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桑丘德伯爵骑在马上望着远处狭长弯曲的海湾心里再次反复琢磨了一下之前的计划,直到确定并没有遗漏什么之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
这条被当地人称为月亮湾的海温是距离诺托不远的一片海边平原的一部分,这片平原围绕着海湾形成了一个半弧形的小小的盆地,稍稍的向着内陆倾斜向上的地势一直延伸的很远的地方地形才逐渐向上隆起。
绕过月亮湾就是诺托港,现在的阿拉贡军队和诺托港之间就好像分别位于一道弯月的两个尖角上。
“大人,我们来的太快了,”一个军官从旁边哈哈笑着对唐·桑丘德伯爵说“那些野蛮人也许根本想不到他们马上就要倒霉了。”
唐·桑丘德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笑了笑作为回答,不过这个军官说的不错,瓦拉几亚人或许已经得到了关于他们正在进军的报告,但是绝不会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赶到了诺托。
只有一天一夜的速度甚至估计就是贡萨洛带领的军队也不过如此了。唐·桑丘德心底想过这个念头,他知道虽然斐迪南对那个贡萨洛十分厌恶,可厌恶多少也就意味着同样的欣赏多少,斐迪南愤怒的是贡萨洛的桀骜不驯和傲慢无礼,可是对他的能力却是十分信任的。
这样很多阿拉贡将领们都很不舒服,他们觉得自己并不比那个卡斯蒂利亚人看到哪里去,所以对于国王对贡萨洛的重视,早就有人心中不满。
唐·桑丘德就是其中之一,作为斐迪南手下最受信任的将领,他对国王屡屡把重任交给那个卡斯迪里亚人,而不是自己这些阿拉贡将领们颇有微词,这一次远征西西里让唐·桑丘德觉得是个重新让国王看到自己这些人能力的好机会。
阿拉贡军队开始进入月亮湾的盆地,左侧远处隆起的高地和右面碧波涌动不停卷起拍打岸边白色浪花的海面之间是逐渐展开的阿拉贡军队。
到了这里,唐·桑丘德伯爵当然不会认为敌人还没有得到他们已经兵临城下的确切消息,所以唐·桑丘德伯爵首先下令阿拉贡军队展开队形,尽量占领位于左侧高地边缘的那片丘陵地带。
“大人如果那些瓦拉几亚人不出城迎击怎么办,”旁边的军官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远处诺托港,那个军官的脸色略显担忧“如果发动进攻我们可能就要直接攻城了。”
唐·桑丘德伯爵向着诺托港看了看,他知道这个军官在担心什么,之前国王曾经允许他们在登陆西西里之后自由决定当地西西里人是否参加了这场“可耻的叛乱”,这就意味着做为远征军的司令官,唐·桑丘德伯爵拥有着对西西里人的最后裁决权。
这个权利带来的结果就是斐迪南对远征军在这场战争中劫掠的默许。
很明显,斐迪南要用比之前更加严厉的方式来惩罚西西里人对他的背叛。
只是这么一来在远征军眼中,西西里已经成为了他们发财的好地方,所以如果瓦拉几亚人真的准备据城不出,对阿拉贡人来说,即便攻下了诺托港,可打碎的那些盆盆罐罐却都成了他们自己的损失。
而且如果对方真的想依仗城市拖延时间,这对于试图速战速决的阿拉贡人来说是不利的,因为很可能接到消息的联军会赶来救援。
唐·桑丘德伯爵向远处的港口看了看,到现在为止依旧静悄悄的诺托港似乎说明敌人可能真的打算要守城不出了,这虽然让他多少有点儿失望,但是很快他就又放下了心。
“我们要比他们想的快得多,那不勒斯人要赶到诺托至少要2天,你认为我们会用多久才攻下这个港口?”伯爵一边向着手下问着,一边招手叫过来传令兵“命令我们左翼的部队占领通往诺托港的道路。”
随着唐·桑丘德伯爵的命令,一支阿拉贡骑兵立刻沿着逐渐隆起的丘陵向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大道奔去,那里是通往诺托港的主要道路,一旦被截断就意味着除非走海路,否则通往内地的道路已经没有去路。
