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剑庭再次回到天女教外的那处林子,将这个不算答案的答案告诉了大王,得到的回应却是一记白眼。
“孤都见不到她的人,怎么跟她谈心?”
确实,这个并不算是答案,可穆剑庭又补充了一句:“红月还说了,这种事得靠自己去努力,不能总是在别人那里拿现成的答案。”
大王一听到这句话,当下又冷脸了:“是她不想回答吧,还找什么借口。”
“大王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咱们也想不出来了,毕竟这夜姑娘可不是一般人。”
一句夜姑娘,他心里已经认定是夜青喻了,夜青喻就是这么个难搞定的人,同时也是在告诉大王,有些事,想要成功,还得自己去钻研,自己造下的果,还得自己去承担。
慕容若久久不得进去,大王也不再等候了,这会儿,他确实没什么耐心了,直接回去了王城里边。
夜青喻身在教中,却心飘外头,静了两日,她似乎觉得,自己总是躲避着,好像也不是办法,不如迎出去,有句话不是叫:车到山前必有路嘛,走走看。
她下这决心去找元卿时,已尽日落,元卿还在厨房忙活着她的饭菜,她是几乎不进厨房的,这次进来,倒是觉得这住屋子陌生。
通屋都是忙活的人,她来时低调,惠涟都没带,纵然一头白发惹眼,有的瞧见的,同她打招呼,她都是抬手拒绝的。
厨房的最里头,是元卿的专属院落,元卿做药做饭,都是在里边,是专门负责她的食物,她更是一次都未来过。
所以现在踏进来了更是陌生,院子里边幽静无比,只浅浅的传来锅碗瓢盆的碰声,她也轻着手脚进去,尽量不急着打扰到他的安静。
院落里边就一道门,她顺着声音靠近,元卿正拿了一把匕首靠近一只容器,她正说要开口,却见那把匕首居然划破了他的胸膛,血一滴一滴的坠落在那容器里边,紧接着,她看到那容器里被注入了橙子水,然后又加入了其他的东西,最后,变成了一道菜。
她的心神很是不宁,她不知道元卿这是在做什么?她经常吃的菜里边,都有他的心头血吗?
她没有进去,而是默默的转身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知道元卿一会儿会给她上菜来。
天色近黑时,元卿如往常一样亲自提着食盒来,脸色似乎又憔悴了一点。
“惠涟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同元卿说。”
夜青喻在元卿还没走近,便打发了惠涟,惠涟从他跟旁出去,还扣上了门,元卿弯了弯那依旧粉润的嘴唇:“怎么,改要我伺候你吃饭了?”
夜青喻独见他那张嘴唇鲜活些,纵使这几日他扑了细粉,却还是难遮盖那憔悴空洞的眼睛。
“你把衣服脱了。”夜青喻直接道。
元卿显得有些茫然,放下食盒问道:“脱了做什么?还没吃饭呢。”
“快脱。”夜青喻依然没有任何的解说,开口便是冷硬的。
元卿可不会脱的,胸口才挨了刀子,纵使是爱她,也不会将身上都伤痕露给她看的。
“别闹,好好吃饭。”元卿一脸的温柔耐心,将饭菜一一摆到了桌子上。
夜青喻有些没了耐心,看到那道被他滴了血的菜时,她抬手便打翻了那道菜,那是她常吃的药膳。
看到药膳被打落地上,元卿显得有些心疼,第一时间便是去捡,夜青喻却拉开了他的手腕,伸手便要去扯他的衣裳。
元卿自然是不肯的,一个男人,难道还敌不过一个粗鲁的女人吗!
他居然同夜青喻动起了手来,欺负夜青喻就一只手,他双手并用逃脱开了夜青喻。
站得远远的道:“别乱来,我不会趁虚而入的,说过要成全的和你喜欢的人,便不会食言,你也不必来考验我。”
元卿一脸的紧张,紧拽着胸膛前的衣裳,半分都不肯露出来。
夜青喻抓不到他,只能同他道:“以后你不必给我做任何吃的了,我一口都不会吃你做的东西。”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恶心,我看到你往里边放了不干净的东西,怕死。”
她没有觉得不干净,只是想要逼他说真话而已,元卿是很固执的人,还会自伤,当然,她是相信元卿在厨房的行为绝对不是出于自伤的,因为这几日她都呆在他的身边,时常与他说话的,他也是表现得很开心的,所以,他没有自伤的理由的。
“你看到什么了?”元卿紧张道。
看到什么,还能是什么!
“血。”夜青喻回道。
元卿眼神飘忽了一下,解释道:“那不是不干净的东西,是对你身体好的,因为我也同你说过,我是从小外药桶里边泡着长大的,所以我身上的血液,对你的身体是有好处的。”
“你不是百毒不侵吗?流出来的血都是有毒的!”
夜青喻是擅长玩毒的,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当初便是无论给元卿下任何毒,他都没有半点事的,只是大补之药才能伤到他,难为他还要为她试尽百药治病。
“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要害你,你是知道我的。”元卿似乎有些解释得力不从心,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
“你之前给我吃的药膳里边,都有你的血吗?”
“是。它能控制你体内的食蛊。”
元卿一句话,夜青喻才明白过来,这是以毒攻毒,难怪她的身体那么弱,原来说元卿悄无声息的在帮她在斗食蛊。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同我说?”
