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她才搞清楚,那天早上他并不是因为生她的气,而是因为此事他才飞回了A市。
“我很生气,由于孩子,由于家庭,你拒绝我,我可以理解,可你独身一人,你还拒绝我,我想不通……”
他仍耿耿于怀。
她撅着嘴说:“那天,你到我家,我想和你说的,可看到你身边花花草草那么多,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眉毛向上一掀,追问道:“你看到谁啦?在哪看到的?”
她顿时哑口无言。
事实上,她谁都没有看到,所谓的花花草草只是存在于她的臆想和捕风捉影中。
“那你,敢说自己身边没有女人吗?”
“我承认我有。”
才亲密过,他此刻就承认他身边有女人。他的坦白比他善意的欺骗更令她难以忍受。
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他问:“你是不是很介意?”
她黯然点头。
“那时,我亲眼目睹你和杨奕待在一起,我也很介意。”尽管时过境迁,但想到当时的情景,他的语气仍显沉重。
现在她能理解他当时的心情了,将心比心,她此时有多难受他当时就有多难受。而且,她还没有亲眼瞧见他跟其他女人待在一起,她光靠想象就觉得心痛不已,心痛的感觉就像被猫爪子狠狠抓挠了一样,不堪忍受。
良久,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放心,我已经陆续跟那些女人分手了,现在我身边只剩一人了。”
还剩一人!她因妒生恼了,尽管以前是她不对,可她除了他跟杨奕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可以说,现在她对他是全心全意的,可他,竟还想享齐人之福!
想到这,她愤愤然,猛地推开他。
“怎么了?”
“你身边还留了一个女人?”她指责。
“对啊,难道你不是女人?”他反诘。
她顿时哑了。他说的女人竟然是她!
她,当然是女人,而且还是个非常小心眼的女人。
此时,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可他还要摇着头说:“我见过吃醋的女人,但真没见过吃自己醋的女人,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她羞得坐不住了,立即站起身,躲到卧室里去。
过了几分钟,他走进卧室。
“早点休息也好,明天我还要到局里去一趟。”
她很为他担心,连声问:“他们还要问你什么?你会不会有事?明天你去局里,会不会回不来了……”
见她一脸的担心,他不再回避。
“别担心,我肯定没事。这次涉案的都是近两年发生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四年前,我见游戏规则有点过了,就离开这里另谋发展。所以,你不要为我担心,我在商场里浸润久了,懂得如何趋利避害,你就放心吧。”
她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呼吸也觉顺畅不少。
“我真担心,怕你会被关进去。”
“我真被关进去了,你会怎样?”
“我会带着小孩等你出来。”
“你哪来的小孩?”
“你傻啊。”
“你才傻,你本来以为我会有事,所以你今天破天荒地采取了主动,对不对?”
一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的想法被他说穿了。
他凝视她,目光深沉凝重。刚开始她还能勉强承接他那穿透力极强的目光,久了,她承受不住了。
她轻声问他:“你怎么了?像是不认识我似的。”
“我在想,若有一天,我真的一无所有,只要你还在家等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话从何说起,他拥有的太多,而她才是真正一无所有的人。所以,她认为他的话是杞人忧天,并不把它当回事。她只说:“你也有怕的时候吗?我怎么不知道?”
他微微一笑:“谁没有怕的时候?只是有的人隐藏得好,有的人轻易外露而已。”
他说完,没有听到她的回应。他侧头看她,见她的眼睫毛扑扇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在想什么?”
“那一年,我爸病了。我怕得要命,幸好遇见你。你出现了,什么事都迎刃而解了。”
“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
“有关家的记忆,谁会轻易忘记。”她转头看向他:“既然那么久了,你怎么没有把我忘记。”
他蹙眉说:“我老跟自己说,我一定会把你忘掉。可越是这样,印象反而越深刻。”
她想,那时他恨她,所以,才很难忘记她。
此时此刻,她很想知道,从他知道她在他公司上班起,他忍她忍了多少时间。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你公司里工作?”
“你寄来应聘资料的时候。”
这话让她吃了一惊:“怎么可能?你怎么会看到我的应聘资料?”
“一个招聘助理拿给我看的,她当时觉得有趣,问我你长得像不像她。”
他的话令她想起杜晓薇说起的那个小姑娘。
“依你看,我们像吗?”
