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诡谲的斑点在空中迅速汇聚,将烈日的白炽掩盖无踪!每一个斑点,都连接着与现实相似的另一个位面!
菲的嘴唇快速蠕动,没人听清她究竟吟诵了些什么,但那声音就如同一只只蠹虫悄然爬入他们的耳朵眼里,教人一阵毛骨悚然!
下一瞬间,五只惨白的手,从其中的五个斑点中探了出来!
“莎拉,快!”
菲扭头看向妹妹,后者飞快地打开魔柜,从中抽出了一块如夜的“黑布”,朝半空中一抛。
“黑布”在半空中迅速展开,形成了一把遮蔽日光的保护伞!从斑点中探出的几张脸孔被阴影遮蔽,阳光无法触及他们的皮肤半点!
那正是方才被烫死,被摔死,被烈日生物吃掉,被狂风撕成碎片的五名同伴的面容!他们从斑点中脱离了出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身躯不住抽搐着。
“莎拉,别浪费时间。”
菲立刻对妹妹下达了下一道指示。
“用异咒,把他们的记忆全都改掉,还记得我教你的吗?别留下特别明显的痕迹。”
莎拉在这一年内也掌握了异咒的力量。她选择的派别是“六边形”。事实上,这个选择并非完全出于她自己,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六边形”派别的力量对于这次远征不可或缺,而且,必须由领队身边最亲近的人持有。
倘若没有“谎言”的力量,像这种第一天就发生意外的情况,必然会乱一波军心,甚至引起队伍中的普遍恐慌!
莎拉.光辉听了姐姐的话,轻轻点了点头,开始了轻声的吟诵。这是“六边形”派别较为深奥的异咒,和“真实之欺”的效用不同,它作用的范围较为狭窄,但几乎能够立刻发挥作用。这是一个必定会被人相信的谎言,其名与“真实之欺”对立,名为“虚假之实”。
光辉家族会对从暗面斑点中拉来的每一个人都施展这种异咒,让他们以为自己生来就属于这里,并继承死者的全部记忆!
过了一会后,五名远征队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身上只有单薄的衣裳。
“刚才蒸汽间歇泉突然喷发了。你们有些人弄掉了装备。”
菲站在黑伞投出的阴影中,平静地撒着谎。
“我们现在需要立刻折返。不能耽搁时间,你们能活下来就已经很走运了。”
见原先的队员和“重获新生”的五人都一脸迷茫,她加重了语气。
“一分钟内,立刻动身!”
“莎拉,帮我个忙。”
她在一行人与自己隔了一段距离后开口道:
“把另外五人的记忆也给改掉。”
莎拉抬头看了姐姐一眼。
菲给了她个确凿的眼神,然后小声说道: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就得把他们在这里全杀了,然后拉几个新的过来。我们不能让营地里的人知道这场事故。”
这次意外完全没有办法预测,她自认自己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可是,这才第一天,要是让大部队知道,第一天就有这么多人在一场小小的意外中丧生,必然会在远征队间散播不必要的恐慌!
如果自己能早点制造出风墙......菲在心中默默反省着,嘴上依旧在催促队伍前进。
“走快点!间歇泉还有可能再度喷发!”
狩猎队伍回到营地时得到了一场略显冷清的欢迎仪式。打回来的百来只兔子得到了绝大多数同伴的认可和称赞。菲命令留在营地里的后勤人员立刻开始解体兔子,留作日后的食物储备。
“生存技能同样是这次远征必备的。要知道,我们会在路上跋涉好几个月,甚至是一年,我们谁都无法保证资源供应。在这里多储备食物,日后我们的抗压能力就会变强,这是比强大的异咒和其他神秘力量更加重要的事情!”
