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说到动情之处,喉咙里甚至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在这里,佟春草才更强烈的体会到了,楚地人民,与前北周之间的矛盾、仇恨。
浔阳城是更靠近楚地主战场——衡河的地方。
前北周军跨过衡河后,几乎是长驱直入,没多久就攻破了南边的所有城池。
作为南部小城的康城,百姓们躲的躲、降的降,一觉醒来皇帝换了?
那就换了便是!
根本没有激烈反抗的过程。也自然,不会有太多的流血和牺牲。
而浔阳这边,作为主战场之后,最大支援力量之一,他们是倾尽全部力量,去抗击前北周军队的。
这一点,从杨家村可以单独分出一个寡妇队,就可见一斑。
而且,杨家村的寡妇,还远远不止寡妇队里的那些。住在寡妇队的女人们,都是家中男眷都已经全部战死的可怜女人。
所以,他们怎能不恨?
“齐将军!呜呜呜……齐将军!”
“齐将军呐!”
此时,人们口中仍呼喊着那个人。
佟春草几次欲言又止,不敢破坏他们的情绪,倒是一旁佟大狗呆呆问道:
“齐将军……是谁啊?”
佟春草不禁转头看向他,心想,弟弟,你问出了我不敢问的。
听到佟大狗这么说,浔阳城的百姓们顿时激动起来:
“你连齐将军是谁都不知道?!”
“好呀!原来你们两个是周国人!在这里幸灾乐祸是吧?!”
“滚滚滚!”
佟春草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们俩是康城乡下人,前十几二十年都没出过村子,是真正的土包子来的,所以不知道这些……”
她的解释还算合情理,面前的几个人勉强认可了,道:
“难怪。”
“原来是这样,看你们的长相也不像是外地的,还蛮像咱们楚人。”
“齐将军是楚国……楚地的战神呀!当年北周二十万大军攻入边境业城,齐将军只率五万精锐便将他们击退,之后镇守业城三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纵然北周军来势汹汹,也始终不能再进一步!”
“只是北国好战,为了攻略楚地,他们全民皆兵,连妇孺都上了战场!兵力一下增加到四十万,纵然是可以以一敌百的齐将军,也挡不住这泱泱大军,只能撤到衡河以南继续镇守。”
“再之后的三年,水战不断,但终归是地理优势,我们楚军,总能以少胜多。”
“咱们齐将军,还差点将他们虎威将军斩于船下呢!”
“据说死了,现在的虎威将军是冒充的!”
“没有吧?据说是没死,逃往楚地这边,不知道被哪家失心疯的给藏起来了,捡回了一条命,北周开国之后,他们家人还大张旗鼓的来楚地寻人呢!哎,好像就是去康城找的!”
“是啊,康城地界不是就挨着咱们浔阳地界么?只是中间群山峻岭,兴许是逃到山里躲起来了!”
“所以呀,他们还总让咱们贴虎威将军的画像,一个手下败将,有什么好贴的?!”
佟春草听到这里,便问:“既然这个齐将军如此勇猛,又为何……为何楚军崩溃,楚地,被北周收入囊中?”
听到这个问题,人们唉声抬气起来:
“哎!”
“哎,看来你们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种三分田呀!齐将军神武,战无敌手,若非北人善操纵人心,而彼时的楚军副将……呸,提起他就晦气!”
“那副将被北人收买,竟将自己的五百死士,与齐将军当天本该率领的五百精锐骑兵调换,而他,更是亲随齐将军左右……”
“似乎齐将军所受的第一剑,就出自他之手!”
“是啊!若非信任之人叛变,齐将军怎么会……”
“真是杀千刀的!他午夜梦回,也不知会不会见到齐将军!当初是谁提拔的他,是谁屡次救了他的命!恩将仇报!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人们愤慨的继续说着。
佟春草和佟大狗对视一眼,终于,佟春草还是问:
“所以……齐将军……是……死了么?”
“当然死了啊!被信任的副将偷袭,又被五百死士围攻,最后被他们……被他们骑马踏过,铁蹄之下,尸骨都不完整了……”
“那副将受了重伤,五百死士也只剩六十多个,可见,齐将军还是奋力反击过的,只是寡不敌众,何况可能一开始,齐将军就被偷袭到要害部位了……”
“那些人还不是怕他,不然,怎么会在他倒下后,还骑马践踏一番,生怕他会复活了似的?!”
“齐将军!!若您还活着,楚地怎会?!啊啊啊——”
其中一人说着,跪在地上嚎哭起来,佟春草忙去拉他,同时说:
“大叔、大叔您别太激动了,刚才巷子里才打死了一个人,您这样,可能会引火上身的。”
那人却推开她,道:
“死就死了!到不如去陪齐将军!若他的副将是我,我绝不会做背叛他的事!”
闻言,其他几人也纷纷动容起来。
佟春草怕自己再问下去,他们还要越说越多、越说越激动,到时候真的引来官兵,可就真的危险了。
她于是拉着佟大狗先回了客栈。
路上佟大狗疑惑的问:
“姐,你觉得那画像跟阿晨哥……”
“嘘!”佟春草忙打断他,“这话可不能乱说,回去可以说,在外面,不行。”
佟大狗明白了,忙捂着嘴巴连连点头。
两人回到客栈,去佟大狗的房间里坐着喝水时,佟春草才压低声音道:
“现在可以说了。”
佟大狗于是张开嘴,但是话全给忘了,只好又闭上。
片刻,他喃喃:“我都忘记那画像什么样儿了。”
佟春草方才一直在脑子里整理,从外面打听来的信息碎片。
如果仲令威真的是被那个齐将军打成重伤,然后又逃往楚地的话,那么他出现在佟家一家人避难的山上,也确实说得通。
当年佟家一家人上山避难,便是随着村里的大部队一起往西进山,当时大家恐慌,一路走一路分散。
而情急之下,葛秀芬便是带着一家人往北面的山里扎去了。
由于当时的佟家都是老弱妇孺,葛秀芬和郝淑兰又特别惜命,所以他们一直走了很远很远,才确定在某个不显眼的山洞住下。
现在仔细回想,当时他们可能是路过了野狗岭后面,都快到白马山附近了。
而仲令威向南逃亡,出了浔阳地界,便是来到了康城与浔阳交接的山岭之中。
原主捡到他时,他身受重伤、意识模糊,是躺在一处平地,地上还铺着两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