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瑾拿了一把伞,匆匆冲进了雨中。
这静思院是弥留之人所待之地,自然是不会有马匹,公子瑾只好在雨中飞跑,心中暗暗祈祷:
“求老天保佑姜翁还在原来的住处啊!”
大雨仍在下着,一片迷蒙的暗色中,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渐渐有了积水,公子瑾狂奔的脚步在地面砸出一串串水花,水花打湿了衣服的下摆,让公子瑾感觉沉甸甸的,但公子瑾毫不在意,她飞快地向着姜翁的住所跑去。
公子瑾凭借记忆,来到了姜翁之前所住的陈家巷,夜深雨大,密集的民居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但公子瑾记得,姜翁常常把药渣倒在院外的沟渠里,导致周围的树木有些干枯。
没过多久,公子瑾果然找到了几棵看起来发枯的树木,那些树木的后面,正是之前姜翁所住的宅子。
公子瑾欣喜若狂,她几步便奔到了宅子门口,使劲地敲起门来。不知是雨声太大,盖过了敲门声,还是宅子里的人睡得太死,公子瑾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公子瑾透过院门的门缝往里瞧了瞧,见院中并不像之前见到的那样,整齐地放着晾晒药材的木架,而是异常凌乱地堆满了各种杂物,公子瑾心中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难道姜翁搬家了吗?
漆黑的房间中忽然亮起了一小束光亮,公子瑾定了定神,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点光亮,看来是宅子里的人终于被吵醒了,可接下来,公子瑾便失望了,打开房门走出来的人,并不是姜翁,而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男子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一手撑着伞,一手持着烛台,朝着院门走了过来,因两只手都被占着,男子怎么也拨不开门栓。
公子瑾不想再浪费时间,索性直接隔着门问那个男子,这里是否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郎中。
男子打了个哈欠,含含混混地说道:“你要找那个老郎中啊……他已经将这宅子卖给我了!”
“什么?”公子瑾心里一紧,“那他搬去哪里了?”
“这我怎么知道?”男子开始不耐烦了,他又打了个哈欠道,“没别的事我就回去睡觉了……”
男子说着,转身便走,回到屋中吹熄了烛火,周遭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也让公子瑾的心变得异常沉重。
“六皇子命悬一线,而姜翁却不知去向,这该如何是好……”
公子瑾的心在黑暗中犹如一团乱麻,她努力地在这团乱麻之中寻找着头绪,渐渐的,一个念头在公子瑾的脑海之中越来越清晰,但公子瑾却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这个念头便是——去找泽兰帮忙。
虽然这是眼下最有效的办法,可公子瑾却很是纠结:泽兰帮过自己很多忙,但自己却给不了泽兰对等的“回报”,更重要的是,公子瑾不想让泽兰觉得,自己只有在需要泽兰帮忙的时候,才会想到泽兰。
公子瑾当然不会料到,有一个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个人就是小明子。小明子在晚饭时喝多了汤,半夜被尿憋醒,睡得迷迷瞪瞪的他摸索着出了屋子,贴着墙根来到了茅房,惬意地放完水后,小明子心满意足地准备回房睡觉,却冷不丁地瞧见,院子中的草亭子下,有一个人影。
小明子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后发现,那竟是他的泽兰姐姐。泽兰一动不动地站在亭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小明子拾起一块木板,盖在自己头上,跑进了亭子里。
“泽兰姐姐,你不睡觉,站在这里干什么呀?”小明子歪着头,看着泽兰。
此时的雨已经小了不少,泽兰回过神来,眼神有些躲闪,她伸出手去,接着亭子外渐渐变得稀落的雨水说道:“下雨了,屋子里太闷,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小明子撇撇嘴,显然他并不相信泽兰的话,看着泽兰躲闪的眼神,小明子“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泽兰。
“嘁!你肯定是在想那个负心汉吧?”
泽兰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你为什么总说她是‘负心汉’?”
小明子一脸愤慨,好像这个“负心汉”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当初你那么喜欢他,可他对你爱答不理,现在好了,你非要跟他成亲,他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不说,还常常不在你身边……哦,我发现了,他一有事就会来找你,需要保护的时候也会来找你,他就是利用你!”
“唉……你还小,你不懂。”小明子的话疵点太多,多到泽兰一时不知该如何向小明子解释,泽兰便索性不解释了,她敷衍了几句,便催促小明子回去睡觉。
可小明子却不干,他拉着泽兰,偏要泽兰跟自己一起回屋中睡觉,正在二人拉拉扯扯的时候,泽兰忽然听到,院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院门口停住了,来人似乎犹豫不已,不停地在院门外来回踱步,却不敲门。泽兰正准备过去瞧瞧,却被小明子抢了先,小明子一溜烟地跑到了门口,将门打开了。
在门口徘徊的正是纠结一番之后,还是决定来找泽兰帮忙的公子瑾,公子瑾在门外已经听见了小明子咋咋呼呼说出来的话,本就纠结的公子瑾这下更不敢敲门了。
见小明子主动过来开了门,公子瑾急忙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可话刚开了个头,便见小明子气鼓鼓地将门“咣”地一声关上了。
“泽兰她……哎?”
公子瑾吃了个闭门羹,只得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正当公子瑾准备再次敲门的时候,门又打开了。
这次出来的是泽兰,原来刚刚泽兰问小明子,门外是谁的时候,小明子回答,门外没有人,是一只野猫。这话当然骗不了泽兰,那分明是人的脚步声,不可能是什么野猫,而且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人,只有……想到这里的泽兰便亲自来开门了。
“真的是你?”泽兰见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公子瑾,便将公子瑾迎了进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公子瑾直接道出了此行的目的:“你可知道姜翁现在在哪里?”
“进来再说!”泽兰将公子瑾拉进了屋子,又拍了拍仍旧撇着嘴的小明子,说道,“这事小明子应该最清楚……姜翁在哪里?”
小明子却不回答,而是抱起胳膊扭过身,一脸忿忿地说道:“我说什么来着?他一有事就会来找你,一找你就是有事!”
公子瑾急得扳过小明子的肩膀:“我这次急着找姜翁,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你知道的话,就赶紧告诉我!”
小明子见公子瑾眼睛通红,满脸焦急,只好颇不情愿地说道:“好吧好吧……姜翁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