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以为公孙羽在听,所以他一味地往下讲那属于他的道,怀着“后继有人”的心情。
但事实上他怀错情了。
事实上,早在他讲到第二句上的时候公孙羽就“掉线”了。
玄武的青火压制住了公孙羽的伤势与疲倦并给予了公孙羽些许精神上的增幅,以便令他能从玄武的讲道中悟出更多东西。
只是这青火是在“讲道”未开始前就给到公孙羽的,而彼时的公孙羽才经历过同铁玄的死斗,所以,它的疗效就有些不对头了。
公孙羽确实悟了,不过他悟的不是玄武苦心分享给众人的道,而是他自己的道——准确地讲是在死斗中被他用到烂的《吞天灭地七大限之破海式》中蕴含的道。
“哗啦。”于青火包裹中,那片被刀客一刀斩平的大海再度出现在公孙羽眼前。
只是这一次海上没有风浪,更没有小舟。
海上只有公孙羽。
“破海……破海……”公孙羽踏着海水如踏平地,他的眼中有着迷茫也有着明悟。
“海不顺我意,我便破海去——这是我看到的《破海式》,也是《破海式》最浅层的意思。”他回忆着自己曾见到的刀客破海的那一幕。
“这一式能平海,当然也能翻海。”公孙羽笃定道。
翻手,一把刀早在手中,于这虚幻的大海上公孙羽猛然挥出一刀!
一刀引得波澜生,一道巨大的浪头以公孙羽立足的位置为起点、以公孙羽这一刀的指向为方向凭空诞出,怒龙似的狂卷而去。
这浪头的形状同公孙羽于死斗中施展过多次的刀罡基本相同,但随着公孙羽手中刀头一偏,这浪头竟灵活地打了个转、转了个弯。
公孙羽手中刀势再变,浪头竟如游龙般再度转向。
他于海面上舞着刀,直到涛涛海浪被他御得如臂使指。
……
以上这一切皆是公孙羽于悟招之际看到的幻象,便是强如玄武亦不能看见,而外界可以看见的、或者说玄武可以看见的却是这样一幅场面:
浑身被青火包裹着的公孙羽不住地扭动着身子,活像只在茧子里挣扎的虫子,而随着他的扭动,四周本就很是浓郁的天地元气如铁钉遇上吸铁石般涌入他的体内。
公孙羽的境界猛地往上涨了一截——从“20”涨到了“21”。
(真·涨了一截。)
“他悟得了!当场悟道!这份资质虽然跟我那个时代的天才人物没得比,但也算是不凡了。”玄武如是想着,“当场升了一个小境界……这算是美中不足啊。要是他能够一级不升,那么今后的好处可谓多多。他应该是极力在压制了,但还是没压制住——谁叫我的道过于强大了呢?”
玄武有些后悔自己用青火镇住了公孙羽的伤。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人生还得向前看。
玄武唯有寄希望于公孙羽的根基足够扎实,又或者未来能有什么奇遇能弥补今日的揠苗助长。
玄武的道已被他讲完——又或许并没有,毕竟玄武山中已没有几人还能清醒地倾听,而听到这里的公孙羽已然压不住自己的境界了,所以即便还有下文也无需讲,更不该讲。
但他停了讲,有人却还在追问。
“玄武大帝,下文是什么?”
水柳宗主峰,赵麟、徐弯等一伙人正蹲守于此,相比于其他听取了玄武讲道的人的惨状,他们这一伙人中仅有赵麟一人略显不堪:此刻的他正昏迷着,嘴角挂着一丝殷红,面色更是苍白如纸,仿佛遭了重创。
但他的境界却从后天九重直接跨到了先天三重。
不止是他,所有被他带上水柳宗的人境界少说都涨了三重。
除了徐弯。
作为一个武道废人,玄武讲的道对于徐弯而言既没有正面作用也起不到负面影响,所以他做了他能做的事——也是他们这一行人跋山涉水冒着巨大风险甚至不惜袭杀昔日同僚亦要做成的事。
他用纸与笔记下了玄武所讲的全部的道。
没错,就是这样简单的事,但为了做成这样的事就是让徐弯、让赵麟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们也是甘之若饴的。
毕竟,他们自己的功法连先天都够不上而且还有诸多错漏,与玄武的道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为了这个道,他们可以杀人,也可以被杀。
“赵兄,该走了。”徐弯等了半晌,眼见东面天际俨然泛起了鱼肚白,于是他收起纸笔抡圆了手臂大力地在赵麟脸上拍了两下。
他必须大力,不然以他这武道废人的力气根本别想给赵麟造成半点痛感。
而事实上,即便是他抡圆了手臂、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给赵麟造成什么痛感,反倒是他自己的手被赵麟身上充盈的真气反震得隐隐生疼。
于是,事出无奈,徐弯只好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扎进了赵麟的大腿。
“喔!!!”赵麟惨叫一声醒了过来。
“赵兄,天快亮了,我们得走了。”徐弯道。
“道讲完了吗?”赵麟捂着大腿上的伤口。
“讲完了。”徐弯回答。
“都记下来了?”赵麟问。
“都在这里。”徐弯拍了拍被藏在怀中的纸卷。
“那就好。”说这话的时候赵麟一只手暗中已勾成了爪状,眼中更是隐隐有杀气流转。
看得出来,赵麟是打算来一场“狡兔死走狗烹”了。
赵麟的心思徐弯岂能不知?是以早于赵麟将想法变现为行动之前,徐弯掏出了那一卷纸于赵麟面前展开。
只见那纸上全是些赵麟所看不懂的、稀奇古怪的符号。
“玄武大帝讲的道中承载了莫大的伟力,我试过用正常的文字记载它,但纸与笔都承受不住那份伟力,所以我只能退一步,用只有我才懂得的密语将之记下。”徐弯用充满惭愧意味的语气做出了解释。
这个解释很荒谬,荒谬到即便是五岁小童都不会相信他,但这个解释却令赵麟散去了眼中的杀意、散掉了手中的气劲。
“真是辛苦先生了。”赵麟从徐弯手中接过纸卷存进自己的储物戒中,随后他鼓足气朝那些兀自还昏迷着的手下们发出一声爆喝:“都给老子起来!该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