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常日里吃的药,都是掺和了酒的,夜青喻早在一年前便已经闻习惯了,大王的身上,从来都是有酒味的。
“我没有嗅觉。”
大王忽然的一句话,夜青喻差点顿住了呼吸,他没有嗅觉?
她翻身过来,正好对上大王那双真挚又火热的眼睛,似乎还有着淡淡的忧伤,显得有些苍凉。
大王凝着她好奇的眼睛,解说了起来:“在我刚进王城的时候,便被人在食物里下了药,已经十几年没有嗅觉了。”
夜青喻听着竟然有想要抹眼泪的冲动,这是同情他吗?可是自己明明也很惨的呀?连手爪子都没有了呢。
“……哦,是有些可怜了。”她淡漠的回应了他便想要翻过身去继续睡觉,可又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后来没有寻名医给你医治吗?”
“寻了,还折腾出了这一身不吃药就不能好好活着的病,所以孤便放弃了。”
夜青喻静静的望着他的眼睛,竟然怔住不动了,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想要心疼这个男人,不知是处于何种心里,明明这个男人骗她那样惨。
“没事,人活着就好,你看我,不也是……”
她的话还未完,大王的吻便温柔的袭击了她的嘴巴,截住了她后边未尽的话。
“快睡吧,被揭伤疤心里会很痛的。”
大王翻身睡了,没再有任何动静,夜青喻却迟缓的伸手触了触自己的嘴巴,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方才那个吻,注定令她今夜无眠了。
天还未见亮堂,夜青喻便听到旁边发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没有睁眼,过了好一会,她又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是刻意轻下来的,一声声远去,寝殿里又恢复了安静。
夜青喻悠悠的转过身来,眯开眼睛看了看旁边,大王已经不在床上了,方才走得那样小心翼翼,还真是不像他的作风,应该挺委屈的吧。
她可没有早起的习惯,虽然睡不着,就是喜欢躺着,虽然熟悉这张床,却也怕有人闯进来,多少不是自己的寝殿,赖着不合适。
她打了个哈欠,很不情愿的起了身,随意拿起外袍披着便出了内殿,这一起来,困意就来了,揉着眼睛,正好前边有一个人在盯着自己。
她又打了个哈欠,慵懒道:“昨晚没睡好,我回去接着睡一会儿,醒来之前别找我。”
她控了控外袍便继续走,那个身影却捎来灼热的目光,还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你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吗?”
听着声音不对劲,似乎还有些生气,夜青喻聚了聚神看,才反应过来是沅齐,忽想起自己还没戴面具呢,她慌忙跑回内殿去找。
冷坐在旁边大王修长的手指自然的翻动着书页,声音却异常的响亮,惹来了沅齐的注视。
沅齐一看便来气了,过来质问道:“我再问父王您一遍,您是不是逼迫她了?”
大王的眼皮连抬都没有抬动一下,淡淡的回道:“孤宠幸一个侍女怎么了?她是你什么人?你要用这样的态度质问你的父王?你的眼里还有没有规矩的。”
沅齐到底是做人家儿子的,怕也是怕着的,不自觉的就弱了气势,回应道:“父王后宫那么多美貌女子,还有父王最爱的梳儿,父王为何就非要玩弄她一人?连她的……都不放过。”
大王知道和他解释不清,也觉得没有必要,便没接他的话,只是道:“你要是没事就下去,别再这里跟烦人,影响孤办公。”
沅齐紧咬着腮帮,一回头,正好看见夜青喻从里头带着面具出来,此时衣服已经穿好了,只是头发有些凌乱,还没有梳好,他心痛的皱着眉头,夜青喻想着既然他都误会成这个样子了,索性就说清楚了吧,省得他闹出事情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没有逼迫,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沅齐不必替我不值。”
夜青喻一句话,大王抬起了头看了一眼,不值?是自己不配?
他有些不悦的冲着沅齐催促了起来:“还不快下去,一会儿孤还要同阿夜商量事情。”
沅齐气得甩了袖子离开,脸黑沉沉的,走得奇快。
夜青喻见他走远了,才上跟前来道:“差不多得了,别老气沅齐,他身子本来就不好。”
“他好着呢,没你想的那么柔弱不堪。”大王冷冷的回了一句,丢了手里的公文,笑嘻嘻的看朝了她来,“睡了这么几次,对孤的寝殿还没有安全感吗?”
夜青喻迟疑了一下,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大王又接着道:“孤知道你昨晚没睡好,一直在翻身,想着孤起身了多让你睡会儿,谁想到你跟着就起来了,天都才亮呢。”
原来大王说的是这个,她自然是睡不安心的,不是自己的寝殿,自己与他又身份有别,当然睡着没有安全感的。
“我还是回我的寝殿睡吧,那样更理直气壮些,要是闻寂夫人闯了进来,指不定就是拿着剑的,我可不想再和她打一架。”
夜青喻说着便打着哈欠走了,大王也没有拦住她,也许多来睡几次,她就当自己家了,说不定撵都撵不走呢。
夜青喻刚回到自己的青居阁,便瞧见惠涟守在了门口,竟然就这么靠着门睡着了,身上什么也没盖。
夜青喻想要将她移动进去,奈何自己又少了只手,没办法施展,想要叫醒她,却又怕她睡不够,毕竟这会儿王城里边的宫人好多都还没开始干活的,动静都没有,实在是早了些。
她悠悠的打了个哈欠,低估了一句:“沅齐那么早就跑过来了,是抓奸?帝王家的男人都起这么早的吗?我都困不住了。”
她低估的声音有些大,飞进了惠涟的耳朵里,醒了过来。
“教主,教主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昨晚没事吧?大王为何要让你睡在他的寝殿呀?”