“粗看是很像,时间长了,又觉得你们没有一处相像。”
“我很好奇,也想看看她,她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她在哪。”
“你不要骗我啊,我可是火眼金睛。”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老早就觉得你身上有股妖气。”
这不是变相骂她么。当年,他岳母就说她是狐狸精。
想起当年的事,她的脸色顿变,立即翻个身背对他不说话。
他哪知道她为何而生气。
静默了一会,见她还不说话,他就解释说:“我真不知道她在哪。她实习期结束。我跟人事部的人说,不用给她转正了。”
她立即翻过身来,紧紧追问:“为什么不给她转正呢?”
“小姑娘能力一般,欲望无穷,工作态度不够端正,这样的人放在公司里,对公司的发展没什么好处。”
她的八卦精神抖擞起来:“你是不是没追到人家,才……”
他瞪她一眼:“你知道什么?尽跟着别人嚼舌根。”
她不服气:“你既然做都做了,还怕别人嚼舌根!”
“我做什么了?我只不过请她吃了几次饭而已。吃完饭,她说去商场逛逛,一跑到商场里,看中东西就舍不得放下,我就买给她了。结果,她拿到公司里炫耀。”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嘿嘿嘿。”
她的奚落明显刺激到他。
他迅即翻身压在她身上,说:“我现在就对你献殷勤,让你看看我到底是奸还是盗。”
她知道他恼了,但她心里不舒服,所以,仍不想就此放过他。
她继续刺激他说:“你越是恼羞成怒,就越能说明问题。”
他突然伏在她身上不动了。她耳边传来他沙哑的声音:“我当时的问题是,我爱的女人突然之间就不要我了。我只是想从其他女人身上找到一丁点儿补偿,可是,那只是我的奢望而已。”
这番从心底流露的话顿时让她心酸不已。
第二天早晨,他先于她出门。她站在客厅的玻璃窗前俯视楼下,力图辨认他的身影。几分钟后,她看见他上了车。
车慢慢远行,直至消失不见。
眼前没什么可看的了,可她仍没有离开窗前。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远方,脑子里回忆昨晚上的一幕幕。
他的激情正如她所愿,强力而又沉着,热烈又不失温柔。整整一夜,他搂着她,以连续不断的温存把她带到妙不可言的巅峰。
她有点懊悔,早知是这样,她真不该矜持那么久。
稍后,她又去看望莉莉。
这次,她把莉莉的顾虑全部打消掉了,他们为莉莉考虑得很周全,甚至,连锦德出来后的去处都安排好了。
告别莉莉,乘电梯下了楼,她看见他的车就停在大楼门前。
她紧走几步,拉开副驾驶的门就要坐上去。
“坐到后面来。”他命令道。
她犹豫不决,他们过于亲近,会不会对他们的声誉有影响,毕竟公司里的人只知道他是单身,而她是已婚。
“我还是坐前面吧。”
“坐到后面来。”他再一次明白无误地下了命令。
她拗不过他,只好乖乖上了后座。他们一左一右紧靠着车窗坐,中间空了好大一个位置。
他对她招招手,意思是:坐过来。
她对他摇摇头,他眉毛一掀,意思是:为什么?
她手指指司机,意思是:有司机在。
他立即摇摇头,意思是:没关系。
她觉得他们这种情形就是人们通常说的眉来眼去,有暗通款曲的味道,只有男女偷情才会这么做。
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望着窗外。过一会,她扭头看看他,发现他沉着脸瞅着她。
他生她的气了?
她想了想,掏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别生气,我这样做是为了维护你的形象。
很快,她收到一条短信:我没生气。
她回:没生气就好。
他又回:一点都不好。
还说没生气,这明明是赌气的话。
她又发一条短信:累了就歇一会,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他回道:你累吗?
她回:有点。
他又回:那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
怎么又兜回去了?
