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境发生了改变。
曾经蓝的纯粹的天空变成了血红色,堆积的黑云在张牙舞爪。河水变成了冒泡的血,植物枯死,动物异化。凄惨的细微嚎叫混杂在风中灌进耳朵里,干扰了感官,让赫敏以为噪音很大,不得不大声喊道:“爱丽丝!德威特!仙境怎么了?”
“你可以小点声,”德威特伸手揉了揉赫敏的头,他也给了赫敏一道“祝福”,让她迅速远离异常的侵袭,然后说:“仙境的问题不大。”
“这是过去的景象,”爱丽丝肃穆地望向天空,在接近地平线的地方有一团云翻涌得格外厉害,当她看到云里的东西,立刻愤怒地瞪大了眼,说话都没了条理:“列车!那条列车!”此刻爱丽丝的语气格外激烈,未说完的话应该包含更狂暴的情绪,但她陡然停下,片刻后变得极度平静,说道:“跟我来吧。”
仙境里吹起了几股正常的风,这些蓝色的微风中旋转着叶子和星光,托起了德威特和赫敏的身体,跟随着爱丽丝向着末日般的天空飞去。在即将触摸到不详的黑云时,一道由远及近的汽笛声连绵不绝地响彻仙境,爱丽丝才说过的列车冲出云团,带着毁灭与混乱划过仙境的上空,地面对应的区域开始破裂,喷涌出炽热的岩浆。
列车的车厢是一节节黑色的、外形尖锐锋利的城堡,窄小的窗户和车头的正前方发出红光。红光一呼一吸,车头顶部的烟囱随之喷出浓烈的黑烟。黑烟久久不散,在天上变成了新的乌云。
“列车在朝我们过来,”赫敏不算害怕,她只是飞快地说:“我们不避开吗?”
“我们这次是乘客。”爱丽丝回答,她一左一右拉住德威特和赫敏,用身躯迎接撞过来的列车。
车头越来越大,遮蔽视野的范围也越来越广,在碰撞即将发生的前一刻,巨大车头带来遮天蔽日无坚不摧的疯狂压抑感才最清晰,就像站在高处因恐惧而幻想坠落,面对这趟来自地狱的列车也会幻想被压成碎片,但当车头上阴森可怖的尖角完全撞上来时就可以发现,除了视野变成一片漆黑外,其余任何感官上的变化都没有发生。
接着在黑暗中亮起一团团红光,照亮了周围的场景。赫敏、德威特和爱丽丝现在正坐在一截空荡荡的列车中,整截车厢只有他们三个。空座位很多。两张硬座,一张桌子,德威特和赫敏靠窗对坐,爱丽丝坐在赫敏旁边。
德威特和赫敏同时向窗外看去,他们看到列车驶来方向有一座正在爆炸和倾覆的机械城市,再近一点的地方是因开了大片鲜血的冰海,如今列车驶向一副画中的山河,画中的一切也被撞碎并且崩塌,紧接着是红心城堡,在城堡的了望塔顶部悬挂的红丝绒心脏像瓷器一样破碎,从里边涌出汩汩鲜血……
“下一个是积木搭起来的娃娃城,”爱丽丝看也不看窗外,她以一种完全旁观的语气说道:“那里居住着疯人院的人,他们死在手术台上之后,就在仙境中重生。最后……看,那是我,过去的我,正登上列车,那个我刚见到了操控这场毁灭的真凶,准备前去对质。”
赫敏急忙问道:“我们能帮忙吗?”
爱丽丝不回答,她站起来,径直朝着前一截车厢前进。
车厢间的连接处是又高又窄的门,打开门后,连接车厢的是一段有锋利栅栏围着的场地,还有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巨大男性身躯。
这半截身躯像被人操控的玩偶,被无形的丝线从黑泥里吊起并赋予形体,体面整齐的礼服上也因此沾染了污秽的印迹。看不到这个人的脸,但能看到面朝男人的另一个爱丽丝。
“然后我们打,”德威特和赫敏身边的爱丽丝说:“我顺利地杀了他——我是不是没告诉你们他的身份?他制造杀人玩具,所以我在仙境里叫他玩具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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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飞速变化,最后停留在玩具商被过去的爱丽丝彻底砸碎的一幕。
“所以……这就是仙境所发生过的重大事件,”爱丽丝说:“而仙境……一切都起源于我在一个下午中偶发的困意。”
德威特和赫敏安静地倾听。
“我现在感觉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爱丽丝继续说:“你的祝福唤醒了所有关于仙境的过往,包括你们没看到的部分——白皇后的残兵反抗红皇后的暴政,不过这不重要了,”她低声叹息:“我看到了仙境和现实的联系,两者之间的界限终于不再模湖……我理解了过去的我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我确实疯过——但常人眼里的疯狂真的是不正常吗?”
