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沅话落,众人皆是一惊,各有所思。
生父是景尚一事,是景玄最先提出的,如此想着,皇帝落眸于景玄,沉稳的五官泰然如旧:“玄儿怎知此事?”
景玄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一礼:“回禀皇上,实不相瞒,兄长早与柔菡郡主早生情愫。”
此话一落,众人更是一惊,三三两两,开始窃窃私语。
和亲王只觉无地自容,未婚先孕本就是家丑,如今又传出生父之争,更是丢脸丢尽了!
对于周围的反应,景玄只是漠然一眼,并没有作出评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兄长游学之前,便多次向臣提起柔菡郡主,只是当时尚且年幼,称不上互生情愫,而是互相欣赏。游学之后,兄长又在家书中,数次提及柔菡郡主。他们有共患难之情,更有长久的陪伴之情。当时,臣未曾见过柔菡郡主,只是听兄长说起,她是个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是他心中的凤魏第一女子!”
说着,示意身后的迟远,“呈上来。”
吩咐罢,景玄回过头,解释道:“方才出宫,臣命随从回府,拿了兄长游学在外时,寄给臣的家书,请圣上过目。”
话落,迟远已经拿出数十封家书,由刘佺接过、呈上。
家书是景玄临摹了景尚的笔迹,写出来的。
景尚并无惊讶,心下明白,他既有所作为,必定准备充足。
家书的笔迹毫无破绽,不仅如此,纸张还会根据家书的年头,呈现不同的老旧程度。心思安排,极其缜密。
景尚见状,暗暗一笑,不愧是他看做对手的人,确实比一般人多了几分聪明才智。
苏娴与景族有仇,自然不愿替景玄说话,也懒得参与景族的家斗。
皇帝故作认真阅读,其实只是走了一个过场,他看得懂景玄的心计,同时也感叹景玄的心思缜密。
皇帝一边阅读,景玄一边讲解,事关景尚隐私,他提前问了一句,经景尚同意,才将他们的“爱情故事”公之于众。
一番讲述,情感深沉,引人深思。
很快,便有大臣有感而发。
“启禀皇上,景大公子与柔菡郡主真乃天作之合,臣不善言辞,只觉感人肺腑!”
“景大公子智勇无双、柔菡郡主温柔善良,此二人,确实是天作之合!”
“和亲王贵为皇亲国戚,景族又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两家结成秦晋之好,十全十美!”
“臣亦被景大公子与柔菡郡主的爱情故事所动,羡慕至极,此二人若不结成美满,实为一大遗憾,还请皇上成全有情人!”
“还请皇上,令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感而发的,都是景族党臣中,忠心于景玄的一部分人,自然依计行事。
原本的家丑,被景玄及大臣们一说,忽而成了一段佳话,既给了皇帝面子,也让和亲王无地自容的头抬了起来。
凤芊予虽是亲王之后,却也姓凤,她的家丑,也算是皇帝的家丑。如今经景玄美化,皇帝处事不变的脸上,多了一分笑意,转而和亲王,微笑着问道:“既然如此,和皇弟为何让柔菡嫁给枭儿?”
对了,差点忘了这一茬。
和亲王亦被方才的美好爱情而感动,一时忘记了求亲之事,更忘记了凤芊予不要脸地在墨王府上住了好几天。她的倒贴,和千夜枭的拒绝,令外界流言四起,也给这一段家丑来了一个火上浇油。
“这……”和亲王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暗暗看向女儿,瞪着眼,眸中尽是怒色。
死丫头,就知道给他丢脸,十五年,白宠她了!
