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你种的吗?”
徐磬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才像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一样,说:“不是。”
不是吗?可刚才那个下人说,这些花草都是主人在修剪啊,徐磬是受人之托吗?
半响,徐磬都没听到有人说话,便回头看了慕容于一眼,发现慕容于低着头在想些什么。
“是我娘种的。”
慕容于抬头,这是徐磬在补充上一句回答吗?只不过时间隔得有些久吧?
“那你娘原本住在这里?”
“对。”
还真被她猜对了,这里的原主人竟然是徐磬的母亲。
慕容于想了一下,确认了这几年将军府并没有女眷去世,才问:“那你娘现在身体可还好?”
徐磬换了一把剪刀,说:“她已经不在了。”
慕容于不太懂观赏植物这一方面,她只是认出一种寿命为三年的花。她以为这些花草全部都是徐磬母亲种的,而那株花不过能活三年。将军府这几年又没有女眷去世,她自然就认为徐磬的母亲还活着。
徐磬是徐翥的老来子,想来,徐磬的母亲岁数也不大,让徐磬来修剪花草,要么是因为他母亲身体欠佳,或者身体本来就弱,要么只是因为徐磬送药顺便。
慕容于身边的人大多没有家人,所以她会格外注意这些,没想到,还是不小心说错了话。
这个时候,不论是自己的沉默,还是对不起,其实都差不多吧。说了对不起后,两个人之间反倒更加尴尬,还不如沉默呢。
对不起,沉默,找话题,然后继续沉默,这样的话……
虽然沉默挺不礼貌的。
“那你住在这里不会想起你的母亲吗?”
刚才慕容于随口一句“白绫”,徐磬就熟练地从柜子里面找出一根麻绳,所以慕容于才会问徐磬,那些花草都是他种的吗?就是在猜测这个地方是不是徐翥的住处。而现在,慕容于大概能猜到徐磬的母亲去世后,徐磬就开始住在这里了,或者,他一直住在这里。本来慕容于是想问“你住在这里不会伤心吗”,可又觉得这样问有点伤自尊。对于一个男子而言,对一个出生在武官世家的男子而言,这句话真的蛮伤自尊的。
“会想,但我喜欢这里。不是因为我母亲,就是单纯地喜欢这里。”徐磬顿了一下,说:“甚至比我娘还喜欢这里。”
慕容于似乎察觉到什么,便不再接话。只是决定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找个借口让徐翥给她换一个住处。例如,她不喜欢这个居处,会触景生情什么的。
尽管会给徐翥留下一个不怎么好的印象,但慕容于并不喜欢抢别人喜欢的东西。
仅此而已,但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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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阳光正好,有八个人站在郊外的分岔路口干瞪眼。
其实芸烟真的不想把美深带走的,只是美深昨天晚上求了她很久。美深倒没有用“你不答应我就不睡觉的”的法子,只是求了一会儿后,自己一个人为委屈屈地缩到旁边去了,一脸的我懂,你不要再说了,我会听话的。看的芸烟心都软了,于是半心疼半觉不妥地答应了。
所以慕容于带了两个人去,而朱云桢身边肯定要有人跟在旁边的。就算没有人跟在旁边,纪星也会以想念自己女朋友为由跟来。
可……可谁能告诉芸烟,为什么还有两个人?
木芷然一脸惊奇道:“云桢哥哥,你也出来玩吗?”
朱云桢迷茫了半晌,才恍惚想起,这人似乎是母妃给自己的画卷中的一人。
木芷然一脸失望,想说些线索让朱云桢想起来,却又故作大方地说:“云桢哥哥可能不记得我了,毕竟云桢哥哥上次在淮安公主的生日宴会上,才说过要与芷然一起出来玩儿,转头却忘了。”
没有人接话。
朱云桢在拼命回想,他说过这句话吗?没有吧?这个女的,好像是史部侍郎的小女儿吧?当初自己一门心思地给傅沛儒下药,什么时候答应过她一起出去玩啊!
而慕容于在一旁冷静地看着木芷然,努力将敌不动我不动这一名言诠释。
芸烟在心里嗤笑,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对这位“云桢哥哥”心思不纯吗?人淮安公主好歹是朱云桢的妹妹,你喊得这么明显,是什么意思啊?
纪星不管木芷然,看见芸烟的表情后只觉得窒息。
木芷然仿佛不觉尴尬,又开始问慕容于问题。
“这位姐姐,你是谁啊?怎么也出现在这里?”