不等赫敏安慰,爱丽丝就说道:“常人不会着了魔般地思考这个问题,如今我也不会执拗下去了。”
赫敏抬头打量在濒毁中被暂停的玩具商,她对照在仙境中见过的角色,试探性地说:“你在这个地方遇到的人……或者动物,是不是都是在现实中真人的……映射?”
“是的,”爱丽丝产生了倾诉的想法,在扭曲残缺的灵魂得到了治愈后,她不再沉湎于黑暗,只是完全接受还需要时间,她说:“这里太压抑了,过去的场景还会再播放一段时间,还是回到你们学校去吧。”
再次穿过童话故事里被多次描述的“兔子洞”,赫敏和德威特重新坐在旧教室里的椅子上,位置与之前不同,爱丽丝坐在他俩的对面,面对着赫敏好奇和同情以及因好奇而歉疚的目光,爱丽丝忽然觉得无从开口,她动了动苍白的嘴唇,以一个不太优秀的开篇为起点,说道:“我……曾经有一个姐姐和一对富裕有地位的父母,住在伦敦,大概一百多年前。”
“然后,在一个下午,我还记得有一条河,我和姐姐在一起,我的姐姐在看书,我在半梦半醒中认为自己跟着一只兔子抵达了仙境,但现实是——我睡着了。那是我第一次进入仙境,渡过了一段愉快的时间。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快乐到长大,然后会想别的大人一样将仙境当做幻想,但是后来,就像意外总会发生一样,我的父母和姐姐因为一场大火离我而去。我……也被重度烧伤,这段被治疗的时间我一直认为我在仙境,但现实是我陷入了数年的昏迷。后来我的伤势痊愈,身边留下的只有一个护士,一个小时候的保姆,一个医生还有处理我父母遗产的法官,以及……一只兔子玩偶。于是,一个我从未考虑过的问题出现了,我没钱了。”
赫敏愤怒地说:“那是有人在侵吞你父母留下的东西!”
爱丽丝无视了赫敏的话,节奏丝毫不乱地说道:“我不得不尝试工作,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困境,仙境和现实的界限变得模湖,我常在现实中看到仙境的东西,有时候是走路的时候,有时候打扫卫生的时候……别人说我精神失常……于是我被送进了疯人院,精神上的疾病,那里的人这么说我,当然,那个时候我确实有些神经质。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我在仙境中帮助推翻了红皇后的暴政,现实中开始在医生创立的孤儿院工作。”
“也就是这个时候,仙境里的原住民有了形态上的变化,新的居民开始出现,就像红心皇后有了我姐姐的面孔,新居民玩具商就是收留了我的医生的模样,他在仙境建造了一间玩具工厂,然而,就像玩具厂在侵蚀仙境,他也在用他的治疗手段侵蚀我。当那条毁灭的列车划破仙境的天空,我在现实里也发现了医生的秘密——他把孤儿院的孩子们挂牌出售,明码标价,这些孩子要么和我一样出自疯人院,要么来自街头……而作为暴露的代价,我再次被医生送进了疯人院,接受他们的新式治疗——就是在脑袋上钻孔,切除大脑的一部分……”
赫敏压抑地问:“后来呢?”
“我再次痊愈了,”爱丽丝说:“但仙境和现实的界限更模湖了,我只记得我横跨了仙境的大部分区域,在这期间遭遇了很多怪物的袭击,直到最后我站在玩具商面前,现实中的我也站在了医生面前,期间我做过数次尝试,我以为父亲的法官朋友可以给我提供帮助……很多事情的先后顺序都变得混乱了……但最后的结果我记得一清二楚——我给予了医生无法从社会中得到的审判,把他从地铁站台上推了下去。”
“罪有应得,”赫敏赞同地评价:“后来呢?”
“后来我去了很多地方,仍然承受着仙境带来的精神问题,”爱丽丝说:“尽管谋生仍是一件难事,但我好歹活到了死的时候,然后成为幽灵,继续游荡,知道了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巫师,只是为什么霍格沃茨不曾给我寄一封录取通知书呢?大概是因为我当时的昏迷连魔法也治不好吧。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