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兰家在寨子东西街上,出门向东100米就是八十四眼井。
其实八十四眼井不是真有八十四个取水孔,它是由八条4米左右长足够厚的青石板经过雕琢拼接而成,根据结构实为八石四眼井。它高出地面,有三步台阶供取水人方便上下。其中两个眼上面安装的有辘轳滚,以方便用于不同的取水方式,四边石沿上有八个用于插扁担的石臼。至于它的建成时期,年代久远无从考证。
八十四眼井是寨里地标性建筑,它建在十字街中心右下角,中心广场左上角。本来只有井没有广场,可后来不得不修了这个广场。这里有个传说,四十年代天旱闹饥荒,民不聊生,土匪镗将横行,杀人越货,绑票勒索。周围逃难流落到此的灾民,无处可去,都进到寨内躲避,一时间人满为患。原本这口井就掏的深,供寨内日常用水没问题,可这一来,天旱本来水位就低,加上人多用量大,,几天竟然就干了。寨内商会管事的迷信,认为是井风水有问题,就请寨内看宅子出名的林老先生来看,林先生拿着罗盘白天绕寨墙,夜里观天象,最后给出结论,证明管事的看法是对的。寨东有条三溪河,西北东南走向,所流经区域用水都来自这条河,由河神统一分配。八十四眼井的水之所以不够用,是因为井下的水线被西南方向的同一条水线的下路神仙堵住了井中上水口,挖开了水线泻水口以方便自己。要想根治,只有淘开井中的上水口,同时在井口西南方向劈出场地,按前三后四的布阵栽上柳树,锁住泄水口留住水。管事信以为真,便发动寨内捐钱捐物,淘井栽树,解决了危机。好在寨内有权有势都注重风水,住在东西街道上区,而住在井旁下区的家户也乐得借此迁出。起初,树太小,光凸凸的广场,人忌讳不愿在这停留。时间久了,便没了顾忌。等到树大,有了凉荫,更成了休闲广场。大队部也在这里建了宣传栏,有什么消息这儿的人们知道的最早。改革开放后,颇具商人头脑的五队老王家的大儿子庆军在这里又摆了个货摊,更使这里十字街头,人来人往。
欣兰到的时候,庆军的货摊已经支起。用来招揽生意积聚人气的小桌旁,几个无事人在那里打牌赌糖烟正来劲。远处柳树下,二奎娘正在洗衣服,‘吭哧,吭哧’声挤出老远。旁边坐着邻居王海水媳妇柳桂枝,还有香草,林青几个年轻媳妇正在捺鞋底。
看到欣兰到来,桂枝怕被人抢了先的急忙站起,夸张地挥着手喊道:“婶,快来,我这带有凳子。”
欣兰走过去,挪顺桂枝摆的凳子坐下,笑了笑道:“还是你关心婶子。”。
“您是婶吗!我当然得表现。再说,福生叔和海水在一块,没少照顾海水。陆东和海水又整天在一起打打闹闹,关系好的就像亲弟兄,我做的要是不对,海水知道也会说我,是不,婶!?”桂枝一句话两头婶地叫着说。
桂枝说话像放机枪,快的让人担心她脑子是否反应得过来。她个头不高,灵巧身段,短头发在脑后绑两个揪,说话时俩黑眼球骨碌碌乱转,一股机灵劲讨人喜欢。嫁给海水半年来,勤快嘴甜,深得海水爹妈喜爱。作为邻居欣兰看在眼里,也常夸桂枝。这会儿听了桂枝话忙夸道:“海水好福气,如果将来陆东也能找到和你一样的媳妇,我们老陆家那就烧高香了。”
“看您说的吧,婶子,陆东人才出众,又有一手好手艺,将来一定会娶到比我漂亮十倍的。”桂枝快人快语道。
“唉,要真能这样就省心了。陆东这两天正和我闹气哪,不知他想找啥样的!?说真的,几位谁有媒茬儿一定给俺陆东说说,我请您吃我亲手做的大鲤鱼!”欣兰说道。
“中-中。鲤鱼一定要吃的。”几个连声符合后,这边桂枝又说道:“婶,您放心,也许是陆东真没谈过对象,没尝到谈对象甜头,要是尝到就不会这样说了。”
