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能不能学习一下突厥人的做法,就地征粮,以战养战?”赵铁蛋试探的问。
只见元天摇了摇头:“不妥,西凉军是义师,是来报仇雪恨,争口气的,又不是来侵略的,百姓若是有余粮就买一些,但绝不以打劫,如果打劫,我们就是贼了。”
赵铁蛋只好跟着点头:“对,我们是仁义之师!”
赵铁蛋又回头叫:“来人!”
一个士兵站了出来:“将军,请传令!”
“叫粮草官过来,让他到镇上采买一些粮食和山羊!”
“好!”
“记住,价格要好一些!”
传令兵转身就去找粮草官去了。
此时,太阳已经爬上了山头,但镇子里家家户户仍然紧闭着房门,没人敢出来。
这年头,兵就是贼,贼就是兵。所到之处,一片抢掠,遍草不生。
看见大军的到来,让镇里的百姓全慌了,只好把粮食藏到地洞里,让女人躲到柴草里,除此之外,只能提心吊胆的伏在窗后面,看着大兵奔驰而过。
兵,除了步兵,还有骑兵,实在太多了,从天蒙蒙亮就穿镇而过,直到太阳升得老高,兵还没过完。
会砸门而入,大打出手么?
会抢粮食,抢女人么?
到底是什么兵?
在西街转角的屋子里,陈二哥正伏在窗后,一脸大汗,从缝隙中看着骑兵威风凛凛的疾驰而过。
可是,一队接一队士兵走过,却没有士兵上来抢东西,甚至连街上一块破木板也没人动。
更没人闯民宅了。
这就奇怪了。
陈二哥正看着,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门被敲得叮当作响。
“砰,砰!开门!”
敲门声吓得陈二哥一个大跳,吓得他差点跌坐在地。
是谁在敲门?莫非那些士兵开始抢劫了?
唉,该来的还是来了。
作为狼石镇的保正,他知道不能退缩,于是,咬了咬牙,心道“大不了,就跟他们拼了!”
于是,抖着双手,打开了门。
一张发白的脸,努力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望向来人。
果然是位军爷,一身披甲,威风凛凛。
他已经准备好被一巴掌打来,然后猛跳几脚,一把将他推倒,夺门而入,大搜特搜。
“陈保正,辛苦了,将军下令征粮,希望你能帮咱们买一点。”
果然是要粮食来了!
陈二哥禁不住心中一抖。
陈二哥看着面前的士兵,不禁心中一紧,苦着脸道:“军爷,才开春正是下种的时候,要是种粮都没了。来年俺们就得饿死啊。”
正是春播时分,家家户户都有点粮食,但那是庄户人的命根子,种子啊,若是被官军抢去这日子就别过了。
“咱们不要种粮,哪家大户有陈粮买一些就行。”当兵的依然是细声细语,和气的很,不像是发号施令,倒像是在商量。
“什么?买?”陈二哥敏锐的注意到对方话语里这个罕见的词汇,买。
啥时候官府买过东西,从来都是要,不给就抢,谁都知道,官兵比马贼很狠,如今这帮人怎么转了性?
要强买了,这是陈保正的第一感觉,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干脆利索点,免得皮肉之苦,陈保正本人就是当地大户,再加上几个本地富户,好歹能凑出百十担粮食,就当是喂狗了,只希望这些当兵的别再祸害老百姓,上回大军过境逼死的那几个小媳妇尸骨可还未寒呢。
陈二哥和大户们哭丧着脸把一百担谷子抬出来,他们是留了后手的,以庄户人特有的狡黠还留了八十担子谷子,若是军爷们不满意,还有压榨的空间。
可是收粮的军官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拿刀鞘打他们的头,而是看看粮食笑了笑,摆手让士兵抬来一箱子钱,沉重的钱箱往地上一放,那声音都让人踏实。
“八十贯天佑通宝,陈保正和各位父老点点吧。”
陈保正惊得说不出话来,放眼望去,满箱子黄灿灿的,可不是串成串的铜钱么,他揉揉眼睛再看看,还是铜钱,望望那几位大户,也都是目瞪口呆。
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官兵征粮还给钱,给的还不是白条子而是现钱。而且给的价格比市价高出一大截子,一百担谷子折合市价撑天就是五十贯钱,人家给了八十贯!
