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影至,剑光显。
但见那剑客步伐稳重,身型笔挺,仍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走在这剑气笼罩之内,走在这影雾消散之中。
眼见群影即将消逝殆尽,阿难一声厉喝,双臂影气缠绕,竟在前方汇聚成两把参天影刀,替换了他原有的双手。
接着,阿难一脚踏入地上凭空出现的影渊,人却从那剑客头顶的影渊落下,横刀向其当头劈落。
霎时间疾风骤起,好有开山裂地之势。
大难当头之际,剑客的眼神却变得更加木然,就这么短短一眨眼的功夫,他却像是已睡了一觉般。
大刀与头顶不过一发之隔,剑身已来不及去挡,剑客的脑浆似也来不及留。
而剑客突然随手的一举,“当”的一声,剑柄触及刀尖。
这轻松写意的一举,这破铜烂铁般的剑柄,却让阿难感觉自己砍向的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开天辟地的劲力在接触时就已迅速化散殆尽。
而后,他又感觉深海似藏有千军万马,竟将方才的开山劲力尽数返还!
阿难大惊之下,整个人都被这股劲力送回至头顶的影渊之中。
经历如此一击,阿难却并未打算退却,他深信剑客刚才那一击只是侥幸。
是以影渊再次显现于剑客的身侧、脚边、胁下,阿难也随之不断闪烁现身,试图从正抗黑影的剑客身上找到些许破绽。
他手上明明使得是影化巨刃,却没有一丝大开大合的刚强之劲,反而展现的尽是奇诡的鬼魅身法,两柄巨刃在他手中就如两根匕首,锋利且致命。
阿难闪烁在剑客周围,看似攻得凌厉狠辣,实则每一击都在将触时收回,只为证明剑客方才那一挡实乃侥幸。
可恐怖的是,剑客对他所有招数皆无动于衷,只是随手的化去所有袭来的黑影,就好像早已预料到阿难所有的攻势一般。
“这不可能!”阿难现在就是笼罩剑客的乌云黑电,电光火石间又出了数十击,终于在最后为实。
“唔啊!”同样是仅用剑柄,同样的轻松惬意,同样的溃败而退…
不过好在这一次他已有意收力,阿难在落入身后影渊后,短短片刻,就已定神而出。
可这一次,本该出现在眼前的剑客已随着黑影一同消失,那寒冷到足以令人窒息的剑杀之气现在竟是从身后阵阵袭来。
阿难当即持刀向后猛砍而去,只可惜当他后悔时,这力已收不回来了。
“当!”又是一声巨响,可这一次却只感手心酸麻,并未感到那种强烈的震感。
而且剑客此刻眼神锋利,自己刚才那一挥砍,实则是正好荡去了剑客忽然向自己的急刺。
可他接下来该怎么做?再次贸然攻上去?然后再被震得五脏俱裂?莫非要什么都不去做?
他心已乱了,心乱就会犹豫,犹豫就会处于下风,处于下风也就死之将近了…
好在他是一名刺客,刺客的出手速度向来都是极快的,再凭借他手中那比利剑宽至数倍的影刃,才勉强挡下眼前疾风骤雨般的快剑。
剑客一剑宛如千剑,实在是快,快到阿难已看不清他的出手,只能凭借着本能反应胡乱地格挡着,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于他的剑下。
猛然间,他感觉胳臂传来冷冰冰的黏痛感,那是利剑划开皮肉的感觉…
所以他当即加快手速,疯了似地舞起了刀。
“唔啊!”还是同样的疼痛,这次却多至了三处,还几乎是同时。
“不可能!他不可能那么快的!这世上是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剑!”
阿难惊觉,发现那剑客已高举剑于空,一柄剑竟使得如此慢慢悠悠,就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一样。
可就是这样的慢剑,让他身上又多了四道剑伤,而他还在胡乱地挥砍着空气,全然未察觉到对方的剑招已至于此…
阿难恨得咬牙,急忙转势,哪成想那剑客忽然再次绽放剑花,长剑似乎从老太婆手中又落回到了那个快剑神的手里,让猝不及防的阿难身上又多了数道剑痕。
就这样,整个打斗的节奏都被剑客牢牢控制,一柄剑使得是忽快又忽慢,弄得阿难是防不胜防,遍体剑疮,好不痛苦。
“唔!”不知何时,阿难手中的两柄巨大影刃已被利剑削至影雾,终是化为乌有。
待要化影反击,遍体的伤疤却及时阻止了他,所以他现在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一般的利剑送至自己喉头前。
这全力而出的一剑:不仅快、准、狠皆具,更是没有一丝的犹豫。
最重要的是,现在利剑离阿难的喉咙仅是一发之隔…
现在就是再厉害的剑客来,也绝对停不下这近乎完美的一剑,停不下这近乎完美的杰作!
而且更不会有剑客,会愿意舍弃剑刃穿过喉头的感觉的。
但…剑就这么停住了,毫无征兆地停住了,极不可能地停住了,就像是突然被定住了一样。
阿难急忙睁开了眼:见那剑客的表情依旧木然,只是全身的紫气忽然弥漫,慢慢笼罩住他一整个人。
阿难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切,冷汗不知在何时已浸透了全身。
一直到喉前的利剑也化作紫雾,阿难的表情才慢慢转为疑惑。
一抬眼,紫雾散去,原先的剑客,竟已变成了满脸恍惚的长安,仍空举着手臂对准自己…
阿难瞬间满脸惊诧,呆语喃喃:“原来…将我…逼至绝路的,竟是…这个…一无是处的…家伙!”
他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死亡逼近的绝望,数日之前,他还是此绝望的散播者,现在却被一个久苦于他手的人给了当头一棒…
“你…你…你是如何做到的?”阿难不可思议地逼问着,虽说那剑客已如梦一般幻灭,可那剑伤却实实在在地留在自己身上了。
此刻,长安的脸色煞青,嘴唇发白,眼神更是迷糊。显然他本人也早已为此虚弱不堪。
“噗通”一声,长安径直倒在地上,怀里的书卷也滚滚而出,距阿难不过咫尺。
阿难竟忍不住笑了,“原来…原来你小子…也是现学现卖啊…只可惜你小子…能力有限,若…你能在多撑一秒,那…这本书卷现在…也不会落于…我的手中!”
他艰难地俯身去拾,猛然间,疾风掠面,等反应过来时,银针已穿过手心,牢牢扎入地面。
“唔啊!可…可恶!那…老家伙…中了我那样的…一拳,竟…还有…这样的精准和力道!”
他明明再伸过去一点就可将宝卷牢牢收入掌心,却偏偏差了那么一点…
总是会差那么一点…
但这却不全是坏事,剧烈的疼痛让他从欲望的泥潭中清醒,若自己再用另一只手去拾,想必小命都要栽在上面。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阿难恨恨着,用尽全力化入最后的影渊,再没有出来…
“咦?竟然…没上当?”穹顶上的厨婆脑袋一歪,而后顺着银丝慢慢滑下,又捂着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到长安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