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姿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下,啐道:“她如今可金贵着呢,轻易是出不了孙府。”
穆四郎闷哼一声,捉住她的手,“我是真要去更衣,方才我说的你给我上着心,成事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顾盼姿本也有事求他,闻言也不敢再闹他,心里寻思着怎么让孙涪同意丹云陪陪穆四郎,口中却抱怨道:“一个有身子的女人,有什么惦记的。”
穆四郎没搭理她,独自出了偏厅。
皇帝让他照看丹云,可孙涪将人软禁起来,他根本就接触不到,上个月底还能看到她那个叫灵巧的婢女出门采购,现在是连那个婢女也不出门了。
她们往京都送的平安信,早就被替换成了求助信,都被陛下的人截了下来。
要真让姓孙的他们把挟持丹云的消息传到皇后耳朵里,他也吃不了兜着走,思来想去他都得给丹云当那个平安使。
除夕宫宴,如同往年一样又热闹又无趣,陈琬琰早已没有初次参加的新鲜感了,不过能在这个宴会上推广山楂酥、片、糕,她倒是还挺期待的。
“是不是觉得无聊?”赵瑾瑜今日配合陈琬琰,穿了一套大红色绣金龙的衣袍,更衬的他肤若凝脂,翩翩如玉。
“今年没有百花争艳,是有些无趣。”
赵瑾瑜往殿中央看去,表演的是唐仆射家的小姐,姿色和技艺都平平,没什么吸引人的。
看来杜家的事,对朝廷的官员影响颇深。
“你看左卫将军王咏良家的公子,长的俊不俊?”
陈琬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前一亮,顿时来了兴趣,“王家第三排坐着的那位公子剑眉星目,五官硬朗,看着就孔武有力。”
赵瑾瑜:“……”再有力,还能有他有力?
“你说……”
“闭嘴!”赵瑾瑜咬牙打断她的话,“他后院的小妾没十个也有八个,他还去过青楼,还养了个寡妇外室。”
“什么啊,这么俊的公子,行为竟然这么不检点……”
赵瑾瑜听到不检点三个字,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到她唇边,“这里的男人就没几个检点的,说不定还有人得了那长满小疙瘩的脏病呢。”
陈琬琰看到他夹来的鱼皮上撒了一层芝麻,仿佛吞了个苍蝇,立即就反馈了他一记干呕,殿中热闹的氛围顿时凝住。
“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离她最近的嘉王妃率先开口问道。
“呵……呵呵呵,本宫昨日吃多了不消化,不妨事儿。”
“皇后可要传御医诊诊脉?”赵瑾瑜关切的问。
“……”陈琬琰拿帕子捂着嘴干笑,恭顺的回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妾无事。”
赵瑾瑜捏了块山楂酥喂到她唇边,温柔的说:“吃点酸的压压胃里的酸水。”
他这话一出,众人看她的眼光登时就更怪异了。
陈琬琰吃下山楂酥,小声求饶,“我错了,求放过。”
“让你昨日贪凉不肯吃药,胃又难受了吧。”赵瑾瑜说完,冲汪海生道,“去给皇后端碗热牛乳来。”
众人恍然大悟,皇后才小产没多久,还在调养身子,不会这么快有身孕。
只有上官清等人心里有些茫然,他们打听到的消息,皇后确实小产了,上官秋四人都说皇帝那里没反应,所以皇后流掉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看来还得尽快将崔冬韵送回延福宫,再试试皇帝究竟行不行。
“皇帝表哥~”沈琢站在金阶下,奶声奶气的喊了几声皇帝表哥,见赵瑾瑜并未召她上去,又喊了几声皇后表嫂。
陈琬琰和善的看着她,对彤云道:“你将这碟子山楂酥端给她,再送她回沈家的位置去。”
沈琢没如愿上到金阶上也没哭闹,伸手将手里攥着的油纸包着的桂花糖递给汪海生,“这是我给皇帝表哥的新年礼物,请帮我奉上。”
汪海生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双手递到赵瑾瑜的跟前,景睿帝看到折成星星形状的油纸包,眼睛瞬间湿润了起来。
“你过来。”景睿帝对沈琢招招手。
陈琬琰见赵瑾瑜面上也带了哀思,就知大事不好。
沈琢上了金阶,乖巧的对他行了一礼,“臣女见过太上皇,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这纸包里装的是什么?”
