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青喻去大王的三政殿也没什么意思,只是顺路去看看,如果大王在,她便将黎国兄妹两请她吃饭的事透露给大王,如果不在,她便告诉里边看守的一声她要去哪里吃饭。
她进去时,大王正好起身要出来,也顺带问了她一句:“吃过午膳了吗?”
正好,她有的回的话,乐滋滋的开口:“没,方才尧机与尧贞兄妹两亲自登门说是要请我吃一顿饭,宴席设在紫金亭,我顺道就过来大王你这里转转,看看你去吃午饭了没有。”
“然后呢?”大王静静的凝着她,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似乎有些明白了她的意图。
夜青喻敷衍着回答:“没什么,就是顺道过来看看大王有没有吃午膳。”
“哦,孤正准备去偏殿吃,人家邀请你,你快去吧。”
大王说完转身便去了偏殿,头都没有回,夜青喻顿了会儿,也离开了。
磨磨蹭蹭的走到紫金亭时,那兄妹两已经坐在饭桌前等候着她了,见她来,才是起身迎过来。
这待遇,似乎有些过好了,她也就客气的端了端礼:“见过二皇子,尧贞公主。”
“免礼免礼,快起来吧。”尧贞笑呵呵的上前托住了她的手。
“好香啊……”夜青喻还没走上亭子,便闻到了香味。
“快入席吧,这是我们家乡的冷食宴。”尧机邀着她上了亭子。
往桌子前一坐,夜青喻差点没忍住冲动的胃,那一桌子的菜肴,都是她喜欢的辛辣流水食,红油辣椒为主,一道道菜像裹了最浓厚的辛辣蘸料一样,看得人直咽口水,看着食欲爆满,闻着飘香十里,吃起来肯定让人醉生梦死。
“夜侍卫可吃得下辛辣之物?我们黎国盛产辣椒,又都喜食辛辣味重之食,所以今天的菜大都是辣的,而且都是凉的。”尧贞解释道。
“那边那两道素白的可以撤下去了,太突兀了。”夜青喻已经拿起筷子夹起红油辣汤里的肉吃着了,满满的享受表情。
她可是最爱吃辛辣食物的,虽然没吃过这凉的,不过她却是吃得很香的。
尧机笑了笑,看着吃得着急的夜青喻道:“夜侍卫吃的这道菜叫“红汤凉肉片”,是黎国最家常的菜。”
“好吃好吃,改天我去黎国吃个几天。”
夜青喻狼吞虎咽似的,挨个的都尝了个遍,那兄妹两都没有动筷子。
她都尝了一遍,才摆下筷子,抽出手巾擦了擦嘴:“我吃饱了。咦?你们怎么不吃呀?”
“夜侍卫这就饱了?”尧贞好奇道。
“嗯,饱了,你们怎么都不吃呀?这道菜里边不会有毒吧?”
夜青喻这随口一说的,还吓到了那兄妹两,尧贞连忙解释:“夜侍卫说的哪里话呢,这里可是王城,光天化日的,我们兄妹来者还是客呢,哪敢给你这大王身边的大红人下毒,我们就是想要了解了解夜侍卫你,所以才准备了这家乡菜以表诚意。”
“了解我?我有什么好了解的,还得要你们这样费心。”
在夜青喻的印象里,这个尧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表面里看上去有多阳光干净,内心里就有多深的城府,她可是还记得上回尧机跟她暗里要南迦国国情的事,这回,不会是又要问她什么机密吧?
尧机很亲和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了嘴里,边吃边道:“夜侍卫可能觉得我们兄妹两突然邀请你吃饭有些不合情理,是吧?”