“也许这些瓦拉几亚人会从海上逃掉,不过这也没什么,我们必须首先确保这些野蛮人不给我们找麻烦就可以了,”唐·桑丘德伯爵向他的手下解释着“我们的敌人是那不勒斯人,或者说就是那位那不勒斯女王,这些瓦拉几亚人即便逃掉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威胁,因为只要击败那位女王,他们的连襟就会不战自溃。”
骑兵迅速的在崎岖不平的野外向前奔跑着,虽然骑士们都以拥有几匹神骏的战马为豪,但是除了那些花销巨大的贵族骑士之外,阿拉贡的军队并不是很重视普通骑兵在军队中的作用。
他们的步兵凶悍威猛,特别是加泰罗尼亚人,很多时候即便是那些山地的瑞士蛮子在战场上遇到也要对他们顾忌几分。
这些骑兵是来自阿拉贡北方的安道特的当地山区牧民,安道特是伊比利亚半岛北方最大的山地牧区,当地人为伊比利亚培育了后来着名的西班牙马,而在这些神俊的动物逐渐在战场上取代那些已经落后的趋势之前,阿拉贡人对骑兵的看法最多也就是侦查和与敌人骑兵之间的牵制而已。
前面的地形略微有些陡,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骑兵稍稍顿了顿,其中有人回头看了看已经被甩在身后的同伴,想了一下后他就再次夹紧双脚催马向前。
那条大道在丘陵尽头的最高处,因为很远,所以从下面看上去不是很高,但是正在向前奔跑的骑兵却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要想攀到上面要沿着地形跑上几个来回才行。
就在最前面的几个骑兵再一次向回绕行着向上攀登时,他们似乎发现头顶上的道路边缘出现了一些晃动的身影。
这让他们立刻警惕起来,有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绑着标旗的长矛向下面的同伴发出警告,不过他们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第一阵排枪响起的时候,最前面的几个骑兵恰好与大道成平行前进,这就让他们每个人都成为了明晃晃的靶子。
排枪射击的速度很快,或者干脆说袭击他们的人只是想把一大片的铅弹向着他们的那个方向射过去,而不是特意想要打中其中的哪个人。
但是因为过大的密度和层次,以至冲在最前面的那些安道特骑兵几乎每个人身上都中了数量不等的弹丸。
人和马顷刻间被打的血肉模糊,随着一声声瓦拉几亚人特有腔调的吼叫,第二排立刻射出的子弹甚至在还没有来得及倒下的尸体上爆出了第2轮血腥的画面。
紧跟在后面的安道特骑兵们先是被这意想不到的情景惊住,接着立刻发出阵阵叫喊,他们拔出武器开始向着坡上冲去,因为他们已经发现刚刚袭击了他们的那些敌人正在手忙脚乱的重新装弹。
他们距离距离现在已经很近了,尽管因为道路崎岖依旧要向上绕一个弯才可以冲到大道上,但是这对于安道特骑兵们来说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一个拐弯儿瞬间出现在眼前,安道特骑兵们已经举起了他们特有的锥形剑准备冲上去砍杀敌人。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迎面大道上的几辆安静的等在那里的马车。
跑在最前面的人呆了一下,他本能的感觉到有什么危险,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到了马车上一门火炮的炮口,那门架在一辆轻便马车上的火炮看上去不大,但那无疑是一件足以致人以死地的可怕武器。
那个骑兵想要带动缰绳向一侧躲开,不过他只来得及让马头一旁扭去,接着就听到了一阵贯穿耳膜的轰鸣。
炮弹呼啸着冲向刚刚冒头的安道特骑兵,巨大的冲击力首先把修长的马脖直接贯穿,被轰飞的马头挂着一大片撕烂的碎肉和血浆在空中四下横飞,接着势不可挡的巨大弹丸带着马主人的上半个身子继续向前飞去,直到画着弧线落向远处的低地,然后卷着上面沾粘的血肉一路蹦蹦跳跳的冲下坡去。
这一刻阿拉贡人的注意都被大道上发生的一切吸引住了。
