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城门口一片空寂,昔日尽职尽责的守卫们与昔日熙攘的人群似是约好了、悉数没有于此出现。
“咔嚓~”
两名寒玉宗的弟子合力震断了城门后的门栓,水月城久未打开的东门终于洞开。
门后,昔日繁华的世界并没有如约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取而代之的是遍地横尸、满街血污。
“嗡嗡~”或嗜血或嗜臭的飞虫们被这群不速之客所激,纷纷振翅飞上空中。
于是街面上便多了一团乌黑的云。
“师兄!”素来爱洁的女郎见状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回头向众人身后的马车望去。
“进。”面色苍白、似女实男的寒玉宗大师兄自马车门帘中露出半张脸,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是。”
于是众人便是面色再不好看、心中再如何不愿亦唯有迈步向前。
“等等。”没等众人往前走出几步大师兄便喊住了众人。
正当众人几乎快要以为这位老兄改了主意之际,他徐徐道:“九师弟、十师弟,劳烦你们帮忙拉车,马匹受了惊,动不了。”
……
这一行十六人一路小心推进、花了约莫两刻钟不到方才抵达了水月城中最结实、最易守难攻(地面上)的建筑前。
这座建筑是一座九层高塔,从功能上来讲它属于水月城城主府的一部分——这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现当下这座塔已遭受了腰斩,仅剩四层塔残存。
而在那第四层残缺不堪的墙体边正倚着一人,此人身上留有一道刀痕。
这刀痕与塔身上的断痕完美重合。
“哟。”大师兄早认出了那人的身份,“王城主,别来无恙啊。”
面对大师兄难得的热情王城主却是无力亦无法回应——拦腰一刀既斩断了塔身,自然也斩断了腰身。
他已死了。
三两只通体乌黑的鸟儿正啄食着他的面孔、掏挖着他的腰腹,似是作为对王城主的回报,它们代替王城主回应了大师兄。
“呱~呱~”
大约是饱食了人的血肉,这些鸟的眼睛悉为血红,它们冲着寒玉宗一行人怪叫了几声后便再度埋首于它们的进食大业中。
“大师兄。”女郎向坐在车内的大师兄发出问询,“此地好不诡异,要不我们……”
从城门到城主府,在这一路上女郎见到的死尸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她前几十年所见过的总和,而众多死尸的凄惨死法更是令她涨足了见识。
如今的她已然饱和,如果可以的话,今日之内,她都不希望再见到死尸。
但显然这是“不可以”亦“不可能”之事,便在她发出这询问后不足五秒,位于断塔四层、倚墙而立的王城主忽地就失了平衡。
“吧唧~”
他的上半身先是前倾,随后顺着刀痕滑落,不由分说间便坠到了塔下。
“呜!”女郎闭紧了眼不敢看这场面。
而在她闭眼的瞬息却是听到大师兄尖声喝到:“小心!”
随后,她便什么都听不到、更看不到了。
而其他未闭上眼的寒玉宗弟子们则听见了一声锐响、看见了一抹刀光。
刀光如血,自上而下将他们的二师姐剖成两半。
这一击着实来的过于突然,众人于这之前甚至都未觉察附近有敌手潜伏。
“谁?!”众人皆取了兵刃在手,除了大师兄。
而同样的,众人皆四处张望、寻不到凶手之所在。
除了大师兄。
“好刀法。”大师兄拍起了手,朝着断塔。
说来也怪,他因要拍手而放下了门帘,而门帘却并未因此而垂落、遮住他的视线。
不过场中没有一人在意这些细节。
众寒玉宗弟子经由大师兄提点皆将目光转向断塔,只见断塔之上、原本王城主立着的位置上不知何时站上了另外一人。
那人着一身血色衣袍,面如冠玉,发似乌木,一副青年模样。而其手中握着一把雪亮的刀子,刀尖上还残留着一抹血芒,赫然便是方才行凶的凶器。
“大师兄!”作为先头部队进入城中的寒玉宗弟子皆非泛泛之辈,面对强敌,他们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脑子一热、冲上去为同门报仇然后送掉自己的人头。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向他们当中的最强者请教。
“新入先天的吧?”大师兄停下了鼓掌,他一面以手势示意众人退后,一面向立在断塔之上的那人发问,“看你发出的刀罡确属新入先天无疑……但若是如此,在你发招前我不该察觉不到你……我们是寒玉宗门下,兄台,你哪条道上的?还请明言,莫要伤了和气。”
自家师妹惨遭横死却能舔着脸同凶手和颜悦色地谈话、极力避免交手,这位大师兄倒是蛮合格的。
但那站在断塔之上的怪客却并不那么合格。
“唰!”
那怪客手上一抖便是一刀挥出。
血色的刀罡从刀刃上延伸而出,隔空直取大师兄所容身的马车。
“真不讲理!!”大师兄爆出一声大吼,而早于这吼声脱口他已双手连环拍出三掌。
三道掌力如浪潮叠加,凌空迎向刀罡。
先天!
站在断塔上的怪客是先天!
坐在马车中的大师兄也是先天!
“呯!”
刀罡与掌力相撞爆出了一声闷响,惊起半座城的黑鸦。
“呱~呱~”黑鸦们在天空中盘旋着,在它们振翅之际间或有些许黑色的羽毛落下,宛如一场不详的、黑色的雪。
闷响过后,刀罡消弭,而大师兄发出的掌力却还有所盈余。
“噗!”这掌力击得王城主的下半边身子倒飞着、从另一边坠下了塔去——血衣怪客在发出刀罡后便已离了原位。
这怪客高高跃起,避过掌力波及范围,施展出一记跳劈。
这一记跳劈着实古怪,古怪到江湖经验仿佛如大师兄亦看不穿这一刀里头的名堂:怪客人在半空,门户大开、周身破绽遍布,虽说先天之境可令人获得悬空之能,但在此刻的大师兄看来只消自己略略发招便可隔空取了此人性命。
但如是一来大师兄却犹豫了。
他觉得此人定有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