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百用扭头看了眼摆放在院内的日晷。
此时正是太阳初升的时候,日晷上印着一条浅浅的黑色影子。
随着太阳的逐渐升高,影子也跟着细微的移动着。
“正是此时!”
片刻功夫过后,一直盯着日晷的吴百用,迅速将沙漏倒放了起来,沙漏里的流沙也开始缓慢的滴落下来。
吴百用没再理会,而是拿起一根晾干的银针朝小五扎去,看位置正是人中穴近前的口禾髎穴。
一针扎毕,吴百用不敢耽搁,在人中穴附近又连续扎下六七枚银针。
等着几针扎完以后,吴百用似是有些不放心,凑到小五脸前仔细观察了一番。
而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拿起一根较粗些的银针。
“方才老夫用的是分针定穴的法子,现在便要对人中穴施针。”
“待这针下去,第一针便算完成了。”
翠儿在旁边看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吴百用许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于是向她解释道。
翠儿懵懂的点了点头。
她对医理是一窍不通,哪懂得吴百用手法的高明?
吴百用没再理她,而是小心翼翼的将银针扎入了小五的人中穴。
扎完以后,吴百用扭头看了眼沙漏。
“时间刚刚好。”
吴百用对自己的第一针很是满意。
其实景一鸣说的并不完全对,施针并不是越快越好,而是每一针都要暗合时辰。
就像这一针一般,吴百用虽是下针极快,可是等施针完毕,也用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翠儿也是极为高兴,只是看到小五依然如往常一般,便开口问道:
“他怎么没有反应?”
吴百用轻笑一声,说道:
“哪有那么快。好了,时辰到了,我们继续。”
说完,吴百用并没有继续下针,而是左手掐算一番,而后将方才扎下的银针位置调整了一下。
这中间银针上拔出了不少污血。
翠儿按照吴百用的吩咐,换了一批干净的银针。
而那些污秽的银针则擦拭干净后,又丢进了花椒盐水里。
第二针是少商穴。
虽然这个穴位在手上,但是吴百用依然不敢大意,用时也比第一针长了许多。
这一针竟用去了半个时辰。
等到最后一根主针扎完以后,吴百用长吁了一口气,随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嘴里也暗自念叨着:
“看来还是小看了这《鬼门十三针》,没想到竟如此耗费心神。”
他这边正感慨间,忽听旁边的翠儿惊呼了起来。
“他动了,他方才好像动了一下!”
“噤声!”
吴百用对她怒目而视。
“他现在神魂不稳,你莫要给他惊散了!”
翠儿哪里知道后果这么严重,闻言赶紧闭上了嘴巴,但眼睛里还是流露出惊喜的神色。
吴百用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又开始掐算了起来。
“继续吧,现在还只是开始,后边更为凶险。”
日头渐渐升高,日晷的影子也到了正中,时间一晃眼便来到了午时时分。
谭筱荷看着东厢房紧闭的房门,忍不住有些急躁。
“怎的需要如此长的时间?!”
景一鸣想到吴百用跟他说的话,嘴角一撇,苦笑了一声。
“只怕还要许久,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还是安心等着吧。”
“现在,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谭筱荷虽然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只是眼睛时不时的看向东厢房,显露出她的内心并未平稳下来。
及至日头偏西,东厢房的门还是纹丝不动。
正当谭筱荷耐不住性子,再次扭头看去时,只见房门这才“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两人见状慌忙迎了上去。
只是当景一鸣看到吴百用时,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吴百用精神萎靡、双目无神,刚走到门口身子便摇晃了一下,若不是他见机的快,吴百用怕是要当场跌倒在地。
“没事吧,吴老?”
吴百用稍微闭了会眼睛,待他再睁开眼时,双目之中才恢复了些许清明。
“无碍,只是心神耗费过巨,休养些时日便好了。”
景一鸣伸头朝房内瞄了一眼,却只见到床榻前谭筱荷和翠儿的背影,于是便问道:
“小五怎么样了?”
吴百用喘了口气,缓缓说道:
“幸不辱命,老夫连施了七针,终于是有所成效。”
景一鸣闻言大喜,回头看到吴百用摇摇欲坠的模样,连忙将他扶回房间。
临走之时吴百用还不忘朝翠儿叮嘱道:
“他现在虚的很,可以灌些流食,切忌不要太多。”
景一鸣将吴百用安顿好,这才有功夫去看下小五的情况。
此时的小五身上散发着药粉的味道。
虽然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可是景一鸣已经能听到他时不时的呻吟声,以及能看到他眼皮底下不时转动的眼珠。
看来小五已恢复些许神智,只是身子还是太虚,想要睁开眼睛尚且还做不到。
不过比作以前那副活死人的模样,已然是好了太多。
见此情况,景一鸣忍不住赞叹一声。
“吴老果然好手段。”
翠儿听到景一鸣的声音,连忙低头朝景一鸣跪了下来。
“翠儿铭记恩公的大恩大德,今世自当做牛做马以报恩公的恩情。”
谭筱荷双手将她搀了起来。
只是当她再看到翠儿时,却只见她面目及至脖颈处都是一片绯红,神态间也有些扭捏。
谭筱荷的心里顿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谭筱荷朝景一鸣看去,却并未发现他任何异常。
谭筱荷心下起疑,便找了个借口将景一鸣打发了出去。
“鸣哥哥,方才吴老说小五可以进些流食,你去准备些吧。”
景一鸣不疑有他,打了声招呼便走出了房间。
只是他除了炙肉,哪会其他庖厨间的事情,于是便只能到外边寻些吃食。
好在此时还未到宵禁的时间,巷道口不远处便有家粥铺。
景一鸣打了些米粥,又为其他人都准备了些吃食,这才回到了家中。
只是等他到了家中,才发现东厢房只有小五一人,谭筱荷和一旁侍候的翠儿竟然都没在。
走进堂屋,景一鸣这才发现谭筱荷正坐在椅子上。
见到景一鸣回来,谭筱荷便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嘴边还带着一抹奇怪的笑。
而翠儿则是正襟危坐在一侧,低着头一味的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不过看起来,她的心思并没在衣角之上。
即便景一鸣神经再过粗糙,现在也发现了情况不对。
只是他左思右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二人为何会是如此模样。
“怎么了,荷儿?”
谭筱荷半是羞恼半是嗔怪的模样,嘴里说出的话却吓了景一鸣一大跳。
“鸣哥哥是不是看了翠儿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