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青喻盯着闻寂夫人那张脸,那副虚表的端庄,越看竟越觉得像端皇那画中之人。
一个踉跄,她跌在了地上,闻寂夫人向来只针对这王城的里女子,唯独对眼前这个“男人”起了嫉妒之心,大王与侍卫比跟任何人都亲近,这事她早有耳闻,庸和殿里的眼线,她没少安插。
她也是很好奇一个独臂之人,到底是有着一张什么样的脸,脾气那么横,居然也能让大王如此放在心上。
见着夜青喻摔在地上,那半截面具下的脸若隐若现的,闻寂夫人的眼神紧盯不移,步步靠近过去。
夜青喻一身的酒气,闹端皇宫殿时还清醒着,这会儿摔了一跤,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在地上打起了滚来,嗯哼不断,像是断片了。
闻寂夫人唤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回话,只是胡言乱语的说着一些怪话,闻寂夫人未经她之事,自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事情,名字倒是听到了一个——夜青喻。
那不就是她儿子喜欢的女人嘛,与她夜无歌有何关系?不会是喜男又喜女吧?
闻寂夫人心头愈发难受,愈发的想要看清她那张脸,到底是一张怎么见不得世面的妖异脸。
闻寂夫人蹲近,伸手去贴近她的面具,指尖轻触,面具的冰凉袭了来,夜青喻一个翻滚,从她的脚跟滑开了。
闻寂夫人不死心,又跟近去触碰她的面具,面具被提起一半,一个声音忽然闯进耳朵里。
“阿夜!”
吓了闻寂夫人提起一半面具的手一松,面具又掉落回去。
闻寂夫人抬头,不远处而来的,正是大王和钟顺,闻寂夫人起身行礼,还没摆完动作,就见大王一脸忧色的急冲而来,将地上的夜青喻往怀里一抱,转身便离开了,似是没看还在行礼的闻寂夫人。
闻寂夫人身子僵直,追了上去:“大王这是何意?为了一个白发妖人,连臣妾都看不到了吗?”
大王冷冷侧过眼睛去:“孤这些年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容着你了,别太放肆!”
一句话像冷水一样泼在闻寂夫人的身上,比寒夜的风更凉。
大王抱着夜青喻直接回了庸和殿,打发了一种伺候的人,夜青喻喝醉后闹了一顿,便很安静了。
大王将她放到了龙床之上,摘了她那神秘的面具,她的脸,在他这里已经没什么神秘的了。
她在地上滚了一身的泥,大王又给她扒了衣服,脱到里衫时,他犹豫了,他记得今天早上,他强迫她时,他看到她身上的疤痕消淡了许多,以前他瞧见她的手臂上都是一道道的疤痕的。
一时没忍住,他再一次看了她的身子,前前后后,他都看了一遍,那些密集的伤痕都在,只是淡了很多,他轻触着她软嫩的肌肤,盯着她断臂的地方,含着眼泪轻轻将嘴唇触了上去。
他看到她的身体确实是内心旺火猛烧,可是他不忍心弄疼她,也不忍心看到她第二日伤心的不再理会他。
最后,他还是给她合上了衣服,抱在怀里卧了眠,抬手一挥灭了灯。
钟顺看着殿内灯一灭,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他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这个侍卫与其说是守夜,不如说是来给大王侍寝的。
第二日天一亮,夜青喻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又宽敞又劝和的床上,头顶的床帐图案还是她熟悉的青龙图腾。
她猛的翻起身,头部传来一阵刺痛,她忍不住去扶了扶脑袋。
钟顺闻声走了进来:“夜侍卫,你终于醒了。”
瞧见钟顺进来,夜青喻下意识的摸了下脸,还好面具还在。
她伸了个懒腰,疲惫的问道:“我是怎么睡到这里来的?”
她当然确定这是大王的床,也确定大王没在床上,所以她只能问钟顺。
钟顺回道:“是大王送您回来的。”
“真是有意思。”夜青喻冷一笑,他就这么喜欢自己睡他的床吗!
夜青喻又接着问:“我一身酒气睡这,那大王睡哪?”
