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和吴宛茹看到岑凝哭了,都紧张起来。
吴宛茹暗暗扯了扯林老夫人的衣袖,示意她说点什么,挽救一下。
林老夫人面色尴尬,岑凝的母亲林灿,当年离开林家的真实原因,她自然是知道一些实情的,她和林灿是中学同学,有些私交,她也是这样认识了林灿的二哥林锦,最终嫁给了他。
林灿自小生得美貌,性情也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当年,林家的生意已经在h城立住了脚跟,开了第一家分店,林灿的父亲林鹤山正值壮年,想要将生意更加扩大。
这时,城中一位权贵公子看上了林灿,但公子早有妻室,想收了她做小夫人。
林鹤山夫妻对这个女儿也是真心疼爱,但奈何那权贵开出的条件实在丰厚,想要开拓生意、实现抱负的林鹤山,难以抵制这样的诱惑。
他唤来女儿林灿,在一通分析利弊之后,询问女儿的意见。
林灿状作平静,并不见抵触反应,只说事关婚姻大事,想要好好考虑几天。
林鹤山同意了,他观林灿不经意流露出的小女儿态,觉得这事应当是稳了。
那权贵公子的品貌才华、家世能力,都属上上之品,虽已有妻,但并不受宠,城中权贵大富之家,也没有哪家是只守着一个妻子的,林灿嫁过去,生下一儿半女,地位稳了,自然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能够帮助到林家的生意拓展,也能算得上是一门极佳的婚事。
后来的林鹤山,怎么都想不通,为何他一贯乖巧听话的女儿,会在留下一封诀别信后,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再无音信。
他不知道,林灿已经被那公子纠缠了有些时日,即使严词拒绝,也被公子当做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不知道,林灿曾向大哥和二哥求助,可林源和林锦不但不帮助妹妹,反而劝亲妹妹不要拒绝那样家世的公子,他们甚至还想借着林灿为跳板,与权贵公子交际。
他不知道,在林灿听到他讲出那一番权衡利弊的说辞时,对这个父亲的崇敬之心就已经死了,那番话,和哥哥们劝她的如出一辙。
林灿是个内敛的女子,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她将家人们对她的利用看得透彻,铭记着学校里先生教授的道理。
新的时代已经到来,女子不必再拘泥于宅院之中,争夺男人虚无缥缈的宠爱,也可以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她想要的夫婿,不是权贵公子那般金玉其外、腐朽恶臭的已婚男人,纵然有再多的金银珠宝、豪宅华服,又怎敌她人生欢乐、心灵纯净?
林灿的梦想,是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这大好河山,她想去看碧蓝无际的大海,去看气势磅礴的瀑布,去看黄沙漫漫的沙漠、去看巍峨耸立的高山……
如果一定要结婚,她理想中的夫婿,应当是能与她携手在事业中的伴侣。
只有彼此,两心相依,走过漫长岁月,淡看人生风云。
她在与父亲谈话之后的第二天,一如既往地去了学校,唯一不同的是,她带上了自己的证件和所有拿得出来的现金。
她在上课之前装作感冒不舒服的样子,请假去医院,却在出了校门后,直奔火车站,买了最近一班北上的火车票,自此,再也没有回过家。
当林家在晚上发现她没有回家时,林灿已经坐上了去往S市的火车,她去投奔昔日好友,在好友的帮助下,她将继续完成学业,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
岑凝读着母亲留下的日记,泣不成声。
她从来没有想过,印象中朴素恬淡的母亲,居然还有这样一段辛酸往事。
这本日记的最后几页,写满了林灿在离家前几天内心的痛苦与纠结。
林灿太清醒了,她能看出豪门公子的一时兴起,和自己嫁过去后的惨淡未来;她能看出家人们对她的利用瞒骗,和直接反抗的无济于事。
偷偷逃走,也许是林灿最有用的一种方式。
林灿的日记,林诗琴曾翻看过无数次,也是这位姑奶奶在几十年前写下的日记,鼓舞着林诗琴勇敢与吸血的家族割裂,去追求自己的人生价值。
“陆太太,您不应该哭的。”
林诗琴不忍看到玉软花柔的岑凝哭得好不可怜,出言提醒:
“你应该为您的母亲感到高兴才是,她后来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了,不是吗?”
岑凝接过身边女保镖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泪眼婆娑地望着林诗琴,问:
“你怎么知道?”
“我只是碰巧知道的,我看过您父母写的书,那本书里有您母亲的手稿照片,手稿上的字迹太过熟悉,我顺着查下去,慢慢就知道了关于您母亲的事。”
林诗琴停顿了一下,还是想将想说的话都告诉岑凝。
“您的母亲是位很了不起的人,在那个年代,她凭借自己的努力,挣脱封建糟粕的束缚,成为了一名新时代的女性,她和您父亲伉俪情深,一起奋斗在地质工作的岗位上,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地方,还将自己的见闻写成了书,真的非常鼓舞人心。”
听着林诗琴对母亲的评价,岑凝渐渐止住了哭泣。
是啊,她的母亲是她的骄傲,她不该这样哭哭啼啼的,给母亲丢脸。
岑凝擦干了泪水,望着一身凛然的林诗琴,觉得这个孩子很好,对她笑了笑。
“你是叫诗琴对吧?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亲戚,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来找我。”
“其实,我说这些,不是想要找您要什么好处,我只是不想让您听信小人的谗言,误会了我和姑姑。”
林诗琴走回林蔓青的身边坐下,看林蔓青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继续往下说。
“陆太太,您母亲的事,在林家并不是个例。
对于林家女儿来说,是为了家族联姻?还是逃离家族桎梏?这样的抉择,您母亲做过,我姑姑做过,我也做过。
我一直都不能理解,林家的荣耀、生意的兴隆,难道一定要靠林家女儿去联姻才能完成吗?
我们拒绝家族规定的婚事,追求自己的人生道路,怎么就成了他们嘴里的冷血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