沈琢脆生生的回答:“回禀太上皇,纸包里是臣女给皇帝表哥做的桂花糖。”
景睿帝见她礼仪规矩学的十分标准,也不怕生,心里十分满意,慈祥的问:“只给你皇帝表哥带了桂花糖吗?”
“臣女带了两颗,太上皇伯父一颗,皇帝表哥一颗。”
陈琬琰僵直着背脊,看着他们三人的目光投在一处。
景睿帝手指微颤一层一层的拆开油纸包,露出里面两颗浅褐色的糖球,糖球正中还裹着两朵并蒂桂花。
他直接捏起一颗就填进了嘴里,熟悉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景睿帝怀念的表情也在印入了众人的眼帘。
“这是谁教你做的?”
“回皇伯父,是二姨母教琢儿做的。”沈琢这几年学的最多的就是讨好人,自然知晓如何拉近彼此的距离,直接就从太上皇喊上了皇伯父。
陈琬琰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看向咸阳王妃,“咸阳王妃有心了。”
咸阳王妃对上陈琬琰那没有温度的眸子,心里暗暗叫苦,这糖还是她未出阁时与她长姐一起想出来的,里头的桂花是熬的牛乳制作的。
前些日子,沈大小姐说沈国公想吃她做的桂花糖了,她得空做好让人送去了沈国公府。
第二日,沈国公夫人就说沈国公吃糖吃哭了,要她教她如何做,她心疼弟弟就教了。
陈琬琰对彤霞说:“去将本宫新得的那对桂花玉树摆件,给咸阳王妃送去。”
那对桂花玉树是贺太嫔送来的,端的是清雅脱俗,不染尘世。
陈琬琰若无其事的回头,看到身边其乐融融的那三人,只觉得头疼无比。
景睿帝问沈琢,“今儿个皇伯父开心,你想要什么赏赐?”
沈琢乖巧的回道:“琢儿想要漂亮的衣裳,还有首饰,好吃的,好玩的,琢儿也不知道挑哪样好,皇伯父替琢儿挑一样吧。”
景睿帝听她一下说了好几样,就觉得她有些贪心,谁知道她最后说的那句,直接取悦了他。
他将沈琢抱起放在他坐的龙椅上,让内侍端了御案上的酸酪给她,慈爱的说:“都要也无妨。”
底下的人见沈琢坐在了龙椅上,都忍不住往沈国公的方向看去,又看了看坐在凤椅上强颜欢笑的皇后,离沈国公府最近的王咏良夫人就开始拍起了马屁。
“你家这女娇娥可不一般,能同时让太上皇和陛下喜欢,真是独一份了。”她们这些人可都是跪坐在殿中的,唯有金阶上那三人高高的坐着。
沈国公夫人拿余光偷偷的扫陈琬琰,谦虚的回道:“一个孩子罢了,哪有什么不一般。”
赵瑾瑜看着剩下的那颗桂花糖,忽然开口说:“父皇觉得给沈琢赐封个县主可好?”
景睿帝不假思索的颔首,“可。”
“请父皇给她拟个封号。”
景睿帝口中还有桂花糖的香味,与沈兰成亲前的一幕幕,不断在眼前闪过,余光瞥了眼肖似沈兰的沈琢,略一思忖便道:“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今日是新年就封其为新桃县主吧。”
沈家来参加宴会的姑娘们,一听沈琢得了县主的封号,眼睛都要喷出火了,有个长她两三岁的姑娘一脸凶狠的垂下了头。
“我就说她心眼子多,你们还不信,上回就是她将我绊下水,最后在祠堂里罚跪的却是我!”
“我早就信了,小年那日母亲本是要带我进宫的,是她拿桂花糖弄脏了我的裙子,最后让她替我进了宫!”
沈琢得封新桃县主,欢喜的跳下龙椅,对景睿帝和赵瑾瑜行了跪拜大礼,景睿帝也没再让她上龙椅,直接让常富将她领了下去。
陈琬琰让彤霞将那个垂着头的小姑娘叫到身边,问了几句话,从彤霞手中接过一对红丝带流苏发圈,绑在她的双丫髻上,端详了片刻,满意的说:“小姑娘就该像这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沈琼僵硬的站着,想伸手摸发带上的流苏又不敢,小心翼翼的对陈琬琰行了一礼,头上的流苏也只是轻轻晃了晃,一看就知道礼仪学的非常不错。
“臣女谢过皇后千岁!”
