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范厂长,欣兰心里感觉着就像卸掉了千斤重担。送走孙伟,回到门市里,欣兰把手中的袋子扔到了桌子上,一屁股墩坐在凳子上,嘴里不由得长吁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
难得如此心静过,好久没有轻松过。欣兰坐在那里,享受着这难得的时光,忽然就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是这次回西京以来最舒服的一次。她努力的在脑海中寻找,希望找到一次能比此时还惬意的时光,可是回忆半天也没找到,这让她真切体会到了这次办事的不易。
下午场的电影早已开始,欣兰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偶尔有零散的过路顾客光顾,收款时开关抽屉的举动,却又让欣兰觉得好像是折磨自己的神经。看着干净的抽屉,瘪了的口袋,欣兰木然的坐在那里,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辛辛苦苦赚的钱,就这样被自己上赶着送出去了,而且还要看别人的眼色,如果不是事情逼着,搁谁身上也不会乐意!
好在这一切马上就要过去了!回想着这两天的事,欣兰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要来了。要不然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一件件的事,从父母来开始,到去知青办探听消息,还有今天去厂里办事……甚至就连抛掷个硬币,都好像透漏着玄机,仿佛隐隐之中在告诉她这一路走下来,动摇着、坚持着到了今天,才真的到了这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东风就是周主任,偏偏周主任是福生的老乡不说,又是一个尽心为党工作为人办事的干部。这不都说明自己的运气越来越好了吗!
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仅仅过了一下午,欣兰就又回到了原来焦虑的状态。也难怪,事关一家人的幸福,回迁没办成之前,她没法轻松。
可她哪里知道,在她去知青办跑过以后,知青办这边,周主任也在为她的事操心。其实周主任不只是因为她是老乡的缘故,还因他不想让自己负责的工作留下一个这么大的尾巴。知青返城政策下来到现在已经开展两年了,早点得到消息的已经用各种方法返城,到现在马上就要结束了,后续的业务都已经要移交了,而这个女人还在返城的事情上苦苦奔波,他不知这是不是自己的失职。况且她的情况他也了解,指望她一个女人在这里,又要为工作,又要为生活,远方还有一大家人要吃喝要工作,这样下去猴年才能返城,恐怕到那时一切都耽搁了。
知青办周主任不想再把这事往总结会上拖,担心越拖越没时间,就想着尽快帮她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于是,礼拜一一上班,他把工作安排好后,便给二厂、三厂分别打了个电话,通知两个厂主管知青返城工作的领导,务必亲自来一趟知青办,为欣兰一家的事做个现场办公。
通知下去,不长的时间,二厂范厂长和三厂的田厂长就都坐车来到了知青办。三人见面,简单握手寒暄过后,连会议室都没进,直接就在周主任的办公室里开始研究起有关欣兰返城的事。说起来是研究,其实就是多此一举,大家翻开资料,现成的记录在案,根本不用多费周折查。只不过既然来了,大家坐在一起,就要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按二厂田厂长的说法,一切按当初和二厂的协议办,协议上明确的写着这一切归二厂管,所以这个事只能看范厂长的意思,由二厂负责解决。范厂长这里倒也利索,直接把自己的顾虑以及自己对政策的理解说了出来,原来他担心的是别的知青返城都是一个人,而现在要返城的却是欣兰一家好几口人,他吃不准政策,担心因此犯了错误,所以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等有了先例或者说明白政策后再说,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其实经过这么久,他也觉得应该帮着解决这个事情了。周主任明白了他的担心,于是说道:“范厂长,您的小心没有错。不过,国家知青下乡从五几年陆续开始,到今天,返城政策出台,这么长时间,什么样的情况都有可能出现。就像眼前的这一家一样,当初下乡时,拖家带口去的,而今知青返城政策出台,她肯定还会拖家带口回来。咱们按照政策规定,她能返城的人的指标肯定不会增加,当然其他和她返城的人也一样,这些都是有政策可循的。不过肯定也有特殊情况,你像有的去农村时是一个人,因受伤或者生病需要照顾,返城时就可能不是一个人;有的地方甚至是只要是知青,有意愿返城就可办理。我们这里是以当初下乡备案中有记载的为准,您能在你们厂里的留存备案中查到名字的,只要是以知青名义下乡的都可以返城。您心中还有其他疑问都可以一并提出来。”
范厂长听了道:“主任您这一说,我心中的疑惑自然是没有了。说实在的,都是一个厂里的职工,他们返回后的后续的困难肯定还多着呢!打个比方,比如就业住房这一块,这些都是实际存在的困难。我们眼下能解决的也只有这一块。说到这,就想请求田厂长,能不能帮我们解决这块呢?”
田厂长正做着自己的会谈记录,听范厂长如是说,放下笔接道:“范厂长,他们一家返城开始也就是手续上的这些问题,而这些问题都是书面上的,也就是签字盖章的事,等他们返城后,她们后续住房就业这些问题才是您们厂需要解决的问题,而这些我们两个厂都是事先有协议的,所以我也不敢答应你,毕竟咱们都是管理着一个厂,有制度约束着,千百双眼睛盯着,在这里只有请范厂长谅解啦!”田厂长说完,不好意思地哈哈笑着,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周主任在一旁,知道两厂这里有协议在先,田厂长轻易不会更改主张的,说话时就考虑着怕范厂长脸上下不来,待田厂长话音一落,就接过来道:“如果要是有协议规定是二厂的事,看来也只有麻烦范厂长解决了!您说呢?”周主任说完,目光转向范厂长。
范厂长一听,知道这事自己没法再说,只好答应着道:“那只好这样办了!”语气中好像被勉强的意思。
周主任听了,理解范厂长这样的语气并不是勉为其难的意思表现,可他还是担心这事再拖,就想再着重说一下情况,于是就又叮嘱道:“我知道范厂长的难处,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知青下乡这么多年,陆陆续续有两千多万人,这么大的一个基数想要解决,谈何容易!不过,国家既然有了这个决心,做出了这个决策,再大的问题,无论它多么的积重难返,也是要解决的。所以我们这些做基层工作的,在这方面只有尽心尽力,做好党交给我们的工作,千万不要让像云南那样的知青群体上访、群体挡道的事件再上演。”说完,周主任停顿了一下又道:“其实这个事早该解决了!不知你们了解不,这个女人可是不简单,她来过这里几次,我了解点,她是一个人留在这里办事的同时打着两份工,吃的是饭店里别人吃剩的残羹剩汁,有这么大的意志坚持着,看来返城这事她也是势在必得的,而之所以这事在这个时候咱们三个聚在一起讨论这个事,也是有原因的,一是因为有你们的协议在,第二原因是知青办这个专职机构以后要撤并到劳动人事局了,如果再拖到那里,万一出现点什么情况,咱们这些人都要负责的,所以这个事咱们必须要抓紧点,解决不了工作可以以后再说,回去后就要着手早点解决,以免出现不必要的问题。至于您说的工作问题,国家有政策,鼓励个人就业、个人创业,这个不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说完,征询着对范厂长道:“范厂长,您看您们这里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听周主任问,范厂长没有再过多犹豫,他知道这事没法再拖,已经到了必须解决而且是马上解决的地步了,更何况这女人一次次去单位去家里跑,就奔着这态度,他也应该解决了!于是爽快地回答道:“放心吧!主任!只要工作不是必须解决的问题,我从您这里回去就着手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