感觉到父亲的眼神,凤芊予低着头,一脸委屈的样子。
皇帝还在等答案,和亲王却答不上来,只好转而,求助刚刚投靠的靠山凤凛。
他们刚刚投靠,凤凛还未确定对方忠心,自然装作没看到,不予帮助。
和亲王一时无助,只听殿中,再次响起景玄的声音:“依兄长所言,和亲王并不了解柔菡郡主的喜好、习惯,因此造成如此误会。”
“是是是……”和亲王立马附和,这个时候,只要有一根救命稻草就好了,管它是朋友给的、还是敌人给的。
但他的肯定,无疑默许了婚事,凤芊予回了一个眼神,想要提醒他,他却不予理会。
“墨王四年征战,与柔菡郡主熟识,互为挚友、胜却亲人。柔菡郡主年纪尚轻,一时注意不到男女有别,只想着与和亲王话不投机,所以无所顾忌地住进了墨王府,想找墨王做个伴。墨王已经及冠,自然懂得男女之别,因此及时搬离墨王府,与柔菡郡主保持距离。并非外界传言,柔菡郡主有意于墨王,却遭到墨王的冷拒。”景玄替这件事,做了一个完美的解释,又证明道,“兄长的家书中,亦提到过挚友、亲人一事,乃柔菡郡主告知于兄长,她与墨王一见如故。”
外人听来,还真像这么一回事。
千夜枭暗暗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这一辈子,任何人都不佩服,就佩服他!
“此事当真?”皇帝问于凤芊予,语气之中,却夹杂着一丝警告。
凤芊予聪明,自然听得出来皇帝的警告,这个问题,只有一个选项,她无从选择,只能配合答道:“回皇上的话,骠骑侯所言属实,确是臣女疏忽了男女之别。”
她若否定,就是承认家丑,损了皇帝的面子,皇帝自然不给她第二个选项。
以景尚的智慧,或许可以扭转此事,皇帝心里也明白,但考虑到家丑的问题,他并没有给景尚扭转的机会,而是给苏娴递了一个眼神。
苏娴原不想说话,但接到他的眼神,便只能配合演戏:“有此良缘,皇上何不成全了他们?”
皇帝依言点头,随即露出一个欣悦的笑容:“如此良缘,理应成全。来人,传旨,选一个最近的良辰吉日,由皇后亲自送柔菡出嫁!”
婚礼准备,至少也需三日,景尚既无说话的机会,自然暗暗算计,三日之内,必取凤芊予的性命!
感觉到身旁的杀意,凤芊予心生恐惧,低着头,不敢往景尚的方向看。
不等他们谢恩,景玄已经提议:“今日皇上寿辰,普天同庆,正是个极好的日子,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让兄长与柔菡郡主完婚吧?”
“今日未免仓促。”虽是拒绝之语,皇帝却没有拒绝的意思,这种家丑,他只想尽快结束,等到几日之后,流言之事又被人提起,损的依旧是皇家的面子。
他的意思,景玄自然听得出来,随即一笑:“臣与庶兄虽非一母所生,却情同一母同胞,他的喜服、彩礼等一切婚事习俗,臣早已备下,只等今日,双喜临门!”
说话间,已有数名宫人,将婚礼所需的一切东西,呈了上来。
众人一瞧,果然一应俱全。
皇帝见状,更是乐得开怀:“既然如此,马上开始筹备婚事,婚礼就在重华宫举行。来人,伺候两位新人更衣!”说罢,暗暗吩咐刘佺,“设千名隐卫,务必保护柔菡的安全!”
景尚的心思,自然瞒不过皇帝,此时,若是柔菡死了,就如同否定了方才的爱情故事。皇家的郡主,未婚先孕,先后被两名男子嫌弃,甚至惨死,如此之事,皇家的颜面何存?
一听婚礼在重华宫举行,凤芊予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她知道,皇帝会不顾一切,保护她的安危,那么,起码在嫁入景府之前,她还是个活人……
两位新人,由喜娘陪着,各自去了重华宫偏殿更衣、梳妆打扮。
此时的寿宴,正到了送寿礼的时候。
众人纷纷献上寿礼,皇帝也会衡量自己对寿礼的喜爱程度,给予赠礼人相应的封赏。
轮到景族时,景玄出席一礼:“臣为皇上准备了一只七彩鹦鹉。”
一向出手大方、府邸更是奢华的景玄,居然只准备了一只普普通通的七彩鹦鹉。不懂张弛有度的人,皆认为景玄送礼不当,会被皇帝惩罚。懂得张弛有度的人,也觉得七彩鹦鹉,过于失礼,有损皇上的身份。
这时,宫人将七彩鹦鹉拿了上来,只听那鹦鹉,一见皇上,便高声呼喊:“皇上万岁!”