陈琬琰又问了她几句,就让彤霞将她送了回去。
赵瑾瑜嘉奖了这次出力扳倒杜家的朝臣,又敕封了一批外命妇,其中就有嘴咧到耳后根的穆夫人和龚夫人。
开元二年的除夕宫宴,就在平淡中接近了尾声,景睿帝精神抖擞的率领众人观了一场盛大的烟花雨后,就带着自己的嫔御回了福宁宫。
赵瑾瑜带着陈琬琰上了宫墙,皇宫与皇城中间的长街上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正中站满了等候出宫的朝臣与家眷。
“你能看到沈家的人在哪里吗?”
“臣妾又没有夜视眼,哪里能认得出。”
赵瑾瑜道:“他们只是人海中的一员,只要你不将他们放在心上,他们就入不了你的眼。”
陈琬琰撇了撇嘴:“苍蝇混在苍蝇堆里,臣妾也分辨不出哪只苍蝇最烦人,但它要单独飞到臣妾的眼前,那臣妾也不瞎。”
“夫君就喜欢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赵瑾瑜将她固定在胸前,用披风将她裹在怀里,问道:“今日你叫的那个沈家姑娘,是不是叫沈琼?”
“是呀,哈哈!”
沈琼的生母是沈国公的媵妾,是佟家的庶女,沈国公可是爱惨了她。
就因为她是佟家庶房的庶女,沈家不肯让她给沈国公做正妻,她又不愿嫁给与她身份相当的庶子,硬是给沈国公做了妾,等沈国公继承了爵位后,第一时间给她求了媵妾的敕命。
如果沈国公夫人非要恶心她,那她也只能搅的她没安生日子过。
“她说到底也就是个妾,还是个没有儿子的妾。”赵瑾瑜从袖中掏出那颗桂花糖,放在宫墙上,语气淡淡的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儿子吗?”
“宠妾生的庶子乃乱家之源。”沈国公又不缺儿子,嫡出庶出加起来十几个,比景睿帝的还多。
沈国公被她迷成那样,她背后还有个佟家,沈家能让她生个庶子乱家才怪了。
“佟太嫔是她的同母妹,能进父皇的后宫,也是因为她说母后在宫里过的艰难,让佟太嫔进宫照顾母后和我。”
因为她们身份不高,沈老夫人认为佟太嫔翻不出水花就同意了,甚至还高看了她两眼。
“沈家肯定很感动她的深明大义。”陈琬琰道。
赵瑾瑜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继续说:“她不过是为自己找靠山,将沈家当了她的登天梯。”
佟太嫔进宫后很受宠,与沈家的被打压不同,佟家扶摇直上,佟太嫔也开始恃宠而骄,想生个皇子另起炉灶。
佟媵妾将自己亲测有效的助孕方子给了她,却被人偷偷换成了绝子药,她的希望破灭后,又开始讨好他和母后,求父皇让佟家的公子进宫给他做伴读。
但因不是皇后母族三服内的血亲,不符合皇家的规矩,被父皇拒绝了,她就求父皇接佟家的一个小姑娘进宫陪她常住。
“宫里常年住着嫔妃母族的姑娘,父皇肯定答应她了。”陈琬琰将他不安分的手按住,气恼道,“你讲就讲,动什么手!”
“我讲话不累么?”赵瑾瑜将手放在她柔软的小腹上,继续道,“她总爱把那姑娘往我身边推,后来那姑娘说要嫁给我,彻底惹恼了沈家。”
“噗~”陈琬琰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沈家还没摘到你颗小青桃呢,她就想先上手啦?”
李珩微微抬起头,就看到城墙上站着威武的卫兵,卫兵中间好像还多站了两个人。
冯静姝拉了他一下,说道:“夫君,我们该出去了。”
后面还有一群人在排队等出宫呢。
“她几岁啊,就要嫁给你?”陈琬琰快笑死了,这古代的小孩真早熟。
“她十岁,我七岁。”赵瑾瑜看到李珩跨出皇城门的背影,也溢出了一声笑,“我当时就给了她一箭,说我有太子妃了。”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女大三抱金砖!”
赵瑾瑜将她转了个方向,用力的堵住她的唇辗转吮吸,直到汲取够了水份才放开她。
“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懂什么意思了吗?”
“什么意思?”陈琬琰迷茫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