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讯,可可便领着人迎在院子门口。
过不多时,“噔噔…”院外响起缓慢且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身着黑布衣,满脸虬髯的老者正向这里一跛一跛地走来。
来人看起来精神抖擞,丝毫不像是个大半截身子已入土的老人。
他一进院子,就用其如炬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而每个被他看过的人,都感觉像有一柄刻刀已飞至脸上,心中甚觉懔然。
他又扯着大嗓门呼喊道:“领头的是谁?”
可可本就站在他的面前,只是他自己不太愿意相信。
可可微笑道:“您就是张知民张医师吧,久仰久仰。 ”
张知民面有微惊之意,当即抱拳行礼:“老头子人老眼花,竟未认清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无妨,无妨。”可可自从听了长安的话后,说话一直都是笑嘻嘻的。
“张医师,陈老板已在里面候您多时了,还盼您莫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
闻言,张知民笑容瞬间消失,已尽是苦恼之色,“大人,请恕老夫不能答应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惊愕。
可可更是惊疑道:“究竟是何缘故?才能让堂堂的神医圣手突然不信守承诺?”
张知民却摇了摇头,“不是老夫不守承诺,而是你们隐瞒在先!老夫本想着通过官府的势力,将这治病之法传给更多值得信任且技术精湛的医师,以救我钱塘百姓于病灾之中。”
“哪曾想,你们却只是为了借老夫之手,去查清…所谓的案件真凶……”
他咬着唇,隐有不甘之色,“而且…有些事老夫也是今天才知道…”
“唉,既然老夫医好谁,谁就会死…那么咱现在跟个刽子手又有什么分别?怎能厚着脸皮再进去害人性命啊!”
可可本欲生怒,却念着长安的话,继续微笑道:“您若不去,他也会死,见死不救,亦是杀人!”
张知民闻言却更急了,“小丫头,照你这么说…老夫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横竖都得是个刽子手了…”
可可笑道:“不,您只有去了,我们才有机会找到真正的刽子手,您若不去,就会一直替真正的刽子手背负骂名。”
“况且真凶一日不除,逝者的亡灵便无法得到告慰,这难道也是您想看到的吗?”
张知民面露为难之色,痛苦道:“可…可老夫身为医者,本就是要救人于危难。现在却要让我亲手将人往火坑里推,这…这…唉……”
可可笑道:“小女知道老先生医者仁心,但人生之于世,为了追求更大的东西,有时就不得不牺牲眼前一些小的东西…”
张知民义正言辞地道:“天下生命皆为贵,怎可随意以大小贵贱来进行划分??”
可可苦笑,“我…我只是随便举个例子…并不针对…什么。”
张知民叹了口气,又道:“无论如何,老夫若现在进去施医,满脑子想的都会是自己正在杀这个人,而不是在救这个人。这…这又让老夫如何下得去手啊!!”
可可笑道:“您刚才不是说要把治病之法传给一些可信的资深医师吗?正好,我们今日还请了些颇有资历和声望的医师来此,您把方法教给他们,让他们来治,也正好省得您再当那刽子手了。”
张知民目中闪过一瞬的欣喜,却又立马叹息,“之前,确实有过不少医者来向我求教这治病之法。但此法对医者要求极高,非得是技术老道,手法娴熟的老医师不可,否则若稍有差池,就会害的病患一命呜呼啊…”
“唉,光此一点,就已几乎淘汰了钱塘所有的医者。而更可怜的是,所来求学之人中,大都不是为了救人,而是要趁着灾情,想方设法地坑蒙拐骗,牟取暴利!唉……老夫若把医法传给这些人,那岂不是得害了全钱塘的百姓?”
可可笑道:“放心吧,张医师,今天来此的医师,都是官府专门请来的,都是一些资历高深,医德高尚的老前辈,绝不会有像您所说的那种人渣败类的。”
张知民捏着胡子,怔怔望地,思索许久,才舒了口气,又一脸正色道,“好吧,但老身只有一个要求,大人找的这些医者必须全程按吾的指示来行医,若有不明之处或似懂非懂时,及时问清即可,切不可妄自而行!”
“全听张医师您吩咐。”四个将脸裹得严严实实的老者已行着礼从可可身后走来,看他们锦衣贵服的,应该就是官府所请的四位医者了。
光是见到他们的眼睛,张知民就已欣然一笑,抱拳道:“原来是五春堂的陈医师、圣妙阁的赵医师、玄坤山的吴道长、贞元楼的孙长老,久仰久仰。”
“张医师谬赞了,我们几个才是对张医师您的医术佩服得紧啊。”
哈哈哈哈,若早知是各位前来,那老夫也不必如此多虑了。”
“不敢不敢,还得全听张医师安排啊。”
五个老头子聚在一起,面上互相推谦,内心其实谁都不服谁。
张医师又客客气气地叮嘱了两句,便和众人往卧室前去。
长安、可可、蓝婷婷随那四位老医者进到卧室,其他的人则在外将卧室紧围,确保施医过程能顺利进行,不被外人打扰。
床上静卧的陈老板本还有些紧张,但看到来的是这四位资历颇深的老医者,而不是几个吊儿郎当的小伙子时,那紧悬的心,也终于放下一些。
他又低着声问:“请问?哪位是张医师。”
四位老医者面面相觑,一个个都笑得很尴尬,很僵硬。
陈老板不知自己说错了话,还在一脸迷茫地看着众人。
“陈老板,您大可放心,他们四位的医术都不在老夫之下,咱只需在外为他们提醒两句,便可让您康复如初。”门外的张知民朗声答道。
陈老板喃喃地点了点头,却也未说什么感谢信任之言,想是心中仍有顾虑,也不敢直言。
见状,可可叹了口气,悄声道:“我已尽量在对张医师微笑,求他进来救人。可他却还是连进来看病人一眼都不愿意…”
长安微笑道:“看来,这位张知民张老医师也清楚你们正在怀疑他。所以只在屋外言传,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可点了点头,“不错,即使陈老板遭遇不测,我们也很难再把矛头指向未曾进过屋的张医师了。”
“那如果他传述的医法本就有问题呢?”长安问。
可可道:“这点倒是不用担心,这四位老先生的医术虽不及张医师,但他们的行医经验与知识储备加起来却绝不会在他之下,所以一会救起人来,他们是很清楚什么事能做,什么事又是不能做的。”
“而且他们一旦发觉到异样,便可立即拿下门外的张医师。”长安道。
“所以他现在已几乎没有去杀陈老板的机会。我们又怎能再怀疑到他呢?”可可道。
“除非他的医术已精湛到凡人所不能及的境界,就连那四位老医师也看不出,然后在不经意间帮他杀人。”长安笑道。
可可笑道:“若他真有如此本事,那此灾就绝非人力所能阻止了。到时候我们就只能整日待在家里,把食物都供奉给妖主大人,祈求他老人家尽快显灵了。”
长安笑道:“所以张医师已没有嫌疑了?”
“那还得看他接下来要怎么去做了。”可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