这个创意并不新颖,并非景玄不够聪明,而是他送礼的本质,就在于不要太出彩,有心即可。
感受到了他的心思,看似普通,其实权衡利弊,甚是高明,皇帝配合着,开怀大笑了几声:“这只鹦鹉甚好,十分讨朕的喜欢,玄儿有心了!”
“多谢皇上。”景玄亦是配合着,鞠躬一礼,谢恩而过。
皇帝并没有惩罚,也没有奖赏,这也是景玄意料之中的事。
其他的景族人,也陆陆续续献上寿礼。
景族之后,便到了千夜族。
千夜枭出席,与景玄一样,躬身一礼,恭恭敬敬:“臣有一份奏表,请皇上过目。”
此话一落,众人皆是不屑一笑,这是寿宴,又非上朝,竟拿奏表当寿礼?亏他想得出来。
皇帝微笑的神情,也在听到奏表的一刻,落了下来,并非气恼,而是严肃:“呈上来。”
刘佺应声,接过奏表,交给了皇帝。
此时,大殿一片寂静。
皇帝阅读奏表,越是往下看,神情越是严肃,直到最后,眼圈一红,生出几分感动:“南沪的旱灾,已经闹了四年,全国上下,皆无解决之法,多亏爱卿呈上救灾良策!”说着,转而刘佺,微微带了一些急切,吩咐道,“快,快,把这个良策实施下去!”
看皇帝的样子,并非装作感动,而是真的被奏表所感。
刘佺一惊,一时反应不及,眨了眨眼,才伸手接过奏表,点了点头:“老奴立刻派人,将奏表送至尚书台。”
众人更是一惊,没想到千夜枭献上的,是救灾良策。
南沪的旱灾,困扰皇帝多年,每每提及此事,皆是龙颜大怒。久而久之,便无人再敢提起,结果,此事就被抛之脑后。
朝廷上忘了此事,不代表百姓不再遭受灾害疾苦,如今,千夜枭献上良策,解决了此事,皇帝必定嘉奖。
千夜枭出征四年,立下战功,却非千夜族的本职,因此,一直遭到皇帝的打压。通过今日的寿礼,让皇帝知道他回归了正道,专心开始做文官的事,皇帝感动之余,自然也为他感到高兴。
“枭儿,你确实长大了,”皇帝目光温柔地瞧着千夜枭,就像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语调更是婉转慈祥,“千夜族总领尚书台,你也该着手学习,继承家业了。来人,传朕旨意,封墨王千夜枭,为千夜族世子,即日起,开始学习尚书台的所有事务!”
千夜族的世子之位,曾因千夜枭的出征离开,而非庶子争夺,此事,一直是千夜枭的耻辱。
今日,终于一雪前耻了!
“臣,叩谢皇上圣恩!”千夜枭双膝一跪,给皇帝行了一个大礼。
千夜枭被封为世子,无疑断了千夜族众多庶子的前路,见他叩拜谢恩,他们之中,有的忍不住给了一个白眼,有的轻轻冷哼,皆是不屑。
千夜枭之后,其余千夜族亦是纷纷献上寿礼,皇帝皆是赏罚分明。
轮到苏瑾睿时,只见宫人呈上了一只锦盒,盒中是一颗夜明珠,价值不菲、奢华无比。
看到千夜枭的寿礼时,苏瑾睿确实佩服他的才能,却并没有自卑,毕竟他的寿礼,整整准备了一年,是他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夜明珠中,最贵重的一颗。
自然了,比起夜明珠,皇帝更喜欢鸽血红宝石,但他将鸽血红送给了凤沅,所以自己只能送这个稍稍次一些的宝物。
即便稍次,亦是珍稀难得。
苏瑾睿十分自信,只要皇帝看到,必会龙心大悦!
锦盒打开的一刻,众人皆是为之一惊,皇帝却黯了双眸,露出一分怒色:“这就是你给朕准备的寿礼?”
即便听出了皇帝的恼怒,苏瑾睿依旧自信:“这是臣寻了一年,才寻到的宝物,望皇上喜欢。”
“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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