她再要发短信,他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过去。
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说:“你睡一会,到了我会叫你。”
事已至此,她只能照他的话做。
她真的在车上睡着了。
到了A市,已是中午。他们找了个地方吃午饭,然后才会公司。
颜妤刚走进办公室,杜晓薇立即拉住她问:“你昨天去哪了?今天上午也不见你人影,害得我只好一个人去食堂吃午饭。”
“我回老家看同学。”
“哦,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当然是女的。”
“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是男的。”
“什么?这你也看得出来?你就诓我吧。”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点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群众雪亮的眼睛。你的变化,不要太明显哦。”
“是吗?”她不信,跑到洗手间去照镜子。
果然,镜子里的她容光焕发,明显跟以前判若两人。
下班后,她到附近的超市买小菜。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他问她在哪。她告诉他具体的位置。他叫她等着,他马上来接她。
她等在路边东张西望,没注意一辆黑色桑车停在她身边。
车窗摇下来,他对她招手。
她坐上车子,边放东西边问:“你换车了?”
“车子越开越好叫换车,我这叫怀旧。这种车型还是我十几年前开的。现在几十年不变的东西越来越少了,这车称得上奇迹了。”
“难得开着奇迹上路,你心里有何感受啊?”
“嘿嘿,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
“什么意思?”
“开桑车,住楼房,如果我们满足于这种有房有车的生活,那我就再也不用卖力打拼了。”
她斜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止步不前的人。你只是说笑而已。反正,今后我过我的日子,你做你的事业。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听她这么说,他呵呵笑了。
“你想我们各不相干?那是不可能的。我今晚就住你这。”
“为什么?”
“你住的小区有生气,感觉有生活的味道,我挺喜欢的。”
听他这么说,她便默许了。
俩人吃完晚饭,天已暗黑。她提议出去散散步。
他们踱到小广场边,看见不少人在运动,在跳舞,或陪伴孩子在玩。
他不由感慨:“其实享受生活并不需要很多金钱铺垫,就像这样,也挺好。”
“那当然,奢侈是一种生活,平实也是一种生活。就看你需要什么。”
他沉思不语。少顷,他问:“以前,你和杨奕经常出来散步吗?”
她摇着头说:“这种机会很少。因为,他确实很忙。大多数时候,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里玩。”
想起以前和孩子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她心里不由得难受起来。
他看见了她悲伤的表情,立即将她揽进怀里。
“我知道你很难受,但,失去的已经无法挽回。我们活着的人更应该要好好生活。你现在别难受了,看着我。”
良久,他放开她后,他们才意识到,他们刚刚的行为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情到深处,无所顾忌。
他们都这个年纪了,还这样不管不顾的,俩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站了一会,他说:“我们回去吧。”
她点应允,两人相携而去。
此后十几天,他都住在她这。
周五夜里,空调突然坏了,屋里热得如蒸笼一样。
她热汗直淌,手里拿着一本杂志边扇边说:“怎么办?要不我们到附近的酒店住一晚。明天正好休息,我打电话叫人来修。”
他立即否决她的提议,说:“你收拾一下东西,搬到我那住吧。”
深更半夜,她翻箱倒柜,把需要的东西打包,装进出差的箱子里。
他帮她提着箱子,她锁好门,俩人挽着胳膊放轻脚步走下楼梯。
整幢楼安静地沉睡,伴随着踏踏脚步声,她的心砰砰直跳,浑身有种酥麻的感觉。
他们半夜出行,其状真像是私奔。
街上车子稀少,他的车开得飞快,她坐在车里,感觉头有点晕眩。很快,他将车开进一条私密的小路,车子行驶了十来分钟,他的车停在一幢大屋前。
远处传来微弱的犬吠声,声音时断时续。
周围一幢幢间隔几十米的别墅在夜色映衬下显得神秘而又大气。
他开了大门,引领她进去。
穿过花园,他们从边门进屋。进屋后,他先把防盗监控器给关了。
“今天是周末,阿姨都放假了。你要喝什么,我帮你倒。”
“不用啦。”
“刚刚我看你出了不少汗。你就喝点柠檬茶吧。”
看到她点头,他转身去了厨房。
屋里很清凉,她坐在客厅里,倦意全无。
触目所及,都是典雅奢华之物。只看到眼前这部分格局,她就能理解为什么他第一次到她家,他说她的屋小,不能住人。看来,那不是尖酸刻薄之语,而是潜意识的反应。
她的房子跟他的相比,确实太寒酸,太简陋了。难为他跟着她一道挤了十几天。
她正想着,他已回来,递给她一杯水。
等她喝完,他拎起她的箱子说:“走,我们到楼上去。”
她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他回过头问:“我们走上去,还是乘电梯?”