夜青喻点头没说话,尧机又继续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头回夜侍卫去了昌国,听说大王送给了你昌国十三州,还帮着静娅公主收回了端朝占领的地盘,所以黎国担心会变成下一个端朝,才来与夜侍卫探探风头。”
夜青喻没想到,这么个机灵的人物,居然会将自己的目的如此明确的说了出来,还真是有些稀奇呢,她不禁淡淡一笑:“二皇子可真是直白呢。”
“所以夜侍卫会看在我们兄妹如此诚恳的态度上透露一点口风吗?”尧机笑着又问。
夜青喻哪里知道大王的心思,这趟去昌国,那些所作所为还都是她的主意,可不代表着大王的想法,所以大王有没有心挑衅黎国,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嘛,我也猜不出大王他心里怎么想的,不过大王他确实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你们可以防着点。”夜青喻回道。
尧机听后笑了,这才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呢,看来饭没白请。
夜青喻觉得这顿饭虽香,可请她吃饭的人目的不纯,消减了她的胃口。
回答完这个问题,她便起了身:“这菜实在好吃,可我身上还有差事在身,就不多停留了,等改日再来吃上一回,告辞。”
夜青喻溜得很快,直往大王三政额的偏殿里边闯,大王正好准备用膳。
夜青喻一屁股坐到了对面,看着还在往下上菜的桌子,夜青喻疑道:“大王不是在我走之前就准备用膳了吗?怎么我都走着去吃回来了你才开始吃?”
大王可不会告诉她,其实他方才跟着她去了,只是没露面而已。
“又处理了一些事情,所以晚了些。”大王一脸淡然的道。
“哦。”夜青喻没有任何怀疑,又与旁边宫人吩咐道:“再去准备一副碗筷来,快。”
“是。”
“你不是已经吃回来了嘛?怎么又要吃?”大王一看她直盯着满桌子菜肴的眼睛便知道她没吃饱。
“没吃饱。”夜青喻倒是很实诚。
满桌子的菜都试完了,碗筷也都拿来了,夜青喻便没规矩的吃了起来,狼吞虎咽的,丝毫不顾及形象,旁边侍候的宫人都看傻眼了,尤其是钟顺,除了夜青喻,这是他见过的第二个在大王面前没规矩的胆大之人。
大王慢慢悠悠的拿起碗筷,与旁边人吩咐道:“都下去吧,不必伺候着。”
“是。”
宫人们都下去后,大王才是漫不经心的吃着菜,边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大概夜青喻越没有规矩,他越喜欢吧。
夜青喻吃饭很快,她吃饱时,桌上大半的菜都已经没有了,而大王才吃了不超过十口,也摆下了碗筷。
“你也饱了?”夜青喻有些诧异,一个正常男人的饭量不应该只有这么丁点吧?
大王拿着手巾优雅的擦了擦嘴巴,一脸淡然的回道:“孤吃饭有个习惯,每道菜只夹两次,所以不会把自己吃撑。”
夜青喻听着都难受,身为王,何必这样苦着自己。
“你这叫什么习惯!你每天处理那么多事情,忙里忙外的,才每道菜只夹两次,你这不是自己虐待自己吗!”
大王听到这话,面上忽有了笑意:“所以你得多来陪孤吃饭,孤才能多吃一点。”
“你是大王,多吃能怎么了!”
“会死。”
“??会死?怎么个死法?”夜青喻一脸的不解。
大王看着这些吃了快干净的饭菜:“孤喜欢的任何东西,讨厌的任何东西,都得藏着,否则下一个消失的,可能就是孤的味觉、视力、听力、甚至还有亲人、生命、还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夜青喻越听越觉得凄苦,再听下去,只怕她今夜又得失眠了,“你不是这天底下赫赫有名的暴君嘛,能怕谁。”
“坐到孤这个位子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死于非命,任何人都会在利益面前成为孤的敌人,包括孤的亲人。”
大王的眼里满满的忧伤,以前夜青喻可能不了解大王,可是现在的她,似乎能理解他的冷淡薄情了,就像她明明喜欢吃尧机兄妹两准备的菜,却还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减少了摄入,她现在的声音,不是受伤所致,而是江湖之中被人设局所致,她当时就是因为贪嘴,喝了一个农户给的酒,从此声音便变得沙哑了,元卿都没能给她治好,所以不熟悉的人的东西,她都不敢多吃。
看到大王事事克制成这个样子,她不禁感同身受的怜惜了一句:“你真的好辛苦。”
大王听到她的嘴里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眼睛一下便亮了:“你这是在心疼孤吗?”
