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是三面环南海的半岛,北面横着廉州,他调人去廉州,明显就是要堵住雷州往外的陆路,人家赶他走,他就回堵人家通往外面的唯一通道。
走海运,对不起,雷州西南两个方向都上不了岸!
想上岸,就只能划船绕江东北上,在河南河北两道找渡口。
这男人惹不起惹不起!
“还纠结着呢?”赵瑾瑜尝了一口,觉得有些口味有些淡,就拿起银箸夹了一块腌菜,“张家和洺王府一直有联系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吗?”
“那汤家和张家有关?”陈琬琰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拧眉说,“张家可没有这么大本事。”
近百万石的粮,这事得有不少官员的保驾护航,不是她小瞧张家,他们一家做不来。
而且汤家搞这么大,手里可不止百万石粮。
赵瑾瑜示意她再盛一碗出来,陈琬琰不为所动,直勾勾的盯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郑家?”
“别乱猜了。”赵瑾瑜使唤不动她,就自己起身舀了一碗,“郑家又没站错队,你怎么会想到他们身上去。”
“还不是因为他们两家有姻亲,张大夫人是郑家女,张策媳妇又是郑国公夫人的嫡女,他们被忽悠瘸了,走岔路也不是不可能。”
赵瑾瑜喂她吃了块鸡肉,酸酸的说道:“那你可是低估了张策对你的心。”
陈琬琰一想起张策,心里就有些堵的慌,那时在二皇子府,他声嘶力竭的让她快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那么爱臭美的一个人,为了让她逃出生天,连形象都不顾了。
不过那时她好像忘了对张策说,她不能跑,一跑就中了张家的计。
“咱俩都在一起六年多了,你还吃这没影的醋?”
“夫君可不像你是个小心眼,主要是也没几个人喜欢你,你还挺可怜的。”赵瑾瑜笑眯了眼,“夫君也就大度一些不计较了。”
陈琬琰被他气到,“我这么不招人待见,您怎么就非要娶我呢,您也不怕别人说您光长美貌,不长眼和脑?”
“看看看,又开始发脾气了,你这人就听不了批评。”
陈琬琰一把抢过他的碗,咕咕咚咚把鸡汤都喝了,气道:“我小气?我听不了批评?那你找个大度的去,我看沈家那几个未嫁的姑娘就很不错,还有沈国公今天带来那个沈小姑娘,是不是六岁了?”
“天天缠着你,你不是牵着,就是抱着,你是不是还打算养个童养媳?”
赵瑾瑜被她这串连珠炮炸乐了,巴巴的给她盛了碗鸡汤放在手边,“还说自己不是小气,连个小孩子的醋都吃。”
“谁吃醋了,小孩子就不是女人了?她坐你腿上,趴你怀里,冲我呲牙的样子,你又看不见!”
“就因为这事,你给我甩了一天的脸子,说出来也该消气了吧。”赵瑾瑜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我就抱她这一回,还叫你瞧见了。”
他不过是看到沈家这个小女孩,想起是他十六岁后才出生的,看着她已经六岁多了,恍惚中确定现在经历的都不是一场梦,也不会回到他十六岁前,心里吊着的大石头,忽然就落地了。
只是那一瞬间的失神,就被那个小女娃攥住了手指。
“抱!抱抱!”
看着她仰着圆嘟嘟的小脸,奶声奶气的让他抱,他有那么一瞬想起了他的小时候,想起了他的母后。
他也是这样抓着母后的手,拉着她的衣袖,对黯然伤神的母后,软儒的说着,“母后,抱!”
他心里一软,就弯腰将那小女娃抱了起来。
谁知道那小女娃有些粘人,家宴一开,她就从沈国公夫人的身边溜到了他身旁,主动爬上他的腿,窝在了他的怀里。
陈琬琰说不合规矩,要彤霞送她回自己的位置,她好像是听不懂,窝在他怀里睁着懵懂的大眼睛让他喂饭。
“我可瞧着那丫头长的有些像母后,呵呵,你要是喜欢你就多抱抱。”
赵瑾瑜乐的不行,想是她当年为了防沈家女,暗搓搓的说沈家的姑娘长的像他母后,问他想不想娶个跟自己母后长的像的姑娘。
他觉得她这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就没搭理她,谁知道她跟着就补了一句,你要是喜欢和你母后长的像的女人,那你肯定有恋母情结,多少有点心里变态。
他问她心里变态是什么意思,她睁着那双无辜的杏仁眼说了四个字,心里扭曲!
