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屿臣被怼也不甘示弱,弯腰凑近她耳边。
“元老会找我了,你猜他们说了什么?”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就被一记力道拉开。
沈饶脸有点冷:“说话就说话,你离那么近做什么?”
裴屿臣甩开他的手,偏头看向祁烟,低笑:“他们让我把你抢回来,说什么下一任家主伴侣只认定我,这位沈先生想都别想。”
“……”
祁烟翻动纸张的手一顿,沈饶握住她肩头的手也紧了下。
许久。
她才抬起头,手心覆上沈饶的手背轻捏,这动作让他软了紧绷的脊背。
祁烟眸光极淡地睨着裴屿臣,声线平稳到没有丝毫起伏。
“那你就告诉他们,换一任家主吧。”
“……”
两人的视线倏地射向她,震惊溢于言表,几乎要化成实体。
裴屿臣嗓音嘶哑:“你,你刚才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祁烟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后脑勺倚着沈饶,浑身透着股慵懒散漫,她又重复了一遍。
“那你就告诉他们,换一任家主吧。”
一样的语气,甚至连停顿都没变。
“……”
裴屿臣先是长久的沉默。
几秒后,他表情变的十分怪异,硬朗的五官变冷,手握成拳用力砸向桌子,剧烈的响动在休息室里回荡。
‘嘭——’
他大吼:“祁烟你疯了吗?!”
瞪沈饶的眼睛也变得猩红。
如果说之前他是看沈饶不爽,那现在就是想弄死他。
祁烟起身,挡住他沉甸甸的视线,将沈饶牢牢护在身后,与他对视的清眸,仍旧平淡。
“我没疯。”
裴屿臣绷着脸,沉声道:“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现在是在放弃祁家家主的位置,她没疯,那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我知道,”她拿起文件夹,将汇总放进去,“既然他们说下一任家主伴侣是你,而我不会跟你结婚,那就证明……”
她顿了顿,‘啪’的按下卡扣,唇慢慢弯起,“下一任家主可以另有其人。”
沉静在蔓延,裴屿臣紧盯着她的侧脸,“……我就当没听过这些话,元老会那边我会糊弄过去。”
“是么。”
她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裴屿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问题了,居然从其中听出一丝失望。
他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因震惊而僵直的双腿恢复,才往门口挪动。
打开门的那一刻,他转回头,一字一顿咬的极重道。
“祁烟,家主伴侣是谁无所谓,但下一任家主只能是你……你能明白吗?”
“……”
祁烟回望他,清透的眸像面镜子洇不进光。
半晌,唇瓣微动,“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
他关上门前,最后丢下这一句话。
休息室内只剩二人,祁烟整理好文件,打破了沉默。
“你饿不饿?”
她问。
沈饶没回答这个问题,看着她淡然的侧颜,凑过去,轻声问。
“阿烟,你不开心吗?”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状态不对。
祁烟对上他满含担忧的眼眸,嘴角扬起:“没有,我很开心。”
“……”
沈饶不信。
他觉得她的笑容很牵强。
指尖扯住她的衣角,轻轻晃了晃,长睫在眼睑处洒下一小片阴影,他抬起,深邃的眼底附上层隐晦的焦躁不安。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祁烟的笑顿住,反手握住他的指腹,摩挲抚慰,“怎么会。”
沈饶却没那么好糊弄。
他步步紧逼:“裴屿臣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们给你施压了?祁烟,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我……”
他捏着她衣角的手发紧,眸光闪动的重新望向她,“我不想变成你的麻烦。”
“我不想变成你的累赘,我不想一直被你保护……”
他头挨在她的肩处,闷闷道:“祁烟,我想并肩和你站在一起,我不想只看你的背影。”
虽然他喜欢祁烟为他站出来,但他不喜欢那种爱人独面危险,他却无能为力的情况。
那太苦了,他受不了。
祁烟想安抚他的手僵在半空,她望着洁白无瑕的天花板,叹了口气,手垂落下。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们不合适。”
他起身看向祁烟的双眸,只觉心脏被扼住,那是一种他从没见过的复杂神态,像不忍,又像……无力?
对,就是无力。
祁烟倚在棱角板正的桌沿,手心朝下半撑,眼角分明带笑,却毫无快意,低缓的声线掺冰。
“沈饶,舒舒服服当沈家少爷不好吗?何必跟着我受累?这些事你原本完全不必考虑。”
听她这些话,沈饶心凉了半截,上前一步,颤声道。
“你要抛弃我?”
“不,”祁烟摇头,“我只是为你惋惜。”
她侧头将视线落到窗外,这时正好有只麻雀飞过,她晃了下神,沈饶已经站定到她面前。
沈饶弯下脊梁,与她平视,沉吟道。
“我不懂,你在为我惋惜什么?”
说着轻轻他抬起祁烟的下巴,浓重到压抑的疯狂痴恋,从黑眸里毫无保留地渗出来,足以顷刻将人侵蚀。
祁烟愣愣地看他,沈饶那层温顺的人皮剥去,只剩阴暗贪婪地占有欲,他指尖擦过她的轮廓线条,喉头震动。
“你不需要为我担心,只要能得到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不管是柔软无害的小白花,还是见人就咬的疯狗。
他的爱已经到一种极端病态的程度。
沈饶挑起她一缕散发,轻吻,眸子还一眨不眨地锁着她。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不计代价,”他笑,“祁烟,别真当我是没脑子的蠢货,我是商人,远比你想的更清楚利害。”
沈饶从不做赔本买卖,唯独对她愿意血本无归。
“……”
祁烟睨着他,先否认一件事,“我没觉得你蠢。”
沈饶拉下脸:“这不重要。”
他在祁烟面前蠢,他又不是不知道!
祁烟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不用你付出代价。”
“什么意思?”
沈饶蹙眉。
祁烟抽回自己的发丝,眸底平静无波,清亮的瞳仁一动不动地凝着他。
只见,她缓缓启唇。
“让伴侣涉险、受难,那是无能弱者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