“我的声音,也是贪嘴成了这样的,所以,算是感同身受的关心吧。”
听着她沙哑的声音,大王的神色膈应了一下,原来不止是自己被人暗算过,一个失去嗅觉,一个哑了声音,倒还是真配。
“你放心,孤安全的一日,都会保你安全的。”
夜青喻笑了笑:“大王你这是在给我下空头承诺吗?我可不想当第二个端妃。”
她虽然可以理解他的冷漠与无情,但却一直替梳儿觉得不值,过去,她或许觉得大王一直深爱着梳儿,可如今,她才发现,梳儿跟她不过都是一样的人,在大王的手里都是一枚棋子,她是拿下贞国的棋子,还是挟控端朝的利刃,而梳儿便是更大的棋子,是大王为得到天下而抛出去的诱饵,需要时,大王会一边说着爱她,一边将她送出去,不需要时大王只会将她丢在一边,这便是梳儿的命运。
大王没有说话,他不可能与夜青喻解释他爱不爱梳儿,他唯一能承诺她的便是保护她。
一顿饭下来,夜青喻虽然吃得有些沉重了些,可她却觉得自己对大王多了些宽容,因为突然理解了他很多。
午膳过后,夜青喻便没能离开,一直被大王拉在三政殿伺候着,只是找麻烦的人找了上来。
来的正好是沅齐,他来这里又闹了一通,气呼呼的离开了,后脚闻寂夫人便来了,竟然误会起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喜欢“男人”了!
只怪这两个男人都给了她太多注意力,她若是以女子的身份出现,估计闻寂夫人能直接提着剑上来砍她。
关键闻寂夫人此刻给她为难,大王却安然的处理着公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都影响不到他似的。
“没墨了,阿夜。”大王头也不抬的朝着她唤到。
夜青喻才要动,闻寂夫人便拦住了她,还无情的讽刺了她:“一只手始终是不利索的,还是我来吧。”
夜青喻也懒得理会,就当是关心她吧。
闻寂夫人磨着墨,又安排起了夜青喻来:“我来前在屋子里炖了乌鸡汤,麻烦夜侍卫去取一下。”
“哦。”夜青喻也想出去透透气,离开这个战场,便乖乖的听了她的差遣。
大王仍旧认真的批阅着折子,余光里的一抹身影晃没了影,他才抬头道:“孤看御花园里边的桂花都开了,既然来了,随孤去舒缓舒缓眼睛吧。”
“桂花清可绝尘,浓能远溢,堪称一绝。确实是这个季节不可多得的景色。”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去了御花园赏起了桂花来,夜青喻的事,便也被闻寂夫人抛之脑后了,从御花园这散了后,便洋溢着笑容回了后宫,还是直接去的梳儿那里炫耀。
梳儿已经是连着好几日未见着大王了,自从那夜夜青喻突然闯入,大王无情的逼着她半夜回去后,她便也不会自己去找大王了,大王不来找她,她便也懒得去了。
闻寂夫人倒是不厌其烦的自己送上门去,大王倒是顾及着她母族给着她颜面,但却没让她侍寝,都是差不多便撵人了,如今大王主动邀请她去御花园那样人多的地方赏桂花,她自然得意。
脚还未跨进门去,声音便先传到了梳儿的殿里去了:“听说梳儿都没怎么出门了,可惜了,今儿大王还邀我赏桂花呢,说是要为我酿桂花酒。”
面对闻寂夫人赤裸裸的炫耀,梳儿只是冷着脸出了内殿,见到闻寂夫人,也没给笑脸,冷淡的道:“贺喜夫人了。”
她没再说多余的话,她也不想同她多说话,她的不喜欢,也不是第一回像闻寂夫人展露了。
闻寂夫人却很不喜欢她这副态度,上回将她罚跪御花园,便是因为她的这张脸正好撞上了她烦心的时刻。
“怎么?大王一个月都没来找你,失望了?”闻寂夫人故意戳了她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