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就算慕容小姐当时像个正常的小孩子一样哭闹,也逃不过被人说是她推柳氏的命运。灾星瘟神般的称呼也不会少。
朱云桢又想起了这句话,忽然觉得很心疼。
“纪星他陪在我身边十几年了,喜欢他的人也不少,还有几个官府小姐,可他不同意。人家父亲为了女儿的幸福,直接上请奏折。
那天,纪星被父皇单独喊到内室去谈这件事。我本来没有很在意,可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我就想去看看。”
父皇平日里对纪星的态度也很好,那时候却很凶。纪星直接跪在了地上,说:“王爷今年才十四,还未及弱冠,我想陪着王爷。”
“纪星,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陪了桢儿这么多年,肯定舍不得离开。可人家说了,就算你娶了她,她也会让你继续当桢儿的贴身侍卫。这样宽容大度的妻子,你去哪里找啊?”
“皇上,贴身侍卫,何谓贴身?我若娶了妻,我便要回家中,如何护得王爷的安全?若娶了妻,如何安心保护王爷?一旦出事,让妻子怎么办?所以,正因那位小姐太好了,纪星才不敢耽误她。”
“你,你真是!”
朱云桢看见父皇气的浑身发抖,连忙跑进来扶着他。
“父皇,纪星他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
“桢儿,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听父皇的话,别闹。”
“可父皇,您和母妃从小就告诉我。婚嫁此事不能随意,正妃一定要选一个命定之人,这样才能给她全心全意的爱,让她有安全感。您说,您很后悔为了稳固政权,那么早就娶了皇额娘,以至于后来母妃被人针对。父皇,这些是您告诉我的呀,您怎么忘了呢。”朱云桢说。
“桢儿,这些父皇没忘,但你也知道,我和母妃只是对你这样说。你是皇子,和一般人不一样。身份低的人,是没有资格反对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父皇,请恕孩儿不懂。您也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能拿自己的身份去打压别人。可为什么在这件事上,您却这样做呢?”
年幼的朱云桢望着自己的父皇,脸上全是不解。
“桢儿,唉~”已至中年的皇帝,叹了一口气。
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全是疲惫。
“罢了,我自己解决。纪星,带桢儿回去吧!”皇帝无力地摆摆手。
“后来,我才知道,父皇在找纪星之前,就已经找过那个官员了。那个官员老来得女,对唯一一个女儿十分宠爱,几乎有求必应。于是,他在父皇面前倚老卖老。说他就这么一个愿望,若这个愿望都实现不了,就只有告老还乡了。”朱云桢用帕子轻轻地擦拭慕容于的双手,然后从箱子里找出药膏,涂在慕容于的左手腕上。
“那后来呢,那个官员如果真的告老还乡了,肯定会影响朝廷的。”慕容于问。
朱云桢知道慕容于平时从不关心这些事。只要不是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慕容于几乎都不知道。
“那个官员肯定不会告老还乡啊,之所以对我父皇那么说,只是因为他相信父皇会答应这件事。父皇为了让他有台阶下,赏赐了很多东西给他,不过大多是银子。
他又不傻,知道自己离开后,会对朝廷的局面造成多大的影响。说不定,哪天就横尸荒岭了。还不如安安分分地倚老卖老,又能得钱又能护命。那些官员本质都一样,谁会脑子那么抽,放弃安逸的生活啊。”朱云桢翻出箱子底层的草药,辗碎了放在夹板上。
“我跟你说这件事,无非两个目的。一是纪星今年也不小了,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可能经常会让芸烟生气。所以,就是让你多注意一下芸烟,适当地为纪星说几句话,别让他们互相错过了。”朱云桢把慕容于的右手轻轻托起,包上一层软布后,放进半成形的夹板里。
“可能会很疼,忍一下吧,忍不住就咬帕子。”朱云桢把帕子递给慕容于,慕容于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朱云桢便把帕子放在了床边。
骨折要接骨后,才能固定夹板。朱云桢小心地摸上慕容于的手腕处,把大致方向弄明白后,就开始接骨。
接好后,朱云桢将夹板闭拢,用细绳把夹板捆了好几圈,然后再打上结。
在这个过程里,慕容于始终没吭声。朱云桢好几次都想抬头看看她,却又怕因为自己的不专心,而导致慕容于更疼。
结束后,朱云桢抬头就看见慕容于紧闭着双眼,眼眶周围有些泛红,嘴唇却被咬得泛白色。
像她这样的人,以前应该没骨折过。
“我就是担心我会把你弄疼,所以才让你咬帕子的。怎么样,是不是很疼?”朱云桢边洗手边说。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接骨本来就很疼,你已经算很温柔了,至少比那些自称行走江湖几十年的大夫好多了。”慕容于依旧闭着眼睛。
“得了吧,我怎么能和那些大夫比呢。”朱云桢笑了笑,然后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你以前也接过骨?”
“嗯,不过那时候很小,现在都要想不起来了。”慕容于无所谓地说。
………
朱云桢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把眼睛睁开,好不好?”
“不想睁开,想睡觉了。”
朱云桢把手慢慢抚上慕容于的眼睛,用指腹轻轻地摩擦着,眼眶附近渐渐出现了一些泪水。
“你再不睁开,我就亲你咯。”朱云桢把手抬起来。
慕容于立马把眼睛睁开了,本来想把头转过去。可一想转过去了,朱云桢也看得到,泪水还容易顺着往下流。所以干脆直接瞪着朱云桢。
此时,慕容于的眼眶里就像是一汪池水,波涟漪动,苦诉衷肠,让人移不开眼。
像是受了很大委屈的人,望着自已可以信赖的人,可怜兮兮的。
这样的眼,怎么可能起到威慑力,更别提瞪人的效果了。
“还有一个目的,是想让你知道,我选王妃不会因为家族势力,只是因为她是我命定之人,是我想走一生的人。
我不想让你现在就给我答案,以后再说吧!这样的话,不管我们在没在一起,在说出答案的时候,之前的日子,对于我,肯定是美好的。
不然,等你手好的那一天,你再告诉我答案吧。”朱云桢看着慕容于笑。
“我不喜欢吃石髓铅,好苦的。”慕容于半垂眼帘,泪水就从眼每处滑了下去。
“没事,你不喜欢吃就不吃,除了恢复时间要长点,对你应该没有其他的影响。”
“以后别哭了,我很心疼的。于儿。”朱云桢试着喊亲昵些。
慕容于一愣,泪水滑得更凶。
朱云桢顿时手忙脚乱,“怎么了,别哭了,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让你难受了,对不起……”
朱云桢的“啊”还没说出来,就突然想到了。
于儿,于儿,一般来说,第一个这样喊的人,是自己的父母吧。
就像桢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