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元天边用千里镜看着步步逼近的楼车,边数着进入的距离。
当仅三百步之遥后,元天的大手一挥,叫:“放!”
城墙后面开阔地上摆放着的三十门回回炮开始反击了。凉州军的回回炮比突厥军的小一号,所以只能用于防守。
但小也有小的好处,射速相对较快,三百斤一枚的石弹越过城墙以抛物线射向城外,正好落在了密密麻麻的攻城步兵群里。
顿时,轰隆的声响,砸得一片片血花飞溅。
虽然有几颗砸在搂车上,但楼车仅仅是晃动一下而已,下面被砸死的士兵又被补上,楼车仍然向城头上推来。
元天看见楼车仍然在推近,于是大叫了一声:“换炮弹!”
士兵们马上搬出了装满牛油沥青的陶弹,罐口的麻布被点上火,然后放在弹巢里。
半人高的陶罐沿着长长的木质导轨滑动着,带着火花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绚丽的轨迹抛向了突厥军的陈地之中。
轰!
一声巨响,火光一闪,陶罐被炸开,火花飞溅,很快就把四周的突厥士兵烧得瘫倒在地,一边翻滚一边嚎叫。
但让人吃惊的事发生了,突厥兵不但对被火烧得痛叫的士兵不施救,还拔出刀,一刀就结果了那些烧着的士兵,再合力的楼车向前推。
像蝼蚁一般的队伍,还是慢慢的不依不饶的向城头逼近。
楼车终于越过了被石头填平的护城河,已经越来越近了,能看到楼车上的士兵的面目了。
“放箭!”元天看着楼车,又大吼一声。
士兵们赶快拿起弓箭,利箭指向楼车里的敌人,像泼水一般射去。
但只见楼车里的突厥兵拿着小圆盾和弯刀,边挡着箭从楼车上层冲了出来,就要向城头上跳下。
但士兵们那里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呢,举箭就向那些欲跳的目标射去。
敌兵们除了几个被射杀后,赶快缩了回去。
此时,一台台连弩拉了出来,正对着楼车,一支支利箭像泼水般向楼车射去。
凉州兵用的诸葛连驽正好适用于近战,威力强盛,甚到射人的箭头都涂上了毒,只要板动机一动,二十支组,七八个人操作,呼啸着向楼车射去。
楼车上的士兵被贯穿了出去,重重的从楼车上摔下。
当突厥兵推着楼车逼近城墙时,守城的士兵突然间,就将火油从城头上泼下,泼得一片湿漉漉。
敌兵们正在纳闷,一支火把扔了下去。顿时,火光一闪,整架楼车都被烧了起来。
楼车里的士兵被烧得像个火人一般,痛得哇哇直叫。
城墙下,发出痛苦的哭嚎。
城墙下,响起了厚重后冲击声。
一看,原来是撞角的攻城车也在响着,巨大的撞击声响得心烦,城墙也在抖动。
凉州城城头上的士兵,开始不停的攻击。
城头上,火力交叉互相掩护,那些大号弓弩正向着移动的楼车射去。
回回炮,带火的炸弹正落在城下的楼车上。一辆楼车重重的塌了下去。
惨叫声,楼车重重的塌倒,砸在地方冒着火光。
一辆楼车正好砸着旁边的楼车,再次倒下,数十架楼车重重的倒塌,再次砸向了士兵。
顿时,火光冲天。
一天的苦战,突厥人损失惨重,不得不吹起了退却的号角。
士兵们像潮水般退去。
突厥人终于退兵了。
突厥中军,大纛猎猎,旗帜如林,身穿金色锁子甲的士兵如同标枪一般挺立着,目不斜视,面无表情,数十名高鼻深目的突厥大将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一个坐在虎皮宝座上的老人,老人一脸霸气,此时轻轻将千里镜放下,干瘦的脸上竟然浮起一丝笑意:“呵呵,凉城人果然够顽强,有点战斗精神,我喜欢。”
而凉州城上。
看到敌人败走,凉州城头一片欢呼,每个士兵脸上身上都是血迹和硝烟留下的斑痕,这一仗足足打了一整天,最后还是以突厥人的失败告终,看着欢呼雀跃的兄弟们,元天却禁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心中明白,这仅仅是开始而已,最艰难的战斗还在后面呢。