菲看着被解体得乱七八糟的兔子肉,皱起了眉头。她并不介意这些队员一开始浪费些食物,只求他们能够尽快掌握这些技能。
她下令把远征队从地表带出来的储备粮食封存起来,留到远征的最后阶段,先从刚捕获的新鲜猎物开始消耗。这么做一是为了尽可能节省保鲜的工序,二是为了让同伴适应环境,不至于在真正涉足险境时才开始水土不服。
在几名队员都开始上吐下泻时,她带领刚才的狩猎队伍回到了气湖边缘,挑选了另外一条道路,开始勘察盐地。
间歇风暴停止后的一段时间是盐湖浓度最可怕的时候,就连偶尔掠过百米高空上的烈日生物都有可能被剥夺意识,坠入盐湖,瞬间覆盖上一层白色的盐晶!
“现在是不可能渡湖的,至少还要等上一段时间,直到盐湖浓度减退一些......除此之外,还要密切关注空洞巨龙的动向。”
在空洞气湖一带,空洞巨龙是最需要提防的危险。仅仅是看上一眼都有可能让直视者丧失理智,自己在第一次涉足旷野时就曾经经历过!
幸运的是,这只可怕生物留下的行动痕迹非常明显。倘若察觉到空洞巨龙留下的新鲜痕迹,就必须立刻搬迁营地,尽一切可能避免和祂的行动轨迹交集!
“莎拉,给我吊坠。”
莎拉点了点头,从脖子上取下了流淌着黑色流沙的小挂坠。这是“卡之棺”,菲从家里带走的另一件神秘物品。在第一次来汽湖勘探之前,父亲杰尔利莫.光辉曾亲自向她传授使用方法。
佩戴着这条吊坠的人就算遭遇生命危险也不会立刻死去。他们的灵魂会被封存在“卡之棺”内,直到棺中的流沙淹没内里的小人像。期间,他们能够正常行动,说话,和健康的人没什么区别。然而,时间一到,他们将会在一瞬间死亡,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将他们救醒!
即便自己在勘探过程中意外死去,也能够凭借“卡之棺”的力量回来。在向同伴们专属,记录下自己看见的详细情况后,她还能够利用最后的时间从“暗面”中拖出另一个自己,将一切都托付给她。
菲接过“卡之棺”挂在脖子上,将吊坠牢牢攥在手心,深吸一口气,折叠空间,瞬间穿梭到了盐地的边缘。
“唔!”
一阵猛烈的盐风瞬间席卷而来!她脸上的皮肤立刻干枯,打卷,传来一阵阵刺痛!
空气中的盐和诅咒正在迅速侵蚀她的皮肤!没过多久,她的手背上就多出了一道道干瘪的皱纹!
“......”
眼见自己的手背皲裂出血,菲立刻转移阵地,从怀中掏出一小罐气味刺鼻的药膏涂抹在手上,掩盖血腥味。她知道,这里的烈日生物对血的味道极其敏感,不出一分钟,掠食者就会赶过来!
一颗巨大的人头在此时忽然从盐地中浮现而出,紧接着,是完整的上半身!
这必然是其中一位第一次暗面远征时牺牲在这里的队员!
只见,累积数十年的盐晶一层接一层地叠加在大小本与自己无异的头颅上,像滚雪球一般,将其变成了直径高达数十米的庞然巨物!她甚至能够依稀从盐像的五官中看出他生前最后的表情,那是惊恐,是绝望,是对于早日从这个要命的世界中解脱的期盼!
轰!
白光从“死神手杖”中逸散而出,在盐像再度沉入湖底之外,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它!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坍塌声,盐像轰然倒塌,大块大块的盐晶如同坍塌的摩天大楼般倒塌而下,砸在湖面上,激起了一层层白色风暴!附近的活物全部都遭了殃,飞行的烈日生物被盐风席卷,还没来得及发出最后的哀鸣就坠落进了盐湖,还没触及湖面就包裹上了一层盐晶!
“嗯,的确是个可行的办法。”
菲看着泛起涟漪的绝望盐地,点了点头。
踏着前辈的“尸体”前进,是她和母亲、姨母商讨出的其中一个渡湖方案。
绝望盐地最大的问题就是这阵随时可能刮起的盐风。一旦不幸直接触及,短短几秒钟内就会变成一具被腌透的干尸!此外,盐还会对一部分神秘力量造成干扰,最严重的情况下甚至有可能让它们直接失效!