慕容于冷冷瞥她一眼,用眼神完美诠释了关你屁事!
“这位姑娘,您这话说得可不对,明明是我家大小姐先到的,我家大小姐还没有先问,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到先问起我们来了?”
芸烟用您,并不是表尊称,只是想说木芷然很老了。不管是从年龄来看,还是其他的方面,木芷然都根本配不上喊慕容于为姐姐。
慕容于回京城,成为了将军府的大小姐,并且与朱云桢的婚约也不受影响。这两件事满朝文武皆知,吏部侍朗又怎么可能不把这两件事告诉他的小女儿呢?
纪星悄悄从朱云桢背后走开,走到芸烟身后,拉住了她,想让她冷静一点。
芸烟正要甩开,却听见慕容于说:“芸烟,不得无礼。”
这“不得无礼”究竟指的是,不让芸烟擅自对木芷然说话,还是不让芸烟甩开纪星的手,当场给纪星下面子?亦或,两者都有。
木芷然自然也是看见了纪星与芸烟牵住的手,故作了然道:“原来如此啊!那云桢哥哥和姐姐也是辛苦了,难得见到这么贴心的主子了。”
“去哪里?”慕容于不理木芷然,问朱云桢。
朱云桢本是觉得尴尬得很,慕容于这一问,倒让他觉得突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这史部侍郎的女儿,母妃是要他好好照顾的,就算日后不能结亲,也绝不能败了两家的关系。
“往东边走吧,不远处有条小溪,我们可以在那里扎营。”
“云桢哥哥,要不然你与我同乘马车吧,何必走路呢?”木芷然指着自己身后的马车说道。
慕容于和善地看着她,没错,是她。按常理而来,慕容于此时应该瞪着朱云桢,然后内心戏,一万句你敢去试试循环。可慕容于不傻,她才不会这么蠢,她的人她自己会守护。
木芷然冷汗涔涔。
朱云桢见慕容于这样,心知她这时候是在等自己说话,慕容于是……是吃醋了吗?咦,自己的关注点好像有点不对。
“木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让我一个男子坐轿,却留一个女子走路,这……实属不妥。”朱云桢含蓄地说。
木芷然为了能和朱云桢共坐一轿,实则是不想走路但她又想朱云桢陪在身旁,说:“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坐呀!”
朱云桢一愣,说:“还是算了吧,木小姐的轿子,本就是有备而来,现在怕是承不起三个人的重量了。”
“没事的,可以丢掉的,大不了让我的车夫再捡回来。”木芷然一脸认真地说,之前她听闻朱云桢和慕容于要去郊外,还有可能会在郊外住一晚上的时候,她就准备了许多在外面过夜,需要或不怎么需要的东西放在马车上。如今看来,却是累赘了。
朱云桢无奈道:“木小姐,实话告诉你吧,我二人本就打算走路去的,根本不会坐车。”
“怎么可能,这里离京城那么远,你们怎么可能走路过来!”木芷然诧异道,若是朱云桢,她肯定就信了,可慕容于和她身边的那两位侍女看起来那样弱不禁风,怎么可能走这么远的路?
“我们其实也没走多远,出了京城后,就把马匹寄放在一家客栈里了。”朱云桢说。
木芷然脑中顿时闪过一幅画面,朱云桢抱着慕容于骑马。整个人都不好了。
慕容于想,难得和朱云桢出来一天,总不能让木芷然一个人就毁了所有吧。
“四匹马。但是我们现在要走路了,你要跟着就跟,跟不了,早点回去吧!”慕容于对木芷然说。
木芷然怔愣片刻,然后走路跟了上去。
“你不是讨厌她吗?怎么还让她跟着?”朱云桢问。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同意,她就不会跟来一样。就算是你不同意,她回去了,也有人守在暗处。”慕容于说道。
“对了,你今天和我一起出来这件事,告诉你母妃了吗?”
如果徐雅知道的话,如果她知道的话,如果……
慕容于想,可能以后都不会有如果了。
“我昨天告诉母妃了,怎么了?”
慕容于垂眸,“没怎么。”
“昨天……你究竟怎么了?”朱云桢斟酌着开口。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慕容于反问。
“啊,果然是这样啊!竟然有人在将军府里面派眼线监视你,知道是谁吗?”朱云桢转头问。
慕容于当然知道是谁,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这一次,我再信你一次呗!看看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我怎样,都听你的。
慕容于向来敢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