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儿慢慢走进了皇上的寝殿,寝殿之中静悄悄的,一个宫女和内监都看不到,随着身后的大门重重地关上,寝殿之中的光线瞬间变得暗淡,只剩下被微风卷起的细小尘土在几缕光柱之中飞舞。璃儿艰难地挪动双脚,一步一步地向罩着床帏的龙床走去……
璃儿颤抖着双手,慢慢地掀开了床帏,眼前渐渐出现了一个瘦成皮包骨头的人,璃儿简直不敢相信,这人就是最疼爱自己的父皇——
皇帝的脸色苍白不已,如同久未照晒的雪,深陷的眼窝像两口枯井,里面是毫无生气的双眼,面颊上的肌肉深深得凹陷了下去,布满了干裂的皱纹,口中淌出的涎水全都凝在了胡须上。这与之前神采奕奕的皇帝简直判若两人。
此时的皇帝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掩在被下的胸口甚至看不到呼吸的起伏,皇帝的身体,曾经被锦衣玉食滋养得健康有力,现在却像是一具被病痛打磨过的破旧木偶,只能无力地躺在那里。
“爹爹……爹爹……”璃儿眼见曾经健康硬朗的皇帝病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并且无人好生照顾,不禁瘫坐在床边失声痛哭。
璃儿从被子里摸索到了皇帝的手,将皇帝干瘪得如同枯枝一般的手指贴在自己脸上,哭泣着呼唤皇帝,“爹爹,你看看我啊……我是璃儿啊,我回来了,你看看我……看看我……”
听到了璃儿的呼唤,皇帝的眼珠忽然微微动了动,他努力地偏过头看向床侧,待璃儿的身影映入自己的双眼后,皇帝忽然激动起来,苍白皴裂的嘴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啊啊”的怪声。
“爹爹……爹爹……”璃儿见皇帝连话都说不了了,更是悲伤不已,“爹爹……爹爹……怎么会这样啊……”
“啊啊……”皇帝的眼中也涌出了眼泪,他老泪涟涟地伸出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想拂去璃儿的眼泪。
璃儿却惊讶地看到,皇帝的另一只手,五指各自屈伸,已经不能像正常人的手一样活动了。
“爹爹……”璃儿趴在皇帝床前大哭道。
皇帝只能用手碰碰璃儿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璃儿。
父女痛哭之时,寝殿的门“哐”地一声被打开了,在门外看守的几个士兵走了进来,他们不由分说,架起璃儿就往外拖。
“公主,时间到了,你该走了,不要打扰皇上休息!”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陪在爹爹身边!”璃儿不停地哭喊挣扎,可士兵不为所动,他们拖着璃儿,向门外走去。
\\\"啊啊……啊!\\\"眼见璃儿被如此对待,皇帝气得浑身直抖,急得想要坐起来,可此时的皇帝却什么都做不了,也无人再听他的号令,最后,皇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璃儿被拖出了门外。
“爹爹!爹爹!……”
璃儿望着病榻上的皇帝不住地哭喊,可寝殿的大门,还是在璃儿与皇帝相视的眼神中,重重地关上了……
等在门口的孟贵妃见到了璃儿这幅泪干肠断的样子,嘴角不禁挂上了得逞似的笑容:“公主既然已经见到了皇上,就快回自己的寝殿去吧!”
璃儿看到孟贵妃这幅隐藏在微笑面容下的丑恶嘴脸,心中忍不住一阵恶心,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孟贵妃的伪善和阴谋,但此刻的璃儿没有力量和孟贵妃抗衡,皇帝还躺在病榻之上无人照顾,她只得放下身段,乞求孟贵妃能够善待皇帝。
“孟……娘娘,你能不能给我父皇安排一些侍候他的人?不然……不然你就让我来侍候他……您在我父皇身边那么多年,现在父皇病重,璃儿只求您能善待他……”璃儿跪在孟贵妃面前声泪俱下。
“善待他?!”
璃儿的话戳到了孟贵妃心中已存在几十年的伤口,孟贵妃的眼中含着不甘与愤怒,一步步逼近了璃儿,一把攥紧了璃儿的手腕。
“要我善待他?可他当初又是怎么对我的?我入宫时间最早,为他诞下长子与次子,可他却迟迟不肯允我皇后之位,甚至只因当初的一句戏言,便将你的母亲立为皇后!……你母亲,你母亲入宫最晚,相貌比年轻时的我还逊色不少,她凭什么能稳当十几年的皇后?!这皇后的位置,现在也该换换人了!”
“皇后的位置,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璃儿哭道,“就算不是皇后,你在后宫中也享有无尽的荣耀与富贵啊!再说,我父皇现在都已经这样了……”
“重要!当然重要!”孟贵妃俯下身看着璃儿,“后宫之中的女人,最重视的便是这名分和品阶!你是备受宠爱的长公主,这辈子都体会不了我的感受!”
孟贵妃将璃儿的手腕越攥越紧:“说起来,这一切也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出生,皇上便立了你娘为皇后!你父皇变成现在这样,也是因为你!如果当初没有你,皇后之位迟早是我的,也省得今日这些麻烦了!”
璃儿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孟贵妃:“这么说,我父皇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害得?”
“我害得?”孟贵妃十分不屑地否认了,“那是他的报应,可用不着我害他!他是突发卒中症!……真是老天有眼,我正愁没有机会让他废后立储,他就……”
“咳咳!”孟将军咳嗽了几声,打断了孟贵妃的话,他扶住了孟贵妃的一只胳膊,示意孟贵妃不要再往下说。
“来人啊!公主累了,扶公主回殿休息!”孟将军对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士兵说道。
孟贵妃只得不甘心般地撒开了璃儿的手。
璃儿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到长乐殿中的了,她浑浑噩噩地待在卧房中,待意识重新恢复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公主?公主?”红霜将饭菜放在了卧房的桌上,来到了坐在床上的璃儿身边,“公主,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也没休息了,之前本就路途奔波,您再这样下去,身子该熬坏了!”
“你出去吧!”璃儿抱着双腿坐在床上,眼神发直,不知在看向何处。
“公主,就算您不想吃东西,那您也得睡会儿觉啊?”红霜劝道。
璃儿轻轻摇了摇头,红霜见状,只得叹口气,转身离开。
“等等!把饭菜也端出去!”璃儿又说道。
“这……好吧!”红霜无法,只好将饭菜端出了卧房,准备“还”给御膳房的宫女,可红霜刚刚走到走廊拐弯处时,却忽被一个人拉住了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