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女子名唤王若黎,本是江东数一数二的富商王氏家族的嫡女,虽是幺女。但一家人及其宠爱她。
从小天资聪慧,不喜爱闺阁女子之事,偏偏喜好舞文弄墨。王家人竟宠爱到投其所好,请遍了江东地区的有名先生为其教书,也是煞费苦心。
若黎也丝毫没有辜负父亲的一番栽培。年方十六斗败了家乡所有学子,争到了进书院的名额。
临走前王父还摸着她的额头感叹了一句:“可惜啊,这若是个男子将来定能飞黄腾达光耀门楣。”
文尚无奈的摇了摇头:“潇儿,先生要选亲传弟子了。什么时候来住下?”
林潇犹豫了一番:“先生终于要熬出头了。这些年网罗天下学子,年近半百还要四处奔走,也终于要结束了。”抬头对上文尚的眼神,“我便不去了,亲传弟子将来要入朝为官,先生这里怕是离不开我。况且,操持赛事我也无甚时间温书。”
文尚有些急了:“不去?先生岂会同意?这蓝衣弟子中先生看好这为数不多的几人。你不会不清楚,先生一生亲传只选这一次吧?全天下学子都在盯着,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就这般轻视过去?”
林潇赶忙温声安抚:“文师兄别急,先生在我眼里和亲人一样,岂会因为这亲传一事断了,我只是放心不下先生。如若我走了,先生这里里外外的花销怎么维持?我去温书,这赛事又谁来操持?”
若黎也是急了:“潇潇就为了这个放弃自己的前途么?商铺也好赛事也罢本也不是你分内之事,好不容易女子也可入朝为官了,就真的因为这些小事一生埋没在商贾之间么?”
林潇又开始不正经起来,邪笑道:“为官嘛,现在科举盛行,待我安顿好了先生,去参加科举便是。只是,这次先生只要五名弟子,你们这般拉我进来,万一我抢了各位名额可如何是好?”
文尚一甩衣袖:“如若我当真败于各位同门之手只能怪我学艺不精,又岂能因此碍了他人。”
若黎沉默了一下,也道:“自我进书院以来,为数不多几个师姐都埋头温书,我尚且年幼,有些师兄容我不得。唯独林师姐对我的关照有加,如若真是师姐做了这亲传弟子,黎儿心服口服。”
林潇自知了这玩笑略冷:“你们别这样啊,我开玩笑的。就是我去了也争不上的,院内弟子多是人族,妖族甚少,我一个半人半妖的,哪里争得过。”
此话不假,自三界动荡以来,人作为最脆弱的存在,在这世间立足的根本便是这灵智。朝中虽是魔族大权独揽,却也离不开人的支持。提起这智慧,人自是当仁不让。况且要统治这泱泱大国岂是光靠蛮力可行的?想来这也是连年征战科举未废,甚至连女子也可入士的原因了。
这时,廊外慌忙跑进一洒扫小厮,对文尚拱手行了一礼:“林潇……姐姐,先生叫你,好像是有事。”
林潇恍然:“潇儿知晓各位心思了,道谢反而显得生分了。但此事还是姑且随缘。”
说罢,拱手辞别二人,转身离去。
“师兄,师姐真的是因为这些才不去的么?”黎儿抬头望向文尚
“黎儿心里既然已有答案又何必问我……”文尚似乎有些失落,“只是未能有机会与潇儿切磋一番怕是一件人生憾事。”
走出偏院,花草便繁多起来。自内而观,这些房屋虽有些简陋,摆布竟是出奇的讲究。正院通常是不开门户的,也并非所有弟子都能随意出入。
林潇只身进院,便看见先生在和一名女子侍弄花草。
这女子便是先生爱妻,本是京都一名登记在册的名妓。彼时先生已经是名满天下,在文人中声望极高。朝内一心想要拉拢,不仅得一良士,也可引来大批能人入朝。屡次派人前来劝说,先生不为所动。正要起杀心之时,夫人出面游说,八面玲珑之下,提出先生想建书院为国育才。不仅还了脸面,还成全了先生的心愿。在当时传为一段佳话。
夫人:“你这栽的太丑了,别栽这院里。”
先生:“好歹我这能活,你的呢?”
夫人:“哪有甚用?长大了还不是要移走。”
林潇:“……先生……夫人”
先生听闻此声也不尴尬,似是习惯了,抬手笑着招呼林潇进屋。
夫人拉着林潇的手,左右看了看:“胖了点~不过更可爱了。”
林潇此时笑得像个小孩子:“夫人~上次你教我的谱子我都学会了,一会儿弹给你听。上次的话本也看完了。夫人还有么?”
夫人这才拉着林潇进屋:“有,都是你的,这东西除了你,在这院里也无甚人感兴趣。”
先生净了手,转身道:“唉?能不能先说正事?”
“当然当然,先生您说”
“上次信里和你说的亲传之事,是你师娘一厢情愿。我不想那么办。”
“啊?”林潇偷瞄了一眼夫人,“您请说?”
“这些年,我虽走遍了这大好河山,却也只是管中窥豹。此次选亲传,我想广开门路,并非这一院之内。”先生顺了顺胡须
夫人眯了眯凤眼:“那便听你先生的吧,左右是他收弟子,他不怕累就行。到时若被人夺了他弟子的风头看他如何收场。”
先生瞪了瞪眼睛:“你真是……妇人之见!此次院内准备和考题之事由我负责,潇儿你去负责昭告学子。另外,闲暇时间多多温书。此次院外学子考核由你负责。”
“啊?先生啊,我就一个人啊,怎么考得过来?”
“笨,出套题就可以了,目的在拔除鱼目混珠之辈。”
“好,潇儿记下了。那潇儿先去准备了,不然怕是赶不上。”
“去吧。”
可刚一走出院门,林潇便被夫人叫住,夫人一手扶上潇儿的脸,满眼心疼之色:“潇儿,这么些年全靠你一人在外奔波委屈你了。那些自称是文人墨客的虚伪之徒,当年一说去行商维持书院皆是一副受了辱没的样子。到头来,指望一女子维持便不是辱没。我潇儿也是争气,没辜负先生的一番信任。此次亲传之争你莫心慌,我去劝说先生内定了你一人。对你这么些年也是个交代。”
林潇摇了摇头:“若没先生夫人,我还是道观的一个小学徒,哪里能懂得现在这些。至此我便是受了先生夫人的恩惠。再伸手讨要什么,那潇儿恐怕才是真的辜负了先生的心血。夫人一番好意,潇儿不胜感激。只是此事便由先生吧。”
夫人眸间含泪:“未免对你太不公平。”
“嘿嘿,夫人可别忘了,潇儿才是最受上天眷顾的那个。不曾在风口浪尖,继承了父亲的灵慧还有了母亲妖的寿长。还能有的是时间体会人世,恐怕百年之后亲传们相继辞世我都还活着,潇儿岂会输与他们?活着才是最享受的事情啊。”
夫人听罢抹了抹眼泪:“你这孩子,就会逗我开心。好了,去吧。路上小心”
林潇对夫人深深一拜,趁着夜色便出了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