他当时就指天发誓,这辈子都不会纳沈家女,不,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会要沈家女。
谁知道他话还没说完,陈琬琰就说了句。
“殿下心思清明我很欣慰,不过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心提醒您,三代内近亲繁殖……哦生育,孩子容易有缺陷,不止短命,还有可能生出大傻子。”
“我没有恋母情节,我心理也不变态,更不想生出个短命的大傻子。”赵瑾瑜舀了一勺鸡汤,吹凉喂到她嘴边,“张嘴!”
这女人嘴毒的很,总能给他留下心理创伤。
陈琬琰乖顺的张开嘴,喝了他喂来的汤,明日是小年,这几日宫里天天开家宴,今天是沈国公、梁家这种皇帝母族的亲戚,昨日是在京都的皇室宗亲,前天是陈明玄一家以及李家人。
家宴虽然气氛比较轻松,但总归是要顾及着形象,想吃的过瘾那是不可能了,她日日在宫里开小炉灶,这男人天天来蹭她的汤。
今天她就特意给他熬了一锅鸡汤!
“明个儿你可别来跟我抢汤了,去陪你那童养媳玩去。”她一想起那小姑娘就来气,仗着赵瑾瑜看不到她的表情,冲她得意的翻白眼,偏生赵瑾瑜还纵着她,真就抱着她喂起了饭。
这里的女孩子十二三岁就开始相看人家,五六岁家里就会教她们通晓男女大防,沈家人看到她爬到赵瑾瑜身上,却根本不管她。
她窝在赵瑾瑜怀里一口一个皇帝表哥,还用眼神挑衅她。
她刚回瞪了那小姑娘一眼,她嘴一扁,就当众人的面哭着说她害怕,让她坐远一点,她真是有火没处撒。
“同个小孩子有什么计较的,若是咱们头一回就中个孩子,也跟她差不多大了,一个能当我女儿的孩子,可做不了我的童养媳。”
陈琬琰听到这话就沉了脸,沈家就是打着让这小女娃缠着赵瑾瑜的心思,否则不会放任她当着那么多亲眷的面,没规没矩的爬到赵瑾瑜腿上。
“算了。”再说下去,俩人只怕要闹的不欢而散。
她堵着的那口气,因为对方是一个小孩子,根本就发不出来,不想让人说她无理取闹,就只能自己哽着难受。
她让人将炉子等物都收了,看着宫人放了一池水,自己洗洗就爬上了床。
赵瑾瑜想不明白,她怎么就跟个几岁的小孩子别扭上了,洗漱完躺在她身侧,见她还在闹脾气,伸手搭在她的腰上,语气也有点生硬。
“今日这事你是过不去了?”
陈琬琰背对着他没吭声,眼角又湿又凉,因为那沈家那个小女娃哭了,她就不得不坐远了些。
沈玥还一脸尴尬的想去赵瑾瑜怀里接走她,可她就是死死的赖在赵瑾瑜怀里,沈家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沈玥最后只能对她歉意一笑。
“我对你什么心思你还不清楚吗?”
赵瑾瑜捉住她的手,放软了语气,好言劝道:“她就是个庶出,除了家宴,沈家也没有多少她带进宫的机会,今日她对你是有些不友好,那也是因为头一次进宫对你不熟悉,小孩子懂什么……”
“对,小孩子什么都不懂,都是大人教的。”陈琬琰根本不想搭理他,往里挪了挪,离开他的怀抱,冷淡的说道,“睡觉。”
庶出记在主母名下,也是名义上的嫡出,沈家人想带她进宫,还不简单吗?
第二日是小年,宫里要举行祭天大典,还要祭灶神,赵瑾瑜作为天下共主,要为百姓社稷纳祥祈福。
女子不祭灶神,祭天大典结束后,要回内廷举行祈福仪式,等赵瑾瑜率领百官祭灶完毕,命妇需同百官一起朝贺帝后,帝后也会于宫中设小年宴,犒劳臣子这一年来的辛苦付出。
陈琬琰因为夜里没休息好,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沈国公夫人做为助祭命妇之一,从容不迫的协助陈琬琰走完了所有流程,又吃了顿宴席,临散场时还关切的问了她一句,“娘娘可是昨夜没睡好?”
