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两人迟疑了片刻,那叫做璃姑娘的女人忽地笑了笑。妖媚至极的脸色又动了动,“看不出夜世子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子呢。”
璃姑娘话音一转,又只听到她面向九黎,“九黎,有人欺负你家夫人。你说,可怎么是好?”
九黎擦了擦自己因为璃姑娘卖弄风骚而流下的口水,严肃正经道:“夜世子何必为了一个女人和我们过不去?”
“劳资杀过的人大多很惨,比如七窍出血,却不得死。直到七日以后,血一点点的流干。全身痉挛而死。再比如,有一种毒叫做蚯蚓毒。中了那种毒的人只能每日在地上爬行,一刻也停不下来。直到一点点的将内脏磨出血,才能在痛苦中一点点的死去。”
“九黎当然知道荣王府兵强马壮,但夜世子怕是不知道。我和夫人早就在夜世子的身上下了毒,什么时候你惹我们不高兴了。就是你的死期。”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就连夜云谢也觉得世间的恶人。便是如此。从来不顾及后果。
夜云谢只觉得身后一阵冷汗,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解药!”
“你只要乖乖听我夫人的,不久之后,就会拿给你。”九黎笑道,“如果你想活命。现在就去乖乖的,把那个女人杀了。”
夜云谢一颤,望着下面的女子。心中顿时一惧:“她再如何,在私底下也曾是我的未婚妻。为我做过事。若是杀了,当真合适?”
“杀了的确不合适,可是若是不杀。你的性命就会受到威胁。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
璃姑娘玩弄了一阵她的头发,看似风轻云淡的举动却又狂篾至极。甚至是,亲手将一把匕首交到至今为止其实从未滥杀过无辜生命的夜云谢手里。
这一招用狗被咬的棋局,夜云谢当真是觉得自己错得离谱。他的确是为了娶到景月儿而不择手段的一些,但沐轻云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了那么多事。若是还要夺去生命,他自然心中是过意不去的。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女子从小就注视着他。十多年了,一直想尽各种办法等着他的回心转意。而即便是知道他如今喜欢的是景月儿,却也没有半丝改变。说实在的他的确是欠她太多,如今若是还要搭上一条性命就太可惜了。
说到底夜云谢其实也从未心疼过眼前这个女子,但如今想着想到要拿刀亲手杀了她。夜云谢心里泛起从未有过的不舍,与忧伤。
夜云谢几番纠结之下,却只见沐轻云一步步的移过来。昏暗的暗格之中,一个泛着寒芒的匕首落在地上。而沐轻云却是悄然无声的从她所跪的地方移过去,“云谢,你的命比我的重要。今日的情况我死不足惜!”
待夜云谢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一把匕首已经高高举起。
“轻云,你做什么?”
夜云谢一声怒吼,可奈何却并没有因此而阻止那匕首刺入她的身体。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孱弱的女子下手却如此之狠,竟是直逼心脏。刀出,鲜血横飞。
“轻云……”
谁家少年掩痴情,一朝卿死心俱碎。
夜云谢几乎是爬着过去,打翻了桌子只逼沐轻云。泪水瞬间迷离的双眼,“谁准你死的?谁让你死的!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允许你死。你怎么可以去死?”
他语无伦次,望着那胸口之处的鲜血。慌乱的用手去堵,几乎已经想不起下一秒该做什么来补救。夜云谢从未有过比这一刻更失控的时候。好像,那一刻什么都空了。
当然,他竟也不知道。为何一个从小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救他,帮他,默默支持他。即便他喜欢另外一个女孩,她也亲手帮他。而他从未正眼看过的女孩,会在这一刻让他迷失了心智。
“云谢,你……在乎我!?”
沐轻云感受着生命一点点的流逝,伤口之处牵扯着全身。疼痛蔓延着,但就是那一刻她的心好像得到了释放。伤口的疼痛,掩盖了心灵的创口。或许,是夜云谢的那一连串的在乎。让沐轻云第一次感觉到被心爱的人捧在手心里的滋味。
真心很甜!
一串如珠子般的眼泪滴滴滑落下来,沐轻云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感动。来流泪!
“对,我在乎你。我在乎你。你听到了吗?”
夜云谢急出了眼泪,抱着满身是血的沐轻云,“你要好好的,让我在乎一辈子。”
濒临死亡的人,意识非常薄弱。沐轻云几乎只听到“一辈子”三个字。心中的欢喜雀跃化作一抹淡淡的轻笑。
“好,我……要……你……在……乎……我……一辈子……”
她手垂落在地,无力的将头垂落在夜云谢的手臂之处。那欣喜雀跃的脸上挂着一个淡淡的笑,嘴角低低呢喃着那一句重中之重的话:“一辈子……”
“轻云……”
夜云谢声音嘶哑,在失控的情绪中渐渐的将沐轻云抱起来,按下暗格的机关,“来人,去请御医,请御医!”伴随着呼唤的是,他抱着沐轻云一边奔跑的步子。
但刚一出宅子,却只见几个暗卫迅速的将整间房间包围。那一个手里的剑是冷的,周身是冷的,目光是冷的。似乎只要其主子一声令下,那些人就会瞬间化作阎罗。索命只在一夕之间。
九黎和璃姑娘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却被数枚刺过去银针控制。动弹不得。
“拿下!”