一旦在渡湖的过程中发生这样的事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就意味着全军覆没!
为此,萨利夫人提出的方案是,击碎那些湖面上的盐像,利用漂浮在湖面上的盐块作踏脚石渡湖。如此一来,既能尽量避免依靠神秘力量,也能避开高处的气流,盐山本身更是能发挥阻挡盐风的屏障作用!
可是,尽管理论上十分完备,这个方案上的实践却是完全空白。第一次暗面远征队并没有带回如何渡湖的记录,那份笔记很有可能已经在旷野中遗失了。
“目前盐湖的浓度还太高,暂时没有办法进行实际的渡湖测试。再等几天看看,一旦发现盐湖浓度降低的迹象,立刻进行尝试!”
菲看着湖面摇了摇头,再度折叠空间,返回了营地中。吃饱喝足的远征队恢复了活力。这群素质本就不差的年轻人们很快就适应了环境,吃着用各种方法烹制的兔肉,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仿佛死亡距离他们还很远很远。
“卢卡娜,从记录里帮我找几种仪式。”
她来到泡在书堆中的眼镜女孩儿身边,弯下腰,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卢卡娜.光辉的肩膀轻轻震了一下,但她很快点了点头。
“嗯,不成问题,等我几个小时。”
“这不着急,你慢慢找。”菲抹了把脸上的汗,感受着大厅里悠闲的氛围。
所有人都暂时把笼罩在头顶的死亡阴影搁置到了一边。
“莎拉,我待会还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看着他们。一旦有人打破和谐的氛围,就……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菲对妹妹嘱咐完毕后,再度钻进了魔柜里。
“但愿还有剩下的尸体……”
五具尸体中,两具被烈日生物叼走了。一具被风墙粉碎,还有一具被烤了个全熟,早就被吃了个干净。
只有一具尸体刚好保存了下来,是那个摔死的女孩。她的身体刚好卡在了石笋的缝隙间,而且身上的隔热斗篷没掉,尽管已经开始有小型烈日生物上前啃食,但整具尸体却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真抱歉,即便死了也不能让你安息。”
菲来到尸体正上方,蠕动嘴唇,高速吟诵了起来。
在远征中牺牲的人,他们所需要奉献出的不仅仅有自己的灵魂。
就连死去的遗体,也不得好好休息。
............
一周过去,高傲挺拔号在码头再度起锚。捕鲸的传说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地在岛上流传开来,这一次,大半座聚落的人都赶来送行,就连市镇里也有不少人横跨大泽区,慕名来会会这名勇敢的船长。
瑞文谢绝了所有的饯别礼物,缓步登上了甲板。他们会先到海水交界处与捕鲸船队会合,教授随后才到,且会远远地跟在望远镜无法捕捉的地方。
“这次说好了,不准再晒鱼,不然就等着被绑到桅杆上去。”
他看向空空荡荡的主桅杆,对老布尔嘱咐道。上次回航的时候,上面就像晾衣服一样晾着上百条大小鱼类。
上次航行的时候他还不用吃饭,对于食物安全方面没怎么讲究。这回,他是坚决不会再让老布尔在甲板上制作危险的食材了!
海浪在高傲挺拔号下平稳地推着,一道道白边镶嵌在琥珀色的浪尖上。瑞文用六分仪观测海水颜色的分界,很快就在海平面上看见了一线草绿色。
那里正是柠檬海。
一个小时后,他看见了连成一线的捕鲸船。
亚哈柏船长所在的旗舰是艘比高傲挺拔号大两倍的双桅帆船,船头有一只足以将山峰插出一个大窟窿来的巨型撞角,寒光闪闪,不见一丝锈迹。
“你真是一个信守承诺的好船长!”
亚哈柏船长洪亮的声音穿透海浪声,直直灌入了瑞文的耳中。
“我们的船队为你这样的好男儿加入感到自豪!来吧,水手们,让我们向一位新的勇士表达最热烈的欢迎!”
砰!砰!砰!
每艘船上都传来了开炮的声音,五十颗炮弹一同落入水中,溅起了楼房般高的巨大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