林青听桂枝说漏了嘴,急忙贼笑着接道:“婶,桂枝是过来人,谈对象甜头她懂得,要不桂枝,让陆东尝尝你的甜头不就万事大吉了。”
“滚吧!顺风接屁吃。看我不扎烂你的嘴。”桂枝边说边举针吓林青。
桂枝嘴快说漏嘴,又引得一阵笑,大家伙乐得看热闹,只看二人斗嘴玩。欣兰知道她俩是平辈,开玩笑已经习惯,并不担心她们为此闹生分。众人笑过,一时鸦雀无声。欣兰正寻思不知如何开口,一旁的香草开口道:“其实谈对象也不是啥难事,一是找二是追。找――讲究个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追――讲究个脸皮要厚。才艺陆东兄弟没得说,只是脸皮不知够不够厚?婶子,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欣兰一时不知道该怎样作答,她知道在这样场合回答厚薄都是不对的,只好淡淡的笑了笑。身边林青左右看了看,带点神秘说道:“我给你们讲个笑话,你们就知道陆东脸皮是厚是薄了。前年夏天,咱们队里人都在铁路西刘坟那块地里收麦,爱花嫂子,也就是宝骏媳妇,那天她尿急,急着解手,故意到陆东收的那个麦格里,就在陆东前面,离陆东5、6米的地方蹲下方便,你们知道爱花嫂她平时就爱开玩笑,她以为陆东平时不咋说话,脸皮薄会害羞,要故意臊臊他,办他难看,可她想错了,就在她脱了裤子刚蹲下要尿,陆东弯着腰就到了跟前,吓的爱花嫂子提着裤子前面跑,陆东后面跟着追,非要看爱花嫂是怎样蹲着尿尿的,憋得爱花嫂子差点尿到裤子上,地里人都笑坏了。你们说陆东脸皮是薄是厚?”林青说完,大家方明白她左右看是防范宝骏两口。这事欣兰知道,当时她也在那块地收麦。可去年才嫁到村里的桂枝和香草并不知道,听林青说道,二人也觉得有意思。
陆东性格欣兰知道,并不扭捏,只是外人面前话不多。听香草和林青刚才的话,有才,脸皮厚,两个条件都具备,仿佛陆东婚姻事已经不是问题,只等媳妇进门了,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二奎娘半天没吭声,一直憋着劲在搓板上用力搓着衣服,脸杠红。听林青讲完,趁歇手的工夫插嘴问欣兰道:“嫂子,恁家陆东今年多大?”
“今年已经整二十了。”欣兰看着二奎娘道。
“是到该找的年龄了。不敢再耽搁了,抓紧点吧。前天南村的事你们听说没?”二奎娘煞有介事的问话一下吊起了大家的兴趣。
“说说听听,肉婶。”林青是个急性子,二奎娘话音刚落,便催促道。
“恁婆子那脚,肉婶是你叫的。”二奎娘身材不高,吃的胖衬出的肥,肉肉的脸蛋顶着长,倒把鼻子嘴挤得小了,还好耳朵眼睛听得清看得明,顺来的消息像长了腿传的飞快,也因此得了个肉喇叭的外号。今听林青那样叫她,装生气,是为吊足人们好奇心。
众人急着听,没有再接话却集中了精力,生怕漏掉字。
二奎娘甩甩手上水,在围裙上擦擦手,看看几个人神情,不慌不忙说道:“前天南村出点事,一个男孩对邻居家女孩施暴,完事后想跑没跑掉,给抓走了。”
“那男孩多大了?”林青插问道。
“听说和陆东年龄差不多,也20左右吧,现在年轻人到找对象年龄了,不要别人教,啥事都懂,脸皮厚,胆子再大,啥事做不来!?”二奎娘接道。
“说也是,改革开放了,年轻人们接触多了,再加好奇心重胆子大脸皮厚,难免会有这事发生。只是。。。!”林青边说便放慢语速歪着头用眼乜斜着桂枝。
“只是啥?有屁快放!”桂枝看着林青歪坐着凳子乜斜着眼睛后撤的架势,知道她没好话,便把鞋底交在右手暗用上劲,抬起下巴怒瞪双眼说道。
