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顶上开始蔓延的凉意陡然间袭来,离世楞了一愣,随即笑了,拉下缪云一起蹲下,两个人在那里堆雪玩。
“厌筝呢?”离世问道。
“不知道,刚刚没进来,守在外面了吧。”缪云搓了搓手开始团雪球。
“唉,真愁人。”离世握着拳头,往里面哈了口热气。
“殿下愁什么?”缪云看向离世,看着离世握着拳头哈热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自从十二岁入宫之后一直跟着离世,却从来没有见过离世这个样子,离世一直都是高贵典雅、仪态万方的,即使是发脾气要砍人脑袋的时候都是优雅的不行,“殿下也会这样的吗?我好像没见过殿下这个样子。”
“这是母后教我的,小时候我和皇兄天冷的日子里一起跑出去玩,回来的时候冻的不行,脸蛋儿通红,手也都僵了,她都是一边训着我们,一边握着我们的手,哈着热气,我一直以为母后是不爱我的,再怎么样,也没有那么爱,她总是会逼着我学很多东西,很严厉,却不会对皇兄那样。”离世手里的雪团已经化成水了,思绪有些回到了从前,感觉母后还等在凤鸾殿门口,还会再训斥她一句。
“殿下……”
“可是母后走的那一日,她拉着我的手跟我说,我不像皇兄一样,皇兄是男子,是太子,这天下以后都是他的,没有什么能怕的,可是我不一样,我是皇后嫡出的公主没错,可终究是个女孩子,自古以来的公主能有什么样的下场,和亲还是沦为朝堂之上的联姻工具,都是一样的,父皇再宠爱我,我也没有他的江山重要,没想到,果真应验了,母后说,她只希望我以后无论在哪里都可以保护好自己,只有做一个对父皇、对大禹有用的公主,才能保全住自己。”
离世又道。
“哪里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皇后娘娘对您这样是可以理解的,皇家的公主可不能娇滴滴的,若是真的不受宠,还沦为了联姻工具,嫁给大臣家的子弟都是个好去处,至少还在京都里,总要看着皇上的面子,若是嫁往边疆野蛮之地,哪里受的住。”缪云道
缪云现在还记得皇后娘娘的样子,像江南水乡的女子一般,性子很温婉,与世无争,就算是在各宫妃子吵架的时候都能温柔的劝解的一个如水似的女子,只不过确实是对离世格外严厉些。
离殇倒是随了皇后娘娘的性子,可离世骨子里的坚韧、高贵、不可一世其实还是随了先帝的。
“所以啊,我什么都会了,现在没有人能够逼我去做什么了,更不会被逼着远嫁和亲,可惜母后也看不到了,你说若是母后知道了我和皇兄这么不孝,把父皇给……会不会要气死了?”离世道,如果真的能把母后给气的再来训斥她一顿也好啊。
“不会,皇后娘娘一定会帮着殿下和陛下的,您小时候不是经常带着陛下玩闹吗,比陛下还要会捣乱,先帝次次装着要罚您的样子,皇后娘娘都慌的不行,即使知道先帝只是吓吓您,也护的跟小鸡仔似的,只能自己回宫说您。”缪云笑道。
“是啊,母后护短,皇兄那温和的性子还有护短都是随了母后了。”
离世摇摇头,笑道。
“就是她,我没认错的,虽然只露出了半张脸,我也断然不会认错,看见她的时候,我还想着怎么那么眼熟,一时没反应过来呢。”
一个妇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听着很是耳熟,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外面怎么吵吵嚷嚷的?厌筝没在外面看着吗?”离世皱眉道。
“不知,奴婢出去看看。”缪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便出去了。
“你们这浩浩荡荡的是做什么?族长在此处清修,谁准你们过来打扰的?”
无畏惊讶的声音传来。
“清修?六根不净,如何清修?白黎族都这步田地了,族长还要护着那个鲛人女子吗?这是要为了一个女人置全族人于不顾吗?”
“就是!因为一个女人都连累人家连城主了,如今族长连我们也不顾了?”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女子!这里哪里有什么女子,好好的说起这些没头没脑的东西。”无畏道。
“我分明见了,今日有好多人进了白黎境内的,其中有一个穿着紫色锦袍的,身边跟着一白衣女子和黑衣女子,另外还有一个,我瞧得不错,那女子的衣服虽宽松,还穿着斗篷,可明明是为了掩盖身形,定是有孕了。”妇人抚着肚子道,俨然就是垠汝扶起过的那个带着赤色琉璃玉镯的妇人。
“无畏长老,我们一向信服你,你可不要骗我们,族长已经这般了,你也要如此吗?”
“你们这是说的哪里话?我难道还会害你们吗?我不是白黎族的人吗?泉眼枯竭了,难道只是影响了你们吗?”
无畏一下子黑了脸,信服?他们从前也是无比信服白深的,结果呢,要不是白黎族的规矩在,再加上白深再三保证会找到修复泉眼的办法,他们只怕早就容不下白深还在这里了。
专门在白黎境内最里面的瀑布溪谷下建一座院落,每日派人看守,寸步不离,只按时按点送些吃食进去,这法子还不是他们想出来的。
“我们不管,反正今日必须交出那名鲛人女子来,拿她的心祭了泉眼!族长说有办法,可都到现在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莫不是在故意拖着我们!”
“就是,族里已经许久没有诞下过新生儿了,再这样下去,真的要看到这么多人一尸两命吗?我们等得,她们可等不得!”
“不过是一个鲛人,可能即使剖了她的心,她也活得了!鲛人不是海里的灵吗?”
“没错!”
“交出鲛人女子!剖心生祭!”
“交出鲛人女子!剖心生祭!”
“你们……你们!是要造反!”
无畏指着他们喊道。
缪云看了一眼,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便回去告知离世。
离世还笑着蹲在地上堆着她的小雪人,一共三个小雪人,一大两小,看着形状隐约能看出是一个女子一手牵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殿下,是……”缪云道。
“你满意了?”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从后面响起,生生打断缪云的话,离世都不需要去看,就知道是谁。
“什么意思?”离世站起身来,笑意凝结在嘴角,回头看着白深道。
“我就说你哪里来的好心,来带垠汝看我,这才是你的目的吧?”白深的眼神冰冷的不像话,看向离世的目光比一道道剑刺在身上还伤人。
离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好像被冻住了一般,双手僵硬的手指都不能动一动。
白深唇角微勾,带有一丝嘲讽道:“是了,当初我拒绝了你之后,皇宫的禁卫军不就来了吗?来的可不是一般的快,你是长公主殿下,要什么得什么,得不到的就毁掉,也是,我怎么会以为你有那个好心呢?禁卫军来了之后你再马不停蹄的赶来,连夫人自刎了你想起来鸣金收兵了,如今也是,长公主殿下不是一般的善变呐!”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误……”垠汝拽着白深的衣袖,急切道。
“不是什么?!你闭嘴!”离世突然冲着垠汝吼道,面色阴厉的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