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大公子,在下打听到了,侍卫亲军的新任指挥叫张三风。”
张三风?那不正是那个带着十三骑狙击突厥大军的那个年轻人么?同样是我甘州军的禁军队长呢。
史冷锋不禁一起,猛的站了起来,拍手叫:“好,太好了,摆驾府衙。”
可是,胳膊一陈激痛传来,眉一皱,史冷锋赶快坐回椅子上。
士兵们只好抬着椅子,让史冷锋在上面坐着,向知府衙门走去。
凉州府衙里,那金光闪闪的宝座上,一个嘴歪的老人正坐在上面。史千秋的二公子史秀锋则坐在宝座旁边,一双惊恐的眸子正四下扫望,可是整个大堂之中,却没有一个人是他认识的,这让年少的史秀锋更加心里害怕。
如今的凉州府正堂上,站着的全是侍卫亲军的少壮派,中高级军官全部战死了,这些保护知府大人平息叛逆的年轻侍卫正好上位,元天虽然年轻,但经过刚才的一战,成功平息了叛逆,还击退了突厥大军,不反凉州军,还是甘州军和侍卫亲军都认准了他,威信已经确立下来,有勇有谋,身先士卒,又是知府大人亲自封的牙门将军,如今正需要一个带头大哥,他就是个最好的人选。
此时,凉州军的千总以上的军官陆续步入大堂,他们的随从都被拦在了大门之外,本人身上的兵器也被交出,一帮军官诚惶诚恐的步入大堂,本以为能看见一个既威严又精明的知府大人,可是当走入堂中,却个个都傻了眼,坐在宝座之上的却是个病怏怏的老头。
而护在老人家身边的一帮侍卫全是清一色的毛头小子。
就这么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把凉州军镇着了?军官们差点把鼻子气歪了,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投降了,一鼓作气的将这些小兵拿下,现在站在知府大人旁边狐假虎威的不就是自己了么。
想着,就有一个胆子大的站了出来,打量着元天一眼,指着他问:“你是何人呀?小小年纪,府衙里怎么会有你的位置?”
“对嘛,这是凭什么呢?”
“那是,太不像话了嘛。”
众军官七嘴八舌,根本不把元天放在眼里。
而元天看着这些凉州军官乱哄哄的嚷着,却不作声,而是笑而不语。
众军官正在起哄的时候,门口外却传来一声厉喝:“大胆,你们这些叛逆还有脸在这里胡言乱语,都给我拿下。”
来的正是大公子史冷锋,元天事先吩咐过侍卫,对大公子不必那么严苛,随从和兵器都可以随身带进。
此时的史冷锋,身上虽然带着伤,但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的光彩,现在叛军已平,突厥大军已退,最让人高兴的是,凉州的大权终于落入了自己的手中,站在权力的巅峰,能不让人高兴么?
一头棒喝,全堂所有的军官突是一惊。这些凉州军官大都是韩正风的亲信,长期以来都是和史冷锋作对,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现在却被大公子的亲兵团团包围,刀尖指向了脖子,那不是在进行报复么?看着这架势,众凉州军官顿时吓得噤若寒蝉,脸色发白,双脚一软,便跪了下来,大声求饶。
史冷锋看着跪了一地的军官,不屑的冷哼一声,径直上堂拜了父亲,又和弟弟见了礼,这才走到元天面前,向元天竖了竖大拇指,道:“张将军,好样的。”
元天不卑不亢,拱手道:“见过大公子。”
史冷锋点点头,这才冲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将军们道:“阴谋叛乱,罪无可恕,都给我拉出去砍了!”
甘州军的士兵们过来就要拿人,元天却出班道:“启禀大公子,虽然这些人罪无可恕,但是念他们悬崖勒马迷途知返,现在又是非常时期,用人之际,不妨给他们留条性命,以观后效吧。”
若在以前,元天的话史冷锋未必听得进去,但是现在不同了,侍卫亲军可是在人家手里掌握着,那些凉州降军也都是投在他的大旗下,史冷锋手里除了一个罗马营能拿得出手,就没有什么像样的队伍了,所以元天的话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好兄弟,就看你的面子,饶了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全部革职查办!”