陈琬琰平静的看着她被遮住的头顶,淡淡的说了一句,“沈国公夫人昨日梳的发髻很好看,不过今日戴了发冠,倒是看不出梳了什么好看的发髻。”
沈国公夫人脸上的笑意不减,轻声说道:“头发和人的年纪一样都是会长的,新长出来的又光又滑,总是比粗糙的发尾要招人稀罕,发尾老了是会折的。”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不会再有了。”陈琬琰唇角微微扬起,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沈国公夫人的眉毛又黄又少,发际线后移,一看就是没少摸她屋里那盆含羞草,她头顶那个秃,怕是长不出乌黑光亮的秀发了。
丽太嫔等人最近也开始大把大把的掉头发,应当是吃多含羞草,开始脱毛了,不知道熏风殿里那三个,头发长的还结不结实。
投毒,她也会。
“琢儿昨日在娘娘面前失礼之处,还望娘娘莫怪。”
陈琬琰淡淡的说道:“本宫有什么可介意的呢,沈琢长的肖似母后,陛下对她宽容些也是正常,谁让陛下是大孝子呢。”
沈国公夫人笑容不减,心里却将她骂了狗血淋头,沈家的姑娘确实同沈兰姐妹长的很像,有陈琬琰这枕边风,难怪皇帝宁愿将江东这块大肥肉给沈家吃,也不愿意要沈家女。
有她在一边时时提醒,皇帝怎么可能宠幸肖似他母亲的女人!
“娘娘说的是,陛下同皇太后素来亲厚,对琢儿有几分不同,也是可以理解的。”
陈琬琰笑了笑,沈家打了赵敬淮的主意,才没送沈家女入宫,咬住了江东,这几年他们都不能打皇帝的主意了,所以才想培养这个小的。
赵瑾瑜对这小丫头不排斥,甚至还有点宠溺,他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建立深厚的感情。
这么小就被当成沈家当成争权夺利的工具,真是可怜。
“沈家姑娘的名字起的都好,尤其是沈小姑娘的名字起的格外好,沈国公有心了。”
沈国公夫人眉眼带笑,琢嘛,治玉,当然好了。
“娘娘谬赞。”
“娘娘,郑世子夫人求见。”彤云硬着头皮,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两个人。
“既然娘娘有事要忙,臣妇就先告退了。”
等沈国公夫人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陈琬琰才道:“沈国公夫人方才说的都记下了吗?”
“奴婢都记在本子上了。”
陈琬琰看着沈国公夫人的背影缩小成一个黑点,不屑的勾了下唇,“一群蠢货。”
就这智商还想算计她,连她身边的两个心腹丫鬟是皇帝的人都不知道,还想在她面前放肆,简直是蠢出生天!
赵瑾瑜听了彤云的汇报,就有些犯恶心,他只当那是个懵懂幼童,哪里会生出那种龌龊心思,忽然想起小时候,差点毁了他名节的魏萱萱,这才察觉自己大意了。
因为年龄差太大,他确实对沈琢没有防范。
若他们是同龄,他绝对不会与她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赵瑾瑜想了想,对汪海生道:“去将皇后请过来。”
“回陛下,皇后娘娘睡下了。”彤云一本正经的接口。
赵瑾瑜:“……”
汪海生悄咪咪的看了眼外头还亮着的天,适时的开口,“再过半个时辰就要用晚膳了,皇后娘娘应当要起了。”
宴会刚结束不到一个时辰,皇后这个点睡哪门子的觉,纯粹是同皇帝赌气。
赵瑾瑜凉凉的看了眼彤云,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处州那边有个缺,朕瞧着陆久最近好像差事不多。”
“回禀陛下,我们娘娘说她小憩片刻,晚上还要同太上皇与陛下夜祀灶神,合吃家宴,交代奴婢申时二刻(下午四点左右)将她唤醒。”
汪海生立时接口:“这会儿申时初刻快过了。”
赵瑾瑜对彤云的反应很满意,吩咐汪海生:“去请皇后。”
小年是团圆夜,他们夫妻就是要在一起,白日里行的是国祭,夜里皇家与普通人家一样要家祭灶神,她作为皇室大宗的女主子不可能缺席。
陈琬琰因为刘善瑶说的话毫无困意,躺了半个时辰就起来。
“娘娘?”彤霞替她梳好了发,问了几遍她想用哪套头面,也没个反应。
陈琬琰回过神,随便指了一套东珠的头面,说道:“家祭不需要装扮的太隆重,就这套素净的就行。”
她刚梳好妆,汪海生和彤云就到了。
“娘娘,陛下传召您去御书房。”汪海生笑咪咪的说。
陈琬琰正好也有话要问,就爽快的上了凤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