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不敢让人相信。欣兰出了知青办到了街上,还在怀疑刚才经过的一切。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可还是偷偷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当一切都按常理确认过后,忐忑的心才稍得安宁,这才开始享受着心里的喜悦。
其实,她也知道离回迁也许还早哪,可她能感觉到这应该是一个关键节点,毕竟领导们之间一句话所起的作用不是平头老百姓话语能比的。她甚至能想象到周主任和范厂长见面的情形。她知道,行政职能部门和企业之间说话的分量,而这正预示着这事不说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希望了,她真的好高兴,心情自然也轻松起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欣兰情绪高涨,这往日里做生意最讨厌的大风今天也格外的讨喜,让她觉得空气之所以清新全部都是大风的功劳了。
回到广场,下午场电影虽还没结束,可院子的大门已经打开。孙伟的摩托扎在门市边上。
欣兰知道散场也就一会儿的事,便去打开门市门脸,坐在柜台里一边歇息,一边等着散场捡漏生意。可就是这样,思绪还是不停的回到下午的事情上来。周主任说的总结会什么时间开呀!?她不知道。可周主任让她回来后去厂里再催促的事,她记在心里了。看来这是关键的一趟,自己应该好好想想,把握住这次机会,一定不能像上次去一样,一点效果都没有。可这次该怎样去哪?
欣兰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这段时间挣的钱上。于是站起来走到柜台边,打开锁着的抽屉,拿出了一个小布袋,把里面的钱倒在拉开的抽屉里。十元、五元等大小不同面值的纸币混合着钢币顿时扑散开来,盈满了面前的抽屉,散发着一股油墨特有的香味。欣兰喜欢这样的感觉,尤其是现在急需用钱的时候。
原本她应该把钱整理一下的,却故意不去整理,就这样看着,胡思乱想时,想到了在老家时听到的一句话,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行的。记得当时是在四眼井边广场上,大家都在闲聊中,提到了改革开放这两年,人们都想尽办法的去挣钱,街东头杨青婆家老张家有个叫军克的本家兄弟,抓住了机遇,靠着贩烟和火柴发了家,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甚至是十万元户。做的生意好时,收上来的钱都是临时放在纸箱里,就像自己放在抽屉里的钱一样,多的数都数不过来,以至于杨青当时说起来眉飞色舞的,惹得在场的胖嫂看不惯,也不知是嫉妒还是什么渊源,怼腔道:你有啥高兴的,他再多也不会让你花一分,越有钱越抠的!现在想起来,当时从在场的人情景看来,多的还都是羡慕。可另一面胖嫂这话也没错,别人有钱终归是别人的,自己有才是硬道理,花着才气势。要说也真是,有些事也不都是钱说了算,就拿这次去知青办的事说吧,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可自己并没有给周主任一点,周主任就直接说出帮忙的话了;而这边范厂长这里,自己已经跑去多趟,可还是看不到一点希望,这是为什么哪?难道是做人的差距大的原因?未必。看来古人说的话也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有钱能使鬼推磨也不全对,这只能是对爱钱的人说的。而今从范厂长这里看来,不是自己的钱送的不够多就是范厂长这人太贪了。
欣兰没法左右自己的思维,胡乱猜测着想着怎样才能过了范厂长这一关时,顿时在意起钱的多少。虽然这钱早已数过了很多遍,钱数多少自己已清楚,但还是觉得应该整理一下,毕竟已经到了该用的时候。她把钱按着大小面额顺序整理好,留出来了一点周转的,其余的放在一起凑了一个完整的数字出来,三百五十元,捆扎成一捆,包好装在袋子里,放在柜子里锁好。
