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饶怔愣了下,随即有些心虚地说:“如果我说,是我自己摔得,你,你信吗?”
祁烟回以‘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的微笑。
看来是不信了。
沈饶也不知道该怎么张口,到底是他先动的手,他多少理亏。
但这件事要想瞒住祁烟显然也不现实,她出去随便逮着个府邸的人,一问就全知道了。
沈饶纠结的时间意外的久,祁烟耐心有限:“很难回答吗?”
“不是……”
这着实为难沈绿茶了,他先惹得事,他该怎么装无辜,扮可怜?
他越想越多,越想越乱。
从不知道怎么开口,到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会给祁烟带来麻烦。
沈饶开始心慌,更加无法开口了。
目光闪躲,薄唇来回翕动却吐不出半个字,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直视家长的眼睛。
拽天拽地的沈太子爷,小时候在他疾言厉色的奶奶面前都没这么怯生生过。
沈饶无意识绞着修长的手指,眼珠乱转:“那个,那个……”
祁烟:“那个什么?”
她稍微挑起沈饶的下巴,迫使对方跟对视:“沈先生,告诉我,是谁?”
“……”
沈饶被她始终如一的幽深眸光摄了瞬,魂差点被吸进去大半,垂敛鸦色长睫,踌躇着咕哝:“如果说,我是说如果——”
他顿住了,又似是蕴含希冀地悄悄抬眸望她:“是我先动的手呢?”
沈饶紧张地滚滚喉结,他期待祁烟的反应,同时也害怕着。
现在的祁烟不过认识他几天,而那个姓裴的,即便很不想承认,可怎么说也能算是祁烟的青梅竹马。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还有多年婚约的关系。
沈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比得过,如果祁烟因此厌恶他呢……
沈饶咬住下唇内侧,心脏发紧。
那,那他活不下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耳边一片空寂,就在沈饶以为祁烟是不是没听见时,她缓缓出声。
“我知道了。”
“……”沈饶有点懵,“你知道什么了?”
他还什么都没说啊!
难道刚才梦游说了?
可是,他没睡着啊!
“知道了……”祁烟静静地看他几秒,在沈饶不解的眸光中,得出结论:“有人惹你生气了,沈先生。”
“……”
万籁俱静。
沈饶愣愣望着她平静的眸底。
她好像只说了句非常理所当然的话,跟太阳是东升西落,天是蓝的一样理所当然。
没有质问,没有困惑,更没有厌恶、埋怨。
只单单一句:有人惹你生气了。
一瞬间,沈饶仿佛被浸泡进温水的湖泊,透骨的暖意滋生,延至四肢百骸。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是有人惹他生气了,他很生气、很生气。
气得忘了这是哪儿,忘了自己是谁。
气得犯了病,变成了不管不顾的疯子,见谁都咬的疯狗。
气得眼里心里只有祁烟这一个人,只有帮她出气这一件事。
——再怎么气也忘不了她。
沈饶闷着脑袋想:
他这辈子是彻底没救了,也不想有什么救。
他就这样了。
他觉得,挺好。
祁烟得到肯定答案,眼底划过一抹不明的情绪,转瞬即逝,指尖轻抚他发,余光扫在他挂彩的俊脸上。
祁烟只轻声问了两个问题:
“那你出气了吗?还在生气吗?”
“…出气了,”沈饶没意识到自己放下防备,跟倒豆子似的说,“但还是很生气。”
裴屿臣这人根本不是重点,他只是引爆沈饶这些天,心底积攒愤怒的一个导火索,他比较倒霉,正巧撞枪口上,正巧心里不爽挑衅了沈饶。
裴屿臣不过是个发泄的靶子,然而那些实际有抉择权的话事人……
沈饶揍不到。
这气也就一时半会儿消不了。
“我知道了。”祁烟又说。
“?”沈饶万分疑惑,“你又知道什么了?”
不是。
现在的祁烟说话怎么那么难懂?
跟猜谜语一样。
沈饶猜不出来,整得一头雾水。
祁烟没有解释,也没有再多问,轻拍他的肩说。
“时间很晚了,睡觉吧,沈先生。”
在祁烟面前智商降级的沈饶,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羞涩问:“你在这陪我睡吗?”
他记得自己还在被关禁闭来着,出不去。
“陪我好吗?”他轻轻拽住祁烟的衣袖,眼眸润润亮亮的,“好阿烟。”
“……”
雷停了,雨也要停了,心里的急切不安也停了。
祁烟没有必要再守着他。
但……
看到昏黄灯光下,他微红的脸颊、满含期待的湿润黑眸,她的声带便不是自己的了。
“嗯,”祁烟答应,“我陪你。”
两人角色调换,这次换祁烟来到他的房间不走了。
大概是因为雨还没停吧。
沈饶钻进她怀里祁烟都没说什么,今晚她格外温柔,比梦还甜。
沈饶突然想让这雨下一辈子,不过想想又算了。
阳光下的祁烟也好柔和,好美,他好喜欢。
晚上的、白天的、今天的、明天的祁烟,他都好喜欢。
沈饶实在没忍住,头深深埋在她怀里说:“我爱你,祁烟,我好爱你。”
喜欢不能憋在心里,会把自己憋坏,一定要说出来,喊出来,大声告诉她。
“祁烟,沈饶真的好爱,好爱你……”
他表白的话,比山间的雨打声还要密、还要多。
祁烟安静地听着,听到雨声消失,听到爱声渐小。
最后,沈饶很小声地呢喃一句。
“你也稍微爱爱我,好不好?”
“……”
耳力极好的祁烟自然听见了。
许久许久,直到怀中人彻底沉睡,她抬起搭在床上未触碰到沈饶的手臂,虚虚环在他背后。
像是第一次学习拥抱一般,笨拙地缓缓收紧手臂,抱住了他。
祁烟埋在他发顶,嗅着鼻尖隐约熟悉的气息。
这种感觉很奇妙。
怀里的人体温偏高,很暖,像个的孜孜不倦燃烧的火炉。
将她温度偏低的血液都暖活了,流淌的更加迅速,甚至加快了心脏的跳动。
祁烟慢慢阖上双眼,本能驱使她贪恋般抱紧怀里的人儿,似要将人嵌进骨血般。
窗外微凉的雨声嘀嗒,而她抱着恒温的‘火炉’,心被烘烤地发暖,发烫。
对于他们说的,五年后的她,祁烟好像能理解一些了。
失忆前的她。
每晚都是这种感觉吗?
虽然男人身上不算软,到处硬邦邦的全是紧实的肌肉。
但人热热的,头发香香的、软软的,很好闻。
“……”
祁烟思绪顿了顿。
原来,成家会是这样吗?
别人她不知道,但现在祁烟知道了,如果跟这个人成家,或许是这样。
好像……
还不错。
在个人印象中,成家所代表的刻板冰冷的责任,在这暖意浸润里,似乎也没有那么压抑了。
‘它’变成怀里热乎乎的人,软乎乎的撒娇,亮晶晶的眸子,甜甜的示爱……
祁烟垂眸,视线触及他身上的伤痕又控制不住想起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