“我是提醒你注意,你也和陆东邻居,小心陆东把你给那个了。”林青话未说完转身已后撤,奈何桂枝的鞋底速度更快,对着林青的屁股就是一底子。
林青屁股上挨了一鞋底,便不再跑,转身边迎向桂枝边说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沾了便宜的桂枝快速跑到柳树后,二人围着柳树兜起了圈圈,逗得大家伙阵阵哄笑。看着大家笑的前仰后合,欣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脸上本就不易觉察的笑容里满是苦涩。二奎娘和林青拿陆东说事,欣兰不生气,但二人的话仿佛是一块石头堵在欣兰的心口,使欣兰感觉苦闷,好像这事马上就会应验到陆东身上,刚刚轻松一点的心情不由得更加压抑,越加感到陆东婚事的迫切。
太阳已升起老高,柳枝无一丝颤动,空气似乎也不再流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着。欣兰感觉心里堵,却又说不出的难受,又想起早上未曾收拾的锅碗瓢盆,便起身道:“您几个在这里玩吧,我家里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桂枝有事对欣兰说,看欣兰要走,忙道:“婶,等等我,我有点事给您说,我陪您一起回。”说完,把带来的两个小凳子扣在一起,夹在腋下,和欣兰一前一后,离开了广场。
欣兰家在东西街的路北,桂枝家在欣兰家西面,两家一墙之隔。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欣兰娘家在西京,福生家户院也不大,在这里近乎单门独户,自然两家走的更是近些。欣兰等着桂枝跟上,挤出笑容问桂枝道:“有啥事给我说,媳妇?”
“当然是好事了。”桂枝微仰着脖子道。
“早上一肚子气出来,原本想散散心,可刚才听她们说话,又莫名奇妙的生陆东的气,实在高兴不起来,快说说啥事。让恁婶解解心烦。”欣兰听是好事忙催促道。
“还是陆东婚事。前几天万峰他妈不是给陆东准备介绍万峰的表妹了吗,不知啥情况,我问问您?”桂枝停下脚步问道。
“不知啥原因!刚听到信就又停了,好像是女方父母对咱家这条件不太满意,我也正寻思着托媒人说说这事哪。你说的好事不会是这吧?”欣兰问道。
“不瞒您说,婶子,我和万峰表妹是一个村的,俺俩关系不一般,我结婚时她还来当送客了。她啥样人我清楚,这女孩可是一表人才,在村办服装厂做一手好活。您家要是错过了,可真真会后悔的。”桂枝说道。
欣兰不知道桂枝和万峰表妹一个庄,听桂枝一说,心中欣喜,就试探着问桂枝:“桂枝,陆东情况你了解,女方情况您也知道,你觉得他俩相配不?”
“婶,要是我觉得不配,就不问您。现在他俩还没见面就散了,也真够冤。”桂枝道。
“不是冤是啥?女孩说不定还不知这事,陆东一听遭女方家嫌弃,发誓一辈子打光棍也不娶她,你说这是哪跟哪的事呀!”欣兰说完,顿了顿试着求桂枝:“桂枝,要不你从中说合说合!?”
“我试试吧!婶,这事您先别给陆东提,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重新说。”桂枝道。
“放心吧,媳妇,你咋说我咋做,一定全力配合。只是这事要抓点紧,你婶我急火攻心,心里放不下!担心要是女方说下婆家就晚了。”欣兰道。
“应该不会这么快。放心吧,婶,我一定会圆满完成您交给的任务的。您家大鲤鱼就给我留着吧。”桂枝故作娇态信誓旦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