清点伤亡消耗,战死三百一十二人,伤八百七十人,军械消耗尚能接受,但只照这样打下去,早晚耗光,不过看城外的尸体,敌人起码损失了两千人,一仗就死两千人,敌人也不会好受的。
战斗一停,民夫们就涌了上来,抢运伤员修补城墙,热乎乎的饭菜也端了上来,精疲力尽的士兵们在夕阳下吃着晚饭,城下人肉烧焦的味道一股股的传上来,但是没有人在意,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谁还顾得了那个。
饭还没吃完,突厥人又开始炮击了,无数火球由远及近飞过来,犹如流行天降,落到城内轰然炸开,火花遍地,士兵和民夫们丢下手上的活计,又投入到扑火的战斗中去了。
炮击之后又是攻城,白天损失了数十架楼车,到了晚上竟然又推出来数十架,突厥人的实力真是强的令人咋舌,这回他们学乖了,彼此间的距离拉得很大,上万名步兵抬着云梯掺杂在其中,无数火把星星点点,映照着夜空,突厥兵实在是太多了,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守军杀了又杀,城墙下的尸体都快堆成山了,放眼过去,那火把依然延续到天际……
清晨时分,战斗终于结束,突厥人丢下数千尸体退走了,城墙上的守军也筋疲力尽了,东倒西歪躺在城墙上,也不顾清晨的冰霜就这样睡着了,元天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出来巡视城墙,他小心的迈过酣睡的士兵,眺望一片狼藉的战场,血早就侵进泥土里去了,倒塌的楼车和冲车依然冒着袅袅黑烟,远处的突厥大营,一阵战鼓声传来,他们又在集合士兵准备发起新一轮的进攻了。
元天已经四天没合眼了,身为凉州主帅他必须战斗在第一线,赵铁蛋等兄弟也陪着他一起并肩战斗,造化弄人,谁也想不到一群来自于十八里堡的乡下孩子今日竟然成为凉州的扞卫者,为了自己,为了亲人,为了凉州背后那已经消失的家园,他们必须战斗下去。
“大帅,叫醒士兵们准备战斗吧。”赵铁蛋道。
“不慌,让他们多睡一会。”元天扶着佩刀望着他的士兵们,瘦削的脸上浮现出和他年纪不相仿的表情,虽然他今年尚不足二十岁,但在这些士兵们心目中,他就是顶梁柱、主心骨,凉州三军大帅。
又是一日鏖战,对于突厥人的战术大家也算习惯了,打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但是伤亡总归是不可避免的,连日来已经死伤了两千多名士兵,虽然城内的外科郎中和药品都被集中起来使用,但对于一场大战役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许多重伤士兵得不到良好的救治而死,城墙下的兵营里哀号一片,郎中们拿着锯子和刀斧给伤兵切割感染的残肢,血流满地,断手断腿丢的到处都是。
直到此时,凉州人才切切实实的体验到战争的残酷,没日没夜的炮击,走在街上随时会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死,就在躲在屋里也不安全,有户人家就是在吃饭的时候被一块大石头砸下来,全家人只剩下一个小娃娃,好在城里组建了壮丁队,战时输送器械抢运伤员,战事稍停就帮百姓们修补房子,城内存粮充足,暂时不会出现饥荒,所以民心基本上还算稳定。
元天正在城墙上镇守,军士通报周瑞安有要事请见,从韩正风叛变开始,周端安就死心塌地的跟着元天混了,他原是韩正风的幕僚,处理城内各项杂务倒也称职,元天把大权托付于他,不用请示便可决断,此番前来求见,必然是发生了大事。
果不其然,周端安见了元天第一句话就是:“大事不妙,存粮马上就要告罄了。”
元天大惊失色,粮仓不是满满当当的么,即便是供应三十万人也能撑个半年,怎么说没就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