待到忙完,又坐回凳子,欣兰心里又安静不下来了,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苦换来的收获,就这么又要被送出去了,心里实在不甘。就这样她心里来回斗争着,终于还是送的念头占了上风,毕竟这临门一脚踢不好,被范厂长再卡住,以后办事可就难了,只有了结了心头这一档子事,自己一家的生活才能希望。
欣兰拿定了主意,便不再纠结,静下心来坐等生意上门时,正好电影散场,人们鱼贯而出,将近人走完时,却只有一个人买了一盒两角钱的香烟,给了四个五分硬币。欣兰知道这散场时的生意就是这样,并不纠结。
就在这百无聊赖时,欣兰看到了桌上刚收到的硬币,她忽然心里有了个奇怪想法,就想用硬币来预测一下自己的运气,这样想着,于是伸手捡起其中一枚硬币,在心里默念道:如果是‘面’,表示这次办事一切顺利;如果是‘字’,则相反。制定完了规则,她心里开始默念着,同时双手合着硬币,祷告了一句,顺手抛出在桌子上,然后又迅急“啪”的拍住道:“面!”说着话的工夫,她翻开手去看,谁知看到的却是‘字’。
欣兰心里有点生气,便怀疑是自己没抛正确的原因,于是决定三打两胜,便又连续抛了两次,如她所愿,这两次翻开后都是‘面’。看到这样的结果,欣兰很高兴,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为自己刚才的舞弊惭愧,于是她决定再抛两局,每局三次,三打两胜制,刚才算一局,再抛两局决胜负,绝不再变。
欣兰下定了决心,就又开始抛,可偏偏结果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还剩最后一次时,正反结果刚好打了个平手,这让欣兰更加觉得最后这一掷的重要性。于是她全神贯注,心里祈祷着,凝重地抛了出去,然后嘴里喊道:“面”……
孙伟是最后出的影院,他是帮着打扫完了卫生才出来的。之所以出来这么晚,其实还因为他找欣兰姨有个事情要办,出来早了怕影响了欣兰姨的生意。原来是今天中午老太太亲力亲为一个人包的饺子,让孙伟来接欣兰和李丽去吃,可因为孙伟没有和欣兰姨打招呼先跑的车站,所以等他接着李丽骑着摩托到了影院这里,欣兰已经锁了门办事去了。这事让老太太耿耿于怀,好一顿数落孙伟后,又再三交代晚上一定让接着欣兰。因此孙伟记着这事才落到后边。
事有凑巧,就在孙伟出来到门市这儿,正好看见欣兰在抛最后一次,他觉得可笑,便随着欣兰的一声喊叫也喊道:“面!”
没想到这一声喊叫,让欣兰一分神,手就失了准头没拍着硬币,硬币滚动着就掉下了桌子,恰好滚到桌角的砖缝中,直直的立在缝隙中。
这样的结果,欣兰做梦也没想到,不由得笑出声来。
后进来的孙伟好奇,便去问欣兰姨结果。
欣兰没法回答,又觉得奇怪,便指着砖缝中的钱币对孙伟道:“你看,在那砖缝中,你说说这算什么结果!给解释一下!”
孙伟的喊声影响了该出的结果,钱币滚落恰好垂直立在了砖缝中,这让孙伟也有点意外。可他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个寓意不错,于是便开口对欣兰姨道:“姨,这结果不错,只是不知您抛硬币是想预测啥?”
欣兰听问,于是把去知青办事简单的给孙伟说了一遍。
孙伟一听,考虑了一下道:“姨,我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这硬币垂直立着,预示着这事到了关键时刻,这时如果您多少加把力,事情就会朝着成功的方向倾斜;当然您如果放弃了,这机会也就瞬间失去,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不知我这说的对不对,看来您还得加把劲!”
听孙伟这样一说,欣兰心里也觉得有点道理,于是点点头道:“我也是考虑着这两天就去,再去找找这个范厂长。”说完,又转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呀?”
孙伟一听,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于是忙说道:“这是我奶奶交给我的任务。本来我奶奶中午包的饺子,中午说让我接您和李丽来吃,我就打算先去接李丽回头再接您,可没想到回来了,您已经去办事了!没办法,这就拖到了晚上。”说完,出门就去发动摩托。
欣兰后边跟着出来道:“李丽还在家吗?”