既然行了,那便问问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吧。
“昨晚,是你过去给我换的衣服吗?”
惠涟半点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又继续唠叨起来:“教主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晚没受凉吧?怎么会落水呢?睡大王那里……”
“停。”夜青喻给她摆了手势,“你问太多了,我回答不过来,有些问题你心里憋着,我不好回答,这王城规矩多,话多不好,容易招惹是非,总之你教主我平安出现在你眼前就好了,其他的能不问就不要问,反正问了我也不一定能回答你。”
夜青喻跨了进门里:“好困,昨晚没睡好,你也接着睡会儿得了,反正也没事。”
惠涟平时也不起这样早,可夜青喻昨晚才出了这么多事,她又是在门口睡的,现在哪里还有心情睡得好,只想要把宫里的情况传出去给元卿,元卿交代过她,夜青喻出任何事情都要传递出去给他,不许瞒着。
这傻丫头,回笼觉也不睡,当即便去忙着给元卿送消息了。
夜青喻也没注意到,也不知道她会这么着急的出去,回了屋里倒头就睡了,惠涟也没同她说一声便出王城了。
再等夜青喻醒来之时,已经是中午了,夜青喻是被人从睡梦中给唤醒的,唤醒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元卿,有一瞬间,她竟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自己昨天才与元卿道别进的王城,他怎么可能今天就出现在跟前呢!
她又接着睡了过去,耳边还是元卿的叫唤怕声,她简直要发火了,打扰了她难得做的美梦不说,还要不断的在她耳边吵醒她,真是聒噪烦人。
她很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元卿那担忧的脸倒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就这样睁大着眼睛看着她,开口就是:“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落水?”
这是起床必经过的程序吗?审问一波接着一波,没完没了了!
“不知道!”夜青喻没好气的回答。
她此刻没有了睡意,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又不忍再骂元卿了,只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
“我这才进来一天,有什么可担心的。”
元卿拿了药丸来,递给了她:“这个是驱除寒气的。”
“我又没病,吃什么药。”
“你的身子很敏感,得预防着,不然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
元卿说的倒是没错,一年前她身体大伤,在药桶里泡了两个月才抢回这条命的,从那以后,她便身子骨弱了很多,禁不住生病的折磨,而且恢复得很慢。
夜青喻乖乖接过药吃了下去,语气才温和了许多,不过还是忍不住要审问他:“是惠涟让你来的吧?”
“嗯。我交代过她,你出任何事,都要第一时间知会我,不怪她。”
夜青喻叹了一口气:“没事的,我在王城里边有宫医,问他们拿点药吃吃就可以了,不用你这样辛苦跑一趟。”
元卿倒是想这样,可他在意的是夜青喻为何会落水。
“你好端端的怎么落水了?听惠涟说你昨晚还睡在了大王那里,是有人对你做了什么逼迫你的吗?”
夜青喻此刻真的觉得元卿就像是她的再生父母一样,甚是操心,大事小事都要掺和上来和稀泥。
“夜里太黑,不小心自己掉进去的,去大王那里过夜,也是清白的,放心吧,有些事,你不一定都要知道个明白,没什么事就快出宫回去吧,教里可少不了你,还有,记得帮我多多打听那个碎片的消息,有消息了再进王城来找我,不要有事没事的就来打扰我,我身为侍卫也有事情要做的。”
夜青喻说着便已经下了床,还差唤起了惠涟来给自己梳妆。
元卿也是拿她这个脾气没办法,只能依着她,替她梳了梳头发,便准备着离开了。
夜青喻终于是可以送口气了,终于送走了这个难缠的男人了,不过也应该对他友好一点的,毕竟自己答应过他要一直陪着他都,还说要嫁给他,却一次次的令他失望,他却还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同意自己入王城来。
这样想想,她也没那么觉得他烦人了,不见面,她还是不嫌弃他的。
夜青喻才是梳妆完毕,青居阁又迎来了客人,这回的客人,不是单个来的,而是一起来的,不知道有没有好事。
尧机与尧贞兄妹两似乎对于她很好奇,专门约着来见面,还说要在邀请她一同陪宴。
夜青喻倒是觉得新奇,戴这面具,难道尧机还能认出她就是夜青喻不成?
“这不太合适吧,我只是个侍卫,二位却如此厚待于我,只怕会惹得其他侍卫嫉妒于我的。”
夜青喻委婉拒绝,尧贞却不依不饶的道:“我看着夜侍卫哪里是在乎那些身份的人,记得上回在昌国,我与夜侍卫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当时便觉得夜侍卫与众不同,所以来了南迦国,便想趁机认识一下夜侍卫。”
夜青喻对她的印象倒是还好,像太阳一样的女孩儿,还长着娃娃脸,能让人放下所有的戒备,可这样的人莫名找上门来,才是别走目的的。
尧机又开口:“在下看见夜侍卫的第一眼,便觉得夜侍卫十分亲近,似乎身上有在下熟悉的影子,忍不住好奇,所以也陪着妹妹来诚邀夜侍卫入宴,想要了解一下夜侍卫。”
尧机说话还和一年前一样,清醇好听,语笑面也带着笑意,兄妹两还真是春光明媚一般的人。
既然人家都亲自请上门来诚邀请了,那便去吃一顿吧,正好自己也饿了:“好吧,那我准备准备就去。”
尧贞立马喜道:“午膳设在紫金亭下,夜侍卫可要早点来哦,我和哥哥在那里等你。”
一波三折的早上,这两不会是专门等着她起床的吧?时间可算得真准,还好大王也是个说话算数的,真就没给她安排事情,只是防不住其他人来打扰她睡觉。
夜青喻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她已经梳妆好了,只是不想去得那样早而已。
紫金亭会路过大王的三政殿,她顺道就去了一趟,这个时辰,也许大王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