将军们赶紧拜谢不杀之恩,先谢过大公子,又谢元天,随后才被史冷锋的亲兵挨个提了出去,处置了这帮叛将,史冷锋意气风发,大手一挥道:“父亲大人累了,送他老人家回后宅休息。”几个甘州军抢过来不由分说便将史千秋身边的侍卫亲军推开,将史千秋抬走了,亲军们怒目而视,但元天没有发话,谁也不敢造次。
史冷锋又拍了拍弟弟的脑袋瓜,笑着说:“大人商量军机大事,你这个娃娃还是找个地方玩去吧。”说着又是一摆手,让人把史秀锋带了下去,这才大模大样的坐到了居中的宝座上。
按理说韩正风这个最大障碍死了之后,史冷锋就是凉州城的继承人了,可是史千秋毕竟没有死,也没有发出任何明确的指示传位给史冷锋,所以暂时他还不能独揽大权,况且侍卫亲军作为新兴的一股力量登上了凉州的政治舞台,他们的地位也需要得到确认和巩固,这一点史冷锋还没有意识到。
史冷锋虽然是史千秋的长子,但是能力有限,性格暴躁、多疑,还很胆小,他的这些缺点早就被韩正风宣扬开了,凉州城谁不知道大公子是个酒色之徒啊,所以当他坐上那个位子的时候,侍卫亲军的年轻将领们都是心怀不满,愤愤不平,心说若不是俺们拼死奋战,你小子早就被韩正风杀了,现在居然跳到俺们张指挥使头上去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史冷锋坐在他梦寐以求的宝座上,左顾右盼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按理说现在正是安插亲信,收拢人心的时候,可是仔细一盘算,他手底下根本没有所谓的亲信了。
史冷锋是个花花公子出身,只是因为被舅舅韩正风逼迫的紧了,才不得不关心起军国大事来,他本来就不是这块料,即便亲领了甘州的军权之后,军机大事还是交给副手吴东志处理,本来史冷锋还有百十人的亲军,可是上次逃跑的时候,这批人为了掩护他全军覆灭了,甘州军那些军官倒是可用,可与其说他们是史冷锋的人,还不如说是吴东志的人,虽然吴东志忠心耿耿,底下这些人可未必这样想,万一他们……
史冷锋生性多疑,越想越多,觉得甘州军的军官也不堪使用,想来想去还是张思安这个小伙子可当大任,他资历浅,根基也不深,而且和自己共患难过,这次平叛立了大功之后还算识大体,把自己奉迎回来当家作主,证明他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大公子的。
想到这里,他干咳一声,威严的说道:“吴东志、张三风平叛有功,各赏银千两,晋升吴东志为凉州防御使,总揽城防事务,张三风为防御副使,兼任侍卫亲军指挥使,原凉州军全部打乱重新编排,事态紧急,你们这就去办吧。”
就说了这简短的几句话,史冷锋就拍拍屁股走下宝座,带了几个亲兵径直向内宅去了,想必是不受宠爱的大儿子要向父亲和继母讨还公道去了。
大堂上的军官们面面相觑,大公子也太草率了吧,城外几十万突厥大军还没退走,他连句交代都没有就走了,而且平叛那么大的事情,他就封赏了两个人而已,难道底下这些军将毫无建树?军官们越想越觉得不平。
元天道:“突厥大军肯定还会卷土重来,还是请吴老将军速速安排城防事宜吧。”
吴东志是个老成持重的军人,也是早年跟随史千秋做卫士的,但是没有韩正风那般油滑,所以被发配到甘州去做副将,要论真才实学,他也没读过几本兵书,所有的经验都是在和吐蕃、羌人、突厥人的零星冲突中得来,对阵数十万大军他也是有生以来头一次。
吴东志道:“各位将军,府衙里不是议事的地方,咱们到城楼上去说。”说罢便带着一帮将军径直出去了,元天也跟着众人一同出去,忽然身后有人拉了他的衣角一下,回头一看,正是原府衙幕僚周端安。
“张将军,你怎么没按照在下的建议做?当机立断斩了史冷锋,凉州城就是你的了,大好机会白白浪费,真是可惜。”周端安捶胸顿足低声道。
原来韩正风召集凉州大小官员开鸿门宴的时候,周端安碰巧在茅房出恭,结果躲过了这场浩劫,侍卫亲军冲进韩正风的帅府解救了他,周瑞安迅速判断出目前形势,决定改换门庭,跟着元天混,他的第一个计策就是借着议事的机会干掉史冷锋,接手凉州大权,到时候不管是战是和,总能获得最大利益,虽说这样做有些不厚道,但是乱世中就得这样,今天还是兄弟,明天可能就是仇敌,为了生存,为了利益,只有心狠手辣才能活的比别人长久,比别人滋润。
元天笑笑道:“凉州已经死了太多人,何必再添杀戮,再说这凉州本来就是大公子的家业,我若取之,天下人自会笑我。”
周端安懊丧道:“莫非将军嫌凉州太小,不愿取之?”
元天一笑,不置可否,转身去了。
吴东志在西门敌楼里将城防事宜再次部署了一通,比以前的方案并没有什么新意,无非是将部队打散重新安排了自己信任的统带军官而已,会议草草结束,军官们都去整编部队去了,吴东志一人走上城头,远眺十里外的突厥大营,黑压压的连营建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上,显得格外刺目。
吴东志久久凝望突厥大营,甚至连元天走到他背后的时候也未回头,元天也扶着垛口远眺城外,两人同时开口:
“吴老将军。”
“张将军。”
元天笑了一下道:“还请吴老将军先说。”
吴东志倒也不敢小瞧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侍卫亲军指挥使,从一介平民到执掌千军的将领,这个人居然只用了短短一个月时间,偏偏人家每次升迁靠的都是真本领,让你想妒忌都妒忌不来,所以吴东志以平等的姿态问道:“张将军以为这凉州城可否守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