一声令下,那绳索很快便已经加身。璃姑娘挣扎之时,却只听到一个清脆如莺的声音:“大姐,当真是好久不见。亏得月儿能得你如此惦记。”
远处,一棵长青树下。一桌一椅,庐上的茶水已经沸腾,女子红狐色的披风分外引人瞩目。其身影纤长,玲玲有致。出奇的高贵优雅,富有一种天然的女王气息。给人一种无怒自威的感觉。
而此刻,面对着那几个敌人。如此风轻云淡,言语间,便已经将一杯沸了的茶倒入茶杯中。恬淡优雅,似乎在景璃儿的眼中很久很久以前。景月儿这幅傲然的姿态便已经让她气愤。
当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便已经有人如此爱她,给她公主般的待遇。
这辈子她为了让景月儿有一日狼狈的在她脚下臣服,付出了太多太多!
“放开劳资!臭婆娘,放开……”
九黎似乎很久没有过这种被束缚的滋味了,心里很不爽的开口对着景月儿一阵谩骂。只是他话音未落,一旁的暗卫已经狠狠的一巴掌打下去。那九黎的嘴巴一下子便歪了。
“带下去。”
景月儿语气轻轻,但其中不乏有一种嫌恶的感觉。
“女人,你早就中了我的毒。你放开老子,不然老子让你陪……”
隐卫又是一巴掌闪过去,直接拿布条堵住他的嘴,剩下的便只有呜咽得声音。
景璃儿一身妖娆魅惑之气,在经过景月儿身边时竟觉得自己这身衣服出奇的滑稽可笑。世间都说,妖娆的女子最动人心。可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穿着得体,却是出奇的高贵。极具魅惑与清晰于一生。
她瞬间感觉自己就像是小丑。
“景月儿,许久不见。你又高贵了。”
景璃儿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那话也说不出是讽刺还是嫉妒。又或者,她纯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赞扬眼前这个女人。
“可是姐姐,却又贱了!”
她依旧语气清淡,就像是她手里的茶。带着梅花淡淡的清香之气。
“景月儿,老娘一日不死。必然跟你斗争到底!总有一日,我会让你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
在被带走的时候,若非暗卫堵住那人的嘴。怕是那女人更加暴走。
“我曾经也在你面前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过,但这么卑微了你似乎还嫌不够。要踩入泥里。”景月儿转过身,清透的眸光望着景璃儿,“即便我这些年学了些医术,但有些人无药可救。那便不能再浪费资源。”
景璃儿一下子被堵得没有话说,呜咽在喉间的不满被吞了回去。默默的跟着暗卫去了。
她还未转过身去,却只见眼前一个男人跪在她面前。
“救救她……”
夜云谢双眸的泪水几乎已经冰冷,在月光下显得发白。在景月儿的记忆中除了在渔村那一段时间,从未看到她如此憔悴过。没有过多的语言,但景月儿看得出夜云谢是在用心的去求。
满地的雪,被沐轻云的鲜血染得殷红。在霜月下,有一种独特的唯美和忧郁。
景月儿叹了叹,从袖中取出一颗丹药放在沐轻云的口中。待她服下之后,景月儿又才去探测她的脉相。冰冷的手上,似乎早就绝了心脉。
她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力,望着夜云谢希翼的目光。顿时不知该如何去解释。
“公主,我知道我做过很多对你不利的事。可轻云完全不知情,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
夜云谢见景月儿停手,连忙用心的解释,“若你救了她,云谢任你处置。”
“你爱她?”景月儿问。
“是!如果有可能,我会带着她远离朝政。陪着她去过她曾经说过的那种,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生活。只要她想要,只要她活过来。我什么都愿意……”
他抢着回答。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她?”景月儿被气得笑了,“即便是景璃儿和那个毒痴要逼着她死,哪怕她随便偏离心脏一点。我都有把握把她救回来。可是……”
她重重的咬牙,叹息一声:“我能感觉到她在刺自己的时候,已经对你死心。没有想过再活着!而现在,我无能为力。”
言落,她转身离开。
在挽月国这么久,景月儿算是对夜云谢无数次的纵容。今夜她本来打定主意不再给他机会,可是,无论如何景月儿都想不到。在那一刻他才回心转意。
可是,回心转意了又如何?
“主子,要不要将他也抓回去?”剑影问。
景月儿回头看了一眼跪在雪地里痛不欲生,泪水拼命的往外涌。一束又一束的打在沐轻云的脸上,竟是又回过头去。
“这已经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了,从今以后,他会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这比死,又差得了多少?”