孙伟道:“等不着您,下午我就把她送走了。”
说完话,孙伟去把摩托发动着滑了过来。欣兰一见,这边也忙把门锁了,过来坐进车兜里,看着孙伟起动车子跑起来,二人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孙伟家里。
孙老太早就做好了准备,听到外面摩托响,知道人已到家,这边就去厨房屋里引着了火,坐上锅,等着水开下饺子。
欣兰和孙伟门口下来车,进到院里,见老太太没在,便知老太太一定在厨房里忙。这边孙伟去屋里时,欣兰便直接来到厨房,果然见孙老太正全神贯注盯着将冒热气的锅盖。看着老太认真的神情,欣兰笑着道:“娘,我来!”说着话时,走前把老太换了出来。
孙老太道:“有新鲜的不吃,却非要吃剩的!中午我就让孙伟接你去,可谁知咋搞的,没见你人影,只接了李丽一个人回来,想咱娘仨聚聚也没聚成,这看着吃完了,就剩你一个人的,没办法,下午我就把剩的馅又包了出来。”
欣兰道:“今天刮风,生意也不好,上午在门市上瞎忙时,偏偏我爸和我妈俩人觉着天冷了,来给我送被子,不知咋摸到我那里了,在那儿停了一会儿,说起来我回迁的事,让我去知青办看看情况!这一说我这性子急,中午着急把慌地就走了。不过,娘!您还别说,这回还真去着了!要是不去,说不定就耽误事了。”欣兰一边说着话,一边忙活着,看热气顶起锅盖,就把饺子下到锅里,用勺子推了推,又盖上锅盖。
孙老太太这边也没闲着,看饺子下了锅,便去拿了盘子出来,摆好后又问欣兰道:“那你说这次去,事是不是就办成了?”
欣兰道:“还早哪!娘!不过这次去碰见个好老乡,说这两天帮我问问。”
孙老太道:“有把握吗?”
欣兰道:“应该是有把握的,因为这事赶巧了,机构要撤并,正好晚两天有个系统总结会,他说帮我专门说说这事。”
孙老太听说,也觉得欣兰说的有点希望,她知道欣兰为这事伤愁,有时坐一起想提着问一下,又怕勾起欣兰的心事,所以没法去问,现在看到了希望,她也很是高兴。于是道:“要是有把握,就赶紧抓紧吧!这点事整天把你愁的,我都看在眼里却不敢问,怕你难受,给你添堵!”
欣兰道:“没关系!娘!书上有句话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就奔着这再跑跑,这几天去厂里一趟,也催催看。”
说着话时,饺子煮熟捞出锅,两人一前一后把饺子端到饭厅,喊出孙伟开始吃饭。
吃饭时,孙老太太记着欣兰做饭时的话,对孙伟道:“小伟,你婶这两天要去办点事,你有空了送送她,要不跑着多累呀!”
孙伟道:“奶奶!看您说的,我啥时间不愿去了?可我婶办啥事总是不吭声就去了,我从来就不知道!这回她要不说,我还不知道。”说完,转头对欣兰道:“婶,您说这两天是明天还是后天?我送您去。”孙伟说着,可刚说完又觉得不对,忙又说道:“是后天吧!明天是礼拜天,您办事也找不到人!是不是?您看后天啥时间去,提前和我说,有空没空都不影响,大不了我到时找人和我换个班!”孙伟满不在乎地说着,放慢了吃饭的节奏。
欣兰看见,怕大家只顾说话,凉了饺子,忙对孙老太道:“娘,您赶紧吃吧,别凉了!我这里您就别担心了,我早点晚点都不影响,孙伟这儿别影响了工作。”欣兰说着话,怕再说影响到吃饭,便又用手指指盘中的饺子。
可孙伟记得婶子说的话,他印象中记得她说这两天去办,于是边吃边道:“婶,明天礼拜天,您肯定办不成事,到礼拜一吧!礼拜一我让别人替下我,到时我送您去。”
欣兰心里本来没有确定一定时间,听孙伟这样说,忙道:“我啥时间去还不一定,你好好上班吧!”
孙伟知道欣兰姨的心思是怕麻烦自己,于是又强调道:“就这样,后天上班我送您去,这事不能再拖了,该准备您提前准备一下,想想到时咋说吧!”孙伟一副不容商量的口气。
孙老太太听了,也在一旁道:“事,早解决早好,别再推辞了!”
话说到这份上,欣兰没法再推了,只好答应。再说,她心里也确实是想早点去,要不然凭自己的性格,这下面不知要熬多少个夜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