直到征粮官走了,陈保正才反应过来,拿起铜钱串子一看,成色极好的铜钱,“天佑通宝”四个隶书字闪闪发光,钱新的像是刚铸出来的一般,清点一下,足足八十贯,一文不少。
父老们一头雾水,望着已经开始整队开拔的官兵们发呆,忽然刘保正哎呀一声,坐倒在地,旁人赶紧把他扶起来问道:“保正,咋了?”
陈保正说话都哆嗦了:“那那那,那不是朝廷的兵。”
众人放眼望去,那些大兵的号坎上都印着一个苍劲的“凉”字。
妈呀,是西凉兵打过来了。
西北地广人稀,信息不畅,大军过境躲都躲不赢,谁还敢细看,只当是朝廷的兵马调防呢,哪知道是人家西凉军杀过来了。
话说回来,人家西凉军的军纪真叫好,露宿街头,高价征粮,和咱们大周的队伍比起来反倒更像是王师。
“陈保正,西凉兵咋说过来就过来了,他们这是要做啥啊。”老乡们抄着手三三两两从家里出来,七嘴八舌的问道。
“我哪里知道。”陈保正摇摇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怕是要变天了。”
……
铜城州,这里是距离西凉最近的一个建制州,也是甘肃境内的相当重要的一个城市,铜城,顾名思义出产铜矿石,铜是战略物资,西凉境内无所出,只能依赖进口,占领铜城是元天计划内重要的一环。
铜城根本没什么守军,就是州衙三班皂吏,还有百十个守城的乡兵,看见大队骑兵开过来还以为朝廷军队呢,忙不迭的开门迎接,哪知道人家进来之后径直将他们缴械,然后占领州衙,封存府库和档案,这一切都在清晨进行,百姓们在梦中尚不知道,等天明了才发现城头变换大王旗,铜城已经归了西凉了。
但是百姓们的生活没有收到任何影响,西凉军不抢东西,不骚扰娘们,除了警戒州衙的军士之外,大军根本就不进城,在城外安营扎寨,到了下午,被俘虏的乡兵尽数放了回来,都是本乡本土的人,亲戚们担惊受怕了半日,慌忙来探望,这些俘虏不但身上没伤,反而一个个神采奕奕,向亲戚们吹嘘他们早上和西凉军一起吃的饭。
“人家连朝食都是带肉的,啧啧,还有奶茶,咱们也跟着开了一回荤。”某乡兵如是说。
当天傍晚,元天进驻铜城州,来到州衙大堂上,命人点起牛油大蜡,堂上一片光明,赵铁蛋请元封上座,元天道:“你是主将,我旁听就行了。”让人搬了椅子坐在阴影里,赵铁蛋大模大样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学着大戏里的架势一拍惊堂木道:“带人犯。”
被押上来的是铜城知州,这位大人名叫王瑞详,乃是正经进士出身,接替刘正基出任知州不足两年就被俘虏,地方主官守土有责,他竟然不知不觉就把城池丢了,想来这算是大周朝第一个被俘虏的高级地方官员了。
王瑞详大人虽是文官,颇有些傲骨,早上西凉军进城的时候还曾亲自拿着宝剑带领值班衙役抵抗,无奈实力悬殊太大,半个回合都没有就被拿下,他还一度想撞墙自尽,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士兵们只好将其捆上。
此时王知州立在堂上不但不跪还破口大骂,蛮夷宵小胆敢犯边,等我朝廷王师一到,尔等立刻万劫不复不负云云,他是燕京人,骂的字正腔圆,大义凛然,大有引刀成一快,为大周尽忠的意思。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赵铁蛋非但不怒,还笑了笑,道:“我就是喜欢张大人这样的忠贞之士,如蒙不弃,还还请张大人暂代知州之职,也好让百姓们安心。”
“休想!我王瑞详绝不卖主求荣。”王知州的立场相当的坚决。
赵铁蛋依然笑笑,摆摆手:“带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