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曼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好像陷入了一种混沌的状态,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和不可理解,恍恍惚惚中,一些光怪陆离的片段开始依次浮现,这些场景,有的熟悉,有的陌生,有的像真实发生过,而有的,又像是幻境。
但这些都不是斯曼想看到的,意识缥缈间,斯曼感觉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那个足以让自己铭记一生的夜晚……
那是斯曼利用祭坛,让璃儿躲过了大王子的搜查之后。虽然那时璃儿已经开始正常饮食,但心神还没有恢复。璃儿终日闷闷不乐,仿佛已经忘记了如何微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发呆出神,微蹙的柳眉已经凝成了一道固定的形状,昔日充满灵气的双眼也失去了应有的光亮。
雨水已经过去了,斯曼和族人们重新支起了大帐。斯曼将自己的大帐让给了璃儿居住,日日都派不同的族人出去寻找公子瑾的踪迹。每到傍晚,斯曼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都会先到大帐中看望璃儿。
“找到了吗?”
这是一天之中,璃儿最有精神的时候。
“没有……”
斯曼总是摇摇头。
“哦……”
璃儿眼中好不容易闪烁的微光转瞬之间消失。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重复。斯曼看着璃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到底该怎么去安慰璃儿,忌于上次想要安慰璃儿,却总是说错话,让璃儿越来越伤心的事,斯曼也不敢再随便开口安慰璃儿了。
这天晚上,璃儿已经换好衣衫,准备睡下了,可是,帐门外却忽然传来了斯曼的声音。
“迦苒?你睡了吗?”
璃儿答道:“还没有,怎么了?”
斯曼在帐门外说道:“那你能出来一下吗?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个地方?”璃儿有些纳闷,不想外出,“今天太晚了,我想休息了,明天再说好吗?”
斯曼不说话了,帐门外只传来一阵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似乎是斯曼在门外纠结徘徊。璃儿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是斯曼收留了自己,而且每日都派人出去寻找公子瑾的下落——
斯曼本可以不用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璃儿决定答应斯曼的邀约,她下了床,重新穿好了衣衫,走到了帐外。
见璃儿从帐里走出来,斯曼有些喜出望外,原本他见璃儿拒绝,便在帐外来回踱步,思索着该如何继续说服璃儿,正在苦思冥想之时,就见璃儿自己从帐里走了出来。
“你想带我去哪里?”璃儿问道。
斯曼满眼真诚,咧开嘴角笑了笑,两颗虎牙争相露了出来。斯曼神神秘秘地说道:“迦苒跟我走就行了!”
斯曼说完,打了一个唿哨,一匹白马悠悠地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斯曼示意璃儿先上马,可璃儿却摆摆手,让斯曼先上。
斯曼并未在意,他先上了马,而后让璃儿坐到了自己身后,紧接着策马前行,奔着一处山梁跑去。
马匹卖力地奔腾着,夜风从两人耳边呼啸而过,璃儿不禁抓紧了斯曼的腰带。见许久不到目的地,璃儿便努力地在颠簸的马匹背上坐直身子,视线越过斯曼的肩膀,朝前方望去,只见前方只有一处有些高度的山梁。
璃儿问斯曼:“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呀?”
斯曼又朝马屁股抽了几鞭,侧头答道:“就快到啦~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二人很快到了山梁之下,马匹铆了铆劲,冲着山梁上奔去,终于,二人到达了山顶。
“你看!”
二人下了马,斯曼激动地用马鞭指着前方。
璃儿循声望去,随即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山梁之后,是一片闪耀而深邃的星空,在这星空之中,横贯着一条斑斓的星河,如同一个被悄然打开的宝箱,洒下了亿万颗璀璨的钻石——那便是银河。
此时万籁俱寂,只有夜风从耳畔轻轻吹过,仿佛在低语着星空的秘密,璃儿欣赏着这片绚烂的星空,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久违的欣喜。
斯曼静静地侧头看着璃儿,见璃儿眼中波光流转,倒映着眼前美妙的星空,便对璃儿说道:“……我已经好久都没有看到你笑了,所以……想让你开心开心。”
斯曼说得很轻很慢,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过了许久,璃儿才说道:“谢谢你,斯曼。”
斯曼听了这话,高兴不已,他躺在了草地上,随手从一边拔了一颗草根,含在嘴里,仰面看着星空。
璃儿也躺在了斯曼身边,静静地看着漫天的星星,二人并肩躺了一会儿,璃儿问道:“你怎么想到带我来看银河的?”
斯曼挠了挠耳朵:“大雨停了,乌云消散,我就想带你来看看星星……我听说,你们国家有很多亭台楼阁,肯定不如我们草原能看到的星星多……”
“是啊……我确实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多星星了……”璃儿喃喃说道。
见气氛又陷入沉闷,斯曼忽然指了指天上的星星:“哎?你会用星星辨别方向吗?”
璃儿被勾起了一些兴趣:“不会……怎么看呀?”
“你看那里……”斯曼耐心地用手指着一个地方,“那里有七颗像喂马勺一样的星星,你看到了吗?”
“你说的是……北斗七星?”璃儿仔细地瞧着天上,“在哪里?”
“对呀对呀!在我们南昆,我们把它们叫做七神星……就在那里,看到了吗?”
璃儿有些犯难,漫天的星星都很闪耀,一时分不出到底哪些才是北斗七星。
“就在那里呀!”斯曼有点着急,就差把北斗七星从天幕中抠出来了。费了些功夫后,璃儿终于辨认出了哪些是北斗七星。
“然后呢?”
“然后啊……你就看最后面的两颗星星,它们的连线往后延长……有一颗很亮的星星,那就是北极星,北极星永远在北方。”
璃儿按着斯曼所说的看去,果然找到了闪亮的北极星,就在这时,璃儿忽然看到天幕的另一边,一道银白划破夜空。
“呀!有流星!”
璃儿惊喜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指着那处天空对斯曼说道。
“啊!真的有流星!”
又有几道银白坠下,斯曼也十分兴奋地看着天空。二人不约而同地闭上双眼,对着流星许愿。璃儿双手合十,而斯曼伸平手臂做祈祷状。
流星消失了,斯曼问璃儿:“你许了什么愿?”
璃儿摇着头:“不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好吧!”斯曼见璃儿不肯说,也就不再问了,“在我们南昆,可没有这个说法。”
“那你许了什么愿?”这下轮到璃儿问斯曼了。
斯曼收回了笑容,一脸真挚:“我许,迦苒能留在我身边。”
璃儿听后不语,半晌才问:“你……既然希望我留在你身边,为什么还要帮我找夫君?”
斯曼转过头,看着流星曾经出现过的那片星空,有些落寞地说道:“夺人心上之人,好比剜人心头之肉……虽然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但我更希望你能早日和你的夫君团聚……”
夜色更加深沉,四周重归寂静,斯曼忽然感觉自己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身子也好像缓缓“飞”到了空中,离身边的璃儿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