“因为我还不是很确定,想要成功了再告诉你,如果发现你适应不了,我会随时停止。”
她倒是确实有不良反应,特别容易受累,还很难恢复过来。
“这几日见你这般的累,还嗜睡,所以我打算过两天就把药给停了。”
元卿解释得头头是道,夜青喻也是信了,只是心疼他的心头血,那可是关乎人命的事,她可不想要越欠越多,最后还都还不清。
“那血就断了吧,若是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我便不治了,反正也没有几年可活了。”
“我不许你这样胡说,我就是把命给你了,也要你活得长长久久的,你会有一个能保护你的人,给你带来快乐的人,无歌,让我为你做一回主好不好?”
夜青喻觉得他今晚的话题有些沉重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记得她已经是无数次的告诉过他,自己活不长久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今晚想跟你说一件事,我想出教门去面对慕容若和大王。”
“可以。”元卿一口便答应了,“但是,我想让你再等等,一两天就好,就当多陪我两天。”
夜青喻看着他那憔悴得脸,认真的恳求着她,她心软了。
只是夜青喻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这一次心软,居然害了她,第二日,南迦国上下都知道她是夜青喻了,证明她是夜青喻的发声人,还是元卿。
这令她很意外,一时间,南迦国振荡了,端朝也起哄了,便是黎过,也凑起了热闹来。
天女教的门口,围堵住了很多人,纷纷扬言要见夜青喻,有仇的要报仇,有恨的要谩骂,新仇旧恨,男人女人的嫉妒,全部扑了上来。
天女教的门,派出了教中数百名弟子作为抵挡,才是没把人放进去。
慕容若在外头,也堵了一头,前两日是希望夜青喻能出来,今日他边祈求着夜青喻不要出来,这些人也不要攻进去,他调动了自己在南迦国的所有鹰卫,都来为天女教守墙角。
王城里边也有得到了消息,有人喜有人恨,有人趁乱而为,总之都是冲着夜青喻去了。
大王也是派出了禁卫去疏通天女教的山路,还直接下了谕旨,不许任何人去天女教造谣生事。
可惜,这道谕旨,对少数的人不管用,夜青喻与夜无歌在天下人眼里,都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会是一个不讨喜的人,江湖人士同她有仇,朝廷同她有利益之恨,后宫同她有嫉妒之恨,似乎没有人想要她好过。
事情一爆发,夜青喻根本出不了教门,也解决不了这样的局面,她很不明白元卿为何要这样对她。
元卿没有来找她解释,也真的没再给她做吃的了,夜青喻直接找上了门去,她想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说法。
她去到元卿的屋子里边时,元卿一脸的平静,脸色尤其的差,连嘴唇也不润了,细粉也没有上了,看上去枯白得可怕,像是半截入土之人。
夜青喻到底还是忍住了怒火,只是稍稍压低了火气问道:“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元卿一脸的冷漠:“你该面对现实,这样才能不用躲躲藏藏,那些人恨一阵子,也就不会再这般起劲了,而你后边的人生还很长。”
夜青喻很不理解他的做法,这样说出来对她有什么好处?
“躲在面具之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毕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很搞不懂你为何非要不经过我的允许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这是逼着人家上门寻仇。”
“难道你想要藏一辈子吗?”元卿质问道。
“可这是我的人生,面对的人是我,我就是不想去面对,安安静静的藏着,不打扰任何人这有什么不好?难道我非要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吗?你凭什么这样决定我的人生?你明知道我没有几年可以活了,你就让我安安静静的度过这几年不好吗!”
夜青喻发了好大一通怒火,还掀翻了他桌子上的药材,连门外边的惠涟都吓到了。
夜青喻从未这样发过脾气,她讨厌别人替她做选择,还将她逼到没有退路,逼着她一个人去面对这所有。
王城里边的大王,始终没有出现在天女教过,后宫先先后后来过很多人,都纷纷劝大王不要管此事,甚至有人说要将夜青喻赶回端朝去,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闻寂夫人,大王对夜青喻当侍卫时候的专宠,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当初以为只是个男人,做不出什么,没想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是当年的夜青喻,她心里岂止有恨,迷惑了她的儿子,还连她的丈夫也不放过,她可是整个南迦国最恨夜青喻的人,对于她来说,什么仇都不算仇,唯有抢了她的男人,那便是血海深仇。
守在门外的钟顺,一脸的生无可恋,他好不容易接受了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实,现在又要接受大王睡了的那个“男人”是夜青喻的事实,他觉得已经没有什么新闻能比这个更刺激了。
大王听了一整日后宫的闲言碎语,连看奏折都看不下去了,直到慕容若闯到了他的三政殿里边来,他才放下了无心看却一直捏着摆样子的奏折,他知道慕容若肯定不是来打仗的。
慕容若是孤身闯进来的,倒是也没谁能拦得住,他本便是来王城做客的。慕容若一进来,便道:“请大王出动南迦国的战军,互送我带夜青喻回端朝去,我不想看到她受伤。”
“难道去到你端朝就没有人围堵她了吗?”大王质问道。
还以为他是来商量办法的,没想到还是同以前一样,为了自己的私心,不管不顾。
“我会成为下一任端皇,用我的权利保护她。”
“孤也是南迦国的王,可是你也瞧见了,后宫里,有几个是不争风吃醋的?你防得住吗?”
大王说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人一旦被受宠爱,又有一身的仇恨,那便是谁看着都不顺眼,都要嫉妒的,没错都觉得她有错。
“我会保护好她的。”慕容若坚持道。
大王讽刺道:“你连她现在都保护不了,如何保护她后来的几十年,爱她不是一味的拥有,你得考虑一下她的需求,不是你认为的就会按照你认为的去发展的。”
“那你又有什么办法?”慕容若气鼓鼓的反问。
现在谁都没有办法,能护住夜青喻一时,未必能护住她一世。
不得不说,元卿真的是给所有在乎夜青喻的人出了一道大难题了,一口气扰乱了几国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