她步履踏出荣王府,留下一排排脚印。
大雪落了一夜,一层层的盖在夜云谢的身上。那抹身影,一直未动,一直……未动。
这世间情感,大多是在离去之后才知其弥足珍贵。可怜她沐轻云,在死的那一刻才听到夜云谢的第一句承诺。喜悦的来临,伴随着的却是生命的逝去。
一段美好的爱情之花,在这一夜,不过昙花一现!
当然,景月儿似乎多少年内。那晚第一次失眠。在美人靠上,独自一人发呆了一个晚上。她依稀还记得,夜云谢的承诺与沐轻云心脉的冰冷。一滴清泪滑落在地上,她浑然不知。
直到深夜,几乎天亮了。景月儿才睡过去。
在她睡醒时,好像雪已经化了。天空中,一轮太阳再次升起。
“公主,您醒了。”
侍女端着洗漱品走进来,“奴婢这便伺候你梳洗。”
“好!”
景月儿点了点头,那侍女卑微的跪在地上。为她穿鞋,穿衣。
她随手抓起一旁的点心,一边吃一边将另外一根放在她嘴旁,“竹儿,过来陪我一起吃点心。”
“竹儿不敢!”
竹儿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将头低下。
“哪里来这么多规矩?”景月儿笑着,将她拉起来,“我早就说过在我宫里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规矩是宫里定的,竹儿从进宫开始就一直接受着这些教育。公主是天,是竹儿的一切。”竹儿道。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望着金碧辉煌的屋子轻叹:“我其实也不需要你们太有规矩,把该做的事做了。就行了。”
景月儿也不知道竹儿是不是听进去了,只是依旧和蔼的笑问,“我睡了多久了,澜帝有没有来过?”
“回公主,来过。本来澜帝一直在守着的,但是,北帝命人过来请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澜帝没办法只能去了。”
竹儿恭敬的回答。
景月儿喂着点心的手停滞一下,清澈的眸珠转了转。似略有所思,旋即又笑了笑:“臭老头,是谁说要跟我家澜风势不两立的?”
竹儿周身一颤,没有说话
她百无聊赖的吃着东西,半响之后,又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两日了,公主。”竹儿答道。
“两日?”她蹙了蹙眉,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层层涟漪下。她记得那夜下着好大的雪,而再次醒来,雪化了。又是一轮阳光升起,仿佛那晚上的事情都像是做梦似的,“夜世子呢?”
“他……”竹儿神色有些慌张,见景月儿平易近人的模样终是规规矩矩的道出了一些事实,“也不知怎的,那天一早夜世子抱着一具女尸去了沐家。后来才发现,那尸体是沐丞相府的大小姐。奇怪的是,仵作查明沐小姐是自杀的。但夜世子偏偏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硬说是他造成的。然后还说要娶沐小姐,以世子妃的身份下葬。也同时,公开承认了沐小姐是夜世子未婚妻的事实。”
竹儿说完,目光所及只见景月儿痴痴的听着。没有打断,而是继续说下去。
“可是,沐夫人却没有答应。丞相也没答应。”
竹儿叹了叹:“公主,其实奴婢也听说了一些。沐大小姐一直深爱着夜世子,既然夜世子同意了即便是沐大小姐死了。也算是出于了解死者心愿也该同意。可是,沐丞相和沐夫人都异口同声的说。夜世子他不配。”
“他的确不配!”
景月儿放下糕点,竹儿立刻上前为她倒了杯茶水。她慢条斯理的拿起茶杯,一边喝一边道:“后来呢?”
“事实明确,夜世子在沐家闹了好久。最后沐家也没同意把自己女儿给他。而是以沐家大小姐的身份,今日下葬。”竹儿回答。
她指尖一颤,望着外面层层叠叠的轻纱。眼底陇上一层淡淡的雾气,“他真的,明白得太晚了。爱得,太晚了。”
或许是听出了景月儿心中的一丝忧伤,不禁安慰道:“公主和澜帝,必然是长久的。”
“长久?”
景月儿收回目光,眉睫之处染着一丝隐隐的沉痛,“但愿吧。”
“公主……”
景月儿听到外面有侍女喊,紧接着,便闻到一股中药弥漫着整个殿内,“公主,您要的药。”
“辛苦了,紫儿。把药端过来吧。”
景月儿勉强的笑了笑。
“是!”
侍女走过来,不敢多问。和十几日之前一样的将那药放在桌上。然后便退立一旁。
随之,紫儿便看着景月儿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将那药喝完。然后将碗放回去。
景月儿从不给她解释那是什么药,是干什么用的。当然,紫儿和竹儿也知道,那些东西并不是她一个侍女可以问的。即便公主从未给他们当作下人,但是谁也知道,景月儿不想回答的事。谁也不会告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