钟顺犹豫了一下,大王似乎知道夜青喻会这样问,早上出门前特地交代他不许进内殿打扰,还吩咐他若问起睡觉问题,一定得回答大王在正殿看了一夜公文。
昨晚正殿的灯是和内殿一块熄灭的,哪里看什么公文了。
“大王,是在正殿看了一夜公文,没睡。”
夜青喻看着钟顺脸色不是很正常,回答得又慢,她半信半疑的。
昏昏沉沉的出了庸和殿的门,阳光透过面具刺到她的眼睛,她伸手遮了遮,耳边忽闻:“戴个破面具还遮不住光,夜无歌,大王的寝殿好睡吗?”
夜青喻抽开手指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站在前边廊子下的,是一紫衣华服的贵妇人,神态冷然,眸色凌厉,看着就不是善茬。
闻寂夫人快步走了过来,夜青喻没打算理会她的,因为她也不喜欢这个女人,解释也是解释不清楚的。
夜青喻提脚便走,闻寂夫人却不肯放过,直接挥掌纵身而来,好在天上的太阳能将影子放映出来,夜青喻正好瞧见。
一个回身,夜青喻躲开了,没想到闻寂夫人却还又返回来攻击夜青喻。
出于正当防卫,夜青喻只得同闻寂夫人过起招来。闻寂夫人的一身功夫是练了防卫的,夜青喻却是专门为了打架而练就的,在无数次的逃亡里,磨炼得更上一层楼了,闻寂夫人没几招便败下阵来了。
钟顺闻声追了出来,瞧见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而且闻寂夫人还很吃亏,钟顺想劝夜青喻住手,可又惧怕着她是天女教的教主,恶名向来在外,又是大王心属之人,不敢轻易得罪。
而闻寂夫人,也是个拉不住的,在这王城里,还从没人敢同她动过手的,闻寂夫人夫人好胜心强,不赢了是不会住手的。
钟顺无奈,只得跑去找大王,能劝住两人的,也许就只有大王了。
大王此时正在安抚昨夜被闹的端皇,端皇被吓了不轻,直言要见夜青喻。
钟顺就在这时跑了过来,往殿里一跪:“大王,不好了,夜教主同闻寂夫人在庸和殿打起了。”
大王闻声当即便起身走开了,对殿内的端皇与慕容若连句交代都没有。
大王疾步朝着寝殿走去,连轿撵都未坐,这一路,身后的宫女太监追着跑个不停,大王腿长,平时都是病着的,可不曾会走这般快过,跟在他身后边的宫女太监们自然也是没这样快走过的,还走那么长一段路,所以只能跑着追着,气喘吁吁的。
大王却只是呼吸微促,很快便走到了庸和殿,去到时,那两人还在继续颤抖中,闻寂夫人一身的凌乱,夜青喻倒是没什么。
大王将两人扫描了一眼,当即怒呵道:“停手!”
两女人闻声而止,到底还是大王来说话管用,两女人住手后,闻寂夫人当即便哭嚷着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大王,哭诉道:“大王,你请的这个夜教主太不识抬举,竟然将臣妾打成这样,大王要为我做主。”
大王看了一眼直愣愣站着的夜青喻,明明她只有一只手,打架是有着吃亏的,可她却没处哭诉,连句解释都没有,心里应该也是很委屈的吧?
大王本来想骂一骂夜青喻,好让闻寂夫人心里舒服些,不再为难夜青喻的,可看着夜青喻孤零零的站在日头底下,他又不忍心了。
“大王要为臣妾做主,臣妾可是陪了你十几年的人,他夜教主不过刚进王城没几天的人,这天下,难不成还是他做主的不成,说都不能说,只能任由他撒泼任性。”闻寂夫人又指着夜青喻一句一句的骂。
夜青喻冷哼一声,别开了头,她反正是没对这两个人抱有希望的,大王只要惩罚于她,她便立马就能结束合作,她就是这样任性,从来都不是非谁不可。
大王犹犹豫豫,始终保持沉默,夜青喻什么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了,他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把夜青喻拴在跟前的机会,他不会几句话再把她送离的。
“怎么了?”慕容若突然出现,朝着夜青喻走了过去,“夜教主,谁要找你算账呀?”