“还是,乘电梯吧。”这么晚了,她不想一层一层参观他的家。
他牵着她到电梯口,摁了一记按钮,电梯门开了。
他们走进电梯。电梯上行时,她才想起问:“楼下的灯要开一夜?”
“三楼也有开关,我一般到了楼上才关楼下的灯。”说到这,他突然笑了。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含着笑意问:“你现在还怕黑?”
“嗯,有点。”这么大的屋子如果黑漆漆的,的确挺吓人的。可见,他装修的时候,倒是考虑得很仔细,很周到。
他继续问:“这是不是看鬼片的后遗症?”
她立即矢口否认:“不是,我从小胆子就不大。”
“胆子不大你还敢看恐怖片!”
“那不是,练练胆子嘛。”
“你真想练胆的话,我给你锻炼的机会,等会你下去把灯关了再上来,行吗?”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你住我那,我可没有难为你。我到你这,你为什么想着法儿捉弄我?”
“我怕你一个人在家会害怕。我想趁我在的时候,好好练练你的胆量。”
他这么说,她马上就释怀了。
“你不用担心这个,你不在,我就不住这了。”
“算了,我还是找个胆子大点的小阿姨陪你吧。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吧。”
出了电梯,走廊里离地面二十公分的地方装着一串暗灯,通向走廊尽头的卧室。夜深人静之时,这种幽静也挺?人的。
她紧握他的手,好奇地问:“平时除了你,这里还有其他人住吗?”
“周一到周四,有个打扫卫生的老阿姨住在一楼,周五她回家住,到周一才过来。”
“这样啊。这么大的屋子,你一个人住挺冷清的。”
“还好,我习惯了。反正我在家的时间不多,回来休息一下又要出差,这里也像酒店一样。”
他打开卧室的灯,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叹不已,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卧室。
她正惊叹间,他拉开一扇隐蔽的门,指着一边衣柜说:“你的物品就放这里吧。”
等她整理好物品,洗漱完毕,天际已经蒙蒙亮了。
她爬到床上,才发现他没在床上等她。她等了一会,仍不见其踪影。
她掏出手机,打他的电话。
“喂,你在哪?”
“我在书房里,你先睡吧,别等我啊。”
她不知道他在书房里干嘛,听他的声音倒是有点急促。
她不想打扰到他,迅即挂断电话。
她躺在他的大床上,很快就安然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屋里的光线仍是昏暗如夜。
她好想知道现在几点了,可她的手被他握着,她怕吵醒他,四肢不敢随意乱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机铃把他吵醒了。
趁他去接电话,她赶紧起床穿衣。她一边穿衣一边耳朵竖着。她听见他说:“……这事决不能姑息,一定要走司法程序,让那些诽谤公司声誉的人及机构得到应有的处罚……你们这几天抓紧时间收集证据,以便尽快向法院提起诉讼,让那些跟风散布谣言的人不敢再继续……一旦调查有新的进展,你们要随时向我汇报……嗯,好,就这样。”
他挂断电话后,她不无担忧地问:“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别担心,不知是谁造谣生事,我正派人调查取证。”他说完,见她衣服穿好了,他也取来衣服要穿上。
她赶紧劝他:“你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你再睡一会吧。”
“快十一点了,还睡?再睡就变成猪了。”
“你像猪就好了,不用这么操心。”
他笑笑,说:“猪当然不用操心,因为它们操不操心都一个样,养肥了就要被宰杀。做企业的就不一样了,越大越要小心,要尽量避免被宰,所以,操心是难免的。”
“那你岂不是一直都很累,丝毫没有松懈的时候。”
“大家都一样,现在是全民焦虑时代,有些人面临生存焦虑,而像我这样的则面临发展焦虑,谁知道哪天政策要变,所以,从不敢掉以轻心。”
听了他的这番话,她对他笑笑。她理解他了,不会对他的忙碌再说三道四。
中午,他带她到小区会所吃饭。他的桑车停在一溜名车旁,显得特别突兀。
他不是没有好车,只是他的车库停满了,昨晚桑车只能停在外面。今天中午,他不想费事倒腾,便开着桑车到会所吃饭。
吃完饭,他们回到住所。他带着她上上下下看个遍。一些摆设的物品引起她的注意,其中不少是古董。
看他收集了这些东西,她很好奇,便问他收藏古董的标准是什么。
他不答,反而考她:“你认为呢?”
她思索一会,说:“年代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