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事故后,果然不出何裕所料,云念要比之前更受何染的照顾。
除了愧疚外,还有她的个人能力着实强悍。
何裕知道,他姐姐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他在背后指点这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毕竟傻子也坐不到那个位置。
所以在三年后的初冬,看见终于跟男人谈笑风生的云念时,他无疑是欣慰的。
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说沈饶又为了给她老婆过生日,给整个沈氏集团加莫名奇妙的‘生日假’。
本来同行都说,他这样乱搞早晚破产,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每年招聘会上想加入沈氏的人才可谓络绎不绝。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因为假期和跟老板娘有关的福利特别多。
老板被老板娘哄开心还爱在公司群里狂发红包。
简直是打工人的天堂!
别说倒闭了,沈氏可谓蒸蒸日上,沈饶这几年的身价都不知道翻多少了。
不过即使这样一年到头也几乎见不到他人,据说天天陪他那神秘兮兮的老婆躲在山里修仙呢。
当然他们恩爱如初。
顾青在这三年内也不知道喜当爹了多少次。
何裕刷着他朋友圈不是在给狮子喂奶,就是在给难产的斑马接生。
每回看顾青发又当爹的文案。
他都觉得这个世界特别丰富多彩,好像在酒会上玩骰子真的很无趣。
对了,这三年他还知道了一件事。
是在上个月,云念对他敞开心扉。
告诉他了一段陈年往事,她这么恐惧男人的原因。
云念。
原名:潘招娣。
生在一处偏远的小山村,村里很美,绿意盎然,人间仙境,可人心不美。
父亲重男轻女,一心想要个儿子对她不管不顾。
五岁前她一直被丢在村头的奶奶家,奶奶也一心想要个孙子。
总在她耳边骂她妈没用,是个生她这个小赔钱货伤了身子不说,眼睛还看不见,连农活都干不了的大赔钱货。
当时的她甚至都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只能在这只言片语里拼凑出母亲的模样。
直到五岁时,她被父亲领回家,见到了活在奶奶咒骂中的母亲。
她跟奶奶说的根本不一样。
她很漂亮,整个人温温柔柔,是土里土气的山村小妞从未见过的,看一眼便能让人自惭形秽的温润气质。
她有些怯弱地躲在父亲身后,父亲却拽着她的领子把她丢在母亲面前。
“你死活要见,给你带来了,以后给我老老实实的伺候他们,再敢反抗,我就掐死她,就一赔钱的臭丫头片子,当个宝了。”
说完,父亲还‘呸’一声。
才五岁的云念并不懂这话的含义。
她只记得母亲黯淡的玻璃眼珠上长长的睫毛上下煽动,像在田里飞得蝴蝶一样,很好看。
蝴蝶扇动完翅膀,飞到了她的脸上。
母亲笑着一点点抚摸她的脸庞,似乎在用手描摹她样子,牢牢记住,再抱紧她瘦小的身躯。
母亲不像其他人那样喊她:赔钱货、小贱人、死丫头、潘招娣。
她喊她:“我的好囡囡。”
父亲并不会经常带她回家,她大多时候都跟奶奶待在一起。
在村头她是贱丫头,在母亲那里她就是乖囡囡。
她很享受在母亲身边的时间。
母亲真的很温柔,永远是温声细语的,从来没有打骂过她,也不会强迫她去干繁重的农活。
就这样到七岁的时候,周边的家里都送小孩去山下的小学读书。
她也想去。
奶奶说:“赔钱货别想老娘掏一分钱。”
父亲说:“上什么学,过几年你就嫁出去给你老子挣彩礼钱,上学有什么用?”
她去问母亲,只有母亲很严肃地说。
“囡囡,你一定要去上学,只有上学你才有机会走出去,离开这里!”
她一知半解。
但那是母亲第一次出现那样的表情。
她想,她一定要上学。
可父亲和奶奶都不让,嚷嚷着赔钱货费什么劲,不还是要嫁人?!
她以为上学无念了。
不知道母亲跟父亲说了什么,没多久父亲扔给她一个破袋子,里面有几根铅笔,崭新的本子。
她能上学了!
她去母亲那里分享喜悦,这是她第一次得到这么新的东西,母亲摸着她的头很温柔地笑。
那笑里好似掺杂了很多,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云念现在想来,那笑里更多的是苦涩吧。
五岁到小学是她自认为前半生最幸福的时刻。
即便每天上下学要走很长的路,她还是很开心,更别说每次拿到满分,可以去找母亲要她摸一摸头。
尽管母亲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母亲也是开心的。
小学毕业,破天荒地父亲让她读了初中。
她也争气,拿着全额奖学金住校,回来见母亲的时间少了。
自然没能注意母亲越发苦涩的笑,越发憔悴的面容。
等她拿着县里最好高中的录取通知书狂奔回家,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份喜悦跟她最爱的母亲分享。
可她看到了一生难忘的画面。
她在门口的缝隙里看着排在母亲屋外的男人们,奇怪的痛苦嘶鸣声不间断地传来。
她不禁颤抖。
她的脑子很乱。
他们为什么在母亲房门前,那声音又是什么?
她想要推开门冲进去,却被人大力拽住。
是父亲。
他眼神阴毒地捂住她想要呼喊的嘴:“死丫头骗子,别打扰你爹我发财。”
她一瞬间懂了什么。
她不是小时候一问三不知的小女孩,张口狠狠咬住父亲的手,父亲吃痛撒开。
“敢咬你老子,比崽子,反了天了!”
她不顾身后父亲的怒骂,冲进去拿起耕地用的锄头把那些男人都赶跑了。
其中还有她同学的爸爸,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邻居叔叔,给她摘果子吃的伯伯……等等。
她数不清有多少人了。
她引以为傲的数学好像成了天文数字。
再看到屋内母亲的状态。
那一刻,她感觉天真的彻底塌了。
她给母亲盖紧被子,像小时候第一次见面那样抱紧她的母亲。
一遍遍说:“妈妈,妈妈,我带你走,我带你走,我们去报警,我们去报警。”
“你还想去报警?”
给那些人赔礼道歉完的父亲进屋,用比以往都更要丑恶的嘴脸说。
“你这些年的书本费的书本费可都是你妈挣的,你不想继续读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