见到慕容若,夜青喻是有一点意外的,这个男人何时会凑这种热闹了?
“夜教主只管跟本将军说,夜教主的事就是本将军的事,谁若平白欺负了你,我定替你讨理。”
听到慕容若这样力挺自己,应该是有七成相信自己的吧,不过她倒是不需要他帮这个忙,相对而言,闻寂夫人一样可怜,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笑了笑,夜青喻只道:“没谁欺负我呀,闻寂夫人,怎么说好的开开玩玩,你却见着大王就要让我难堪呢?都说闻寂夫人对女人的气量小,是出于对大王的深爱,可我是男人呀,又没碰着闻寂夫人,夫人怎么就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将我们之间的玩笑当作仇恨了呢?”
夜青喻几句话便说得闻寂夫人不知以何言相对了,若计较,还真就是不好的名声了,可不计较,那不就是吃哑巴亏吗?
这时,大王忽问:“你有被占了便宜吗?”
大王这一问,无形中帮了夜青喻,夜青喻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男儿身的夜无歌,闻寂夫人若是说了被占便宜,只怕本不喜欢她的大王更会嫌弃她,因为她不是梳儿,无论怎样大王都能接受。
所以,这回,她只能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没有,确实只是个玩笑,是臣妾太过较真了,误会了夜教主。”
夜青喻看着闻寂夫人那一脸不情愿认错的样子,淡淡一笑,这个女人,还真是爱大王爱到让人嫉妒呢,换做其他人,只怕会为了一个公道闹得天翻地覆,她却不一样,会为了大王咽下委屈,只为在大王心里留下干净。
“发生什么事了?”端皇忽然走了过来。
闻寂夫人闻声忽然将脸埋进人大王的怀里,大王似乎也有防范似的,连忙招呼钟顺撑伞过来。
钟顺不明所以,当即就抱了把伞过来,闻寂夫人二话不说,接过伞便遮着身子跑进了庸和殿,似乎有些怕见这位端皇。
端皇见状诧异,大王却淡然解释道:“内妾与人开玩笑,乱了钗发,怕惊扰了端皇,所以为了形象,才是进了殿内,端皇莫见怪,内妾一向都是如此顾爱仪表的。”
端皇朝着那抹隐匿的背影瞟了一眼,久久未撤去眼神,这一切,夜青喻都看在眼里,对这位闻寂夫人,愈发的好奇了。
“这位就是夜教主吧?”端皇忽朝夜青喻看了过来。
夜青喻朝他微微扶礼,恭敬道:“夜无歌见过端皇。昨夜多有冒犯,还望端皇体谅无歌醉酒不知事。”
夜青喻突然表现得大方得体,这让大王和慕容若都有些意外,慕容若可是记得这位夜教主是目中无人的,且那夜他搜到她殿中时,她可是没给好脸色的。
夜青喻先说软话,端皇自然不会多翻为难,只是问责道:“夜教主可知昨夜自己说了些什么混话?今日几句道歉,可解不了朕心里的结。”
“浑话?”夜青喻重复,淡淡一笑,“无歌不知,请端皇详细。”
“你昨夜说,你就是夜青喻,专门来找朕报仇的。”
“是吗?”夜青喻一脸淡然,“无歌也听过那位同姓姐妹的名字,不过没见过那位姐妹,不知那位姐妹是怎样的人?怎会惹了端皇要怀疑到无歌身上来?无歌究竟哪里像那位姐妹?”
夜青喻字正腔圆,说得一脸认真,倒真像是与夜青喻不熟一样,大王旁边默默的看着她表演,一句话不插嘴。
端皇却问上他来:“南王可曾见过夜教主的真容?”
大王将目光投向夜青喻,夜青喻也与他目目相视,眼神凌厉的博弈了半会儿,大王才淡淡笑道:“不曾见过。”
端皇当即又问:“夜青喻从前也是南王的侍女,大王理应熟悉,可曾觉得夜教主与夜青喻有相像之处?”
“夜教主给孤当侍卫不过两日之久,孤怎好辨认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