“有,埋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桑丘德伯爵的语气稍稍有些疑惑,他并没有被这个突然的变故吓到,而是多少的确有些意外。
在进军诺托之前,他已经设想过瓦拉几亚人很可能在知道他们到来之后,为了等待援军而一味防守拖延时间。
不过据他所知诺托这个地方并不利于设防,诺托港位于月亮湾的低处,所以阿拉贡人只要占领了位于月亮湾外侧高地上通往诺托港的大道,那么不但可以截断他们向内陆撤退的去路,而且还可以居高临下向诺托港发起进攻。
只是唐·桑丘德没有想到,他的敌人不但没有防守反而设伏之后主动向他发起了进攻,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不过比起瓦拉几亚人似乎要和他们正面交锋这个惊喜,唐·桑丘德倒是觉得瓦拉几亚人还真是帮了他的大忙。
“让左翼发起进攻。”伯爵不动声色地下着令,其实就是到了现在他也依然对自己是否真的有这么好的运气感到怀疑,毕竟根据他得到的情报,瓦拉几亚人的兵力要远远比他少得多,这让他很怀疑是谁给了对面敌人在如此劣势之下主动出击的勇气。
所以即便大道上已经出现了敌人的踪迹,唐·桑丘德伯爵还是很谨慎的只是让左翼发起进攻,同时他带领着以步兵为主的主力继续向着诺托港的方向前进。
可是紧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炮声引起了唐·桑丘德的怀疑,因为他注意到这一次炮声似乎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这就让他不禁开始有些怀疑自己面对的敌人究竟有多少了。
据他所知,没有任何一只带有火炮的部队能够那么迅速的移动阵地,这就意味着在左翼高地上敌人并不像他想的那么少,而瓦拉几亚人既然能有这么多的部队设伏,那么在正面的诺托港又多少人在等着自己?
唐·桑丘德开始觉得事情可能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了,而且随着左翼逐渐向着高地推进,他诧异的听到了越来越密集的枪声。
这枪声多得要比他印象中任何一场战斗都更加密集,甚至在他想来即便是被贡萨洛引以为豪的模范军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火枪。
唐·桑丘德意外的向高地上望去,他看到了不时升起的片片硝烟,伴随着这硝烟的是此起彼伏的枪响以及时不时轰鸣的炮声。
唐·桑丘德有些犹豫了,他看着已经不算太远的诺托港,那里看上去静悄悄的,很显然港里的平民都已经躲了起来,隐约可以看到几处房子后面影影绰绰的人影,只是始终没有见到敌人的踪迹。
伯爵向旁边看了看,他已经展开的队伍还在继续前进,最右翼的部队差不多是在靠近沙滩的地方缓缓前进。
伯爵微微抬起了手,他注意到传令兵的目光立刻向他看过来,这让他不由收回手臂,在这一刻伯爵突然觉得对面那个静悄悄的港口看上去就好像个巨大的陷阱在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突然,左翼的枪声稀落了下来,唐·桑丘德立刻向高地看上去,很快他就看到他的士兵们正纷纷呐喊着涌上了高地,然后消失在大道远处,与此同时可以看到更远处的敌人正在纷纷撤退。
“只是一只埋伏大人,”一个军官骑着马冲过来,虽然是冬天可他头上汗水淋漓,而且额头上还有个很大的口子正在不住流血,不过他显得很兴奋“那些瓦拉几亚人大概把他们所有的精锐都投在那里,现在诺托港向您敞开大门了我的大人!”
听着手下激动的大喊,唐·桑丘德伯爵笑了起来,他为之前自己那短暂的动摇感到惭愧,同时也为瓦拉几亚人的大胆暗暗吃惊。
“听说在他们当中有那位女大公,”伯爵对手下们说“传我的命令,如果俘虏了那位女大公要给予她应有的尊重,因为她的勇敢行为已经得到了我的尊重。”
说完,唐·桑丘德高高举起手臂向着诺托港用力挥下“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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