸侯国主自成一国了。原本诸侯国虽有自治权,却还要听从天子的诏令。但是数百年下来,诸侯国主都把自己当成了国主,对天子诏令不闻不问,除了面子上的一些礼数,他们根本就不把天子属官放在眼里。那些强大的诸侯国主甚至真的想要取天子而代之,若非有御弟行走天下,只怕大元皇朝早就内『乱』了。与天下大『乱』相比,几个诸侯国之间的战争又算得了什么。”
乐芳菲道:“你这么说倒也不错,但我总认为达者兼济天下,若不能包容天下,便不配拥有这天下。元吉在各诸侯国挑拨兴兵,因此带来的生灵涂炭,你没有见过,但是我见过,甚至梁国因此而亡了。在我看来,他做得过了底线,所以他死了。”
书生道:“我可以理解你们的想法,你们来自梁国,而梁国已经没有了。不过,天下大势总在变化之中,也许过上几年,晋国和赵国此消彼长或者两者都弱势下去,也许还可以在建一个梁国。”
童玺:“重建一个诸侯国,谈何容易?”
书生道:“不,是非常容易,只要天下把某片地域赏赐给某人,在把那片地方定名为粱便可以。诸侯国本不是国家,只有大元皇朝才是国家,而诸侯国只是天子赏赐给诸侯王的土地罢了。”
乐芳菲愣了一下,她感觉到了大家思考问题的不同。在同一个问题上,天子属地人和诸侯国人的思路完全不同甚至相反。
书生继续道:“其实是诸侯国的人没有把自己当成大元皇朝的人,才会觉得天子属地自成一国,还把天子属臣当成敌人一样。”
乐芳菲没有反驳书生,因为她现自己思考问题的角度正如书生所言。
童玺却道:“听你们这么说,我觉得这天下似乎已经分裂了,人心分裂,民心分裂。有句话说得好,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万物的规律,仅凭个人是无法改变的。不过战争若能避免就是最好。上层阶级之间的斗争,虽然免不了牵连下面的百姓,但若是能少些战争就还是少一些罢。”
乐芳菲『揉』了『揉』眉心:“阿晚,阴谋诡计其实没什么好怕的,最怕的是那些使用阴谋诡计的人没有底线。我会看着你的,若是你变得跟元吉一样,我会杀了你的,就像杀了元吉一样。”
书生愣住了,随即额头渗出了汗水,但是他又很快镇定下来,然后装作没有听到乐芳菲的话一般说道:“元吉大人是激进派的,而我的老师是保守派,我跟老师一样...不过,我提醒乐姑娘,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再说了。虽说我们不会为元吉大人报仇,但听到这种话还是会很不舒服。”
乐芳菲摇头:“对我来说,在外元吉与我有私仇,在内仍然与我有私仇。我杀他杀得心安理得,所以不怕别人说什么。对你们来说也是吧,若不是我杀了他,你还不知道哪年才能当上御弟了。”
书生无奈摇头:“都说了我不是御弟,还只是代行走而已,还是最弱的代行走。”
乐芳菲:“你被派来与我接触,这不是皇室的态度吗?”
书生:“我倒是希望了,但我确实是距离你们最近的代行走,派我过来是最省事的。”
乐芳菲挥了挥拳头:“加油,阿晚,我觉得你可以的。”
书生不懂了:“你刚才还警告我,怎么这会又觉得我可以了?”
乐芳菲道:“正是因为觉得你可以才会警告你。阿晚,说真的,我还算满意你的处事态度。比如在处理李蔷和宝怡公主的事情上,我知道这种事情不能从事实来评判,而你并未只偏袒一方。虽然我挺希望你狠狠处罚宝怡公主,但我也知道你没有这个能力。在你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你已经算是做得极好了。”
童玺笑道:“其实我们没资格跟你说这些话,只是我们既然打算在天子属地定居了,以后就是天子属地的人,自然也希望天子属地能太太平平下去。”
乐芳菲也笑起来:“你不要压力这么大嘛,我们就是说说,你不听,其实我们那你没办法的。哦对了,之前给你吃的毒『药』是骗你的,只是枣泥糕的馅料搓成了丸子而已。如果代行走大人想离开了,我们不会拦着的。”
书生斜眼看乐芳菲和童玺两人,心里觉得这一男一女真是太无耻了,明知道他有公务在身现在又赶他走。
书生哼了一声:“本官在执行公务,要送你们平安到帝都才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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