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昆阳城外,刘秀中军大帐。
这个时候,昆阳城内的守军还在坚守城池,而刘秀与王邑第一次硬碰硬的正面对决就取得大胜,重挫了敌军的锐气。
只见刘秀一身戎装,腰跨宝剑,端坐在大帐正中间,贾复、马武、臧宫、王霸、邓晨、傅俊等人都对刘秀心服口服,他们围在刘秀的身边,以刘秀为主心骨,等待着刘秀的下一步作战计划。
刘秀的手在剑柄上摩挲了一圈,想了想,眉头一皱,道:“依秀之见,我军和莽军的第一次战斗虽然大获全胜,但敌我的实力依然相差很悬殊,我军若想取胜,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马武是个急性子,他听得有些不耐烦,连忙扯开嗓子对刘秀喊道:“文叔,你就别卖关子了,说吧,这仗该怎么打,我们都听你的!如果需要我马武冲锋陷阵,我必然当仁不让!”
刘秀顿了顿,说道:“兵法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倘若我军不能力克强敌,不如攻心!”
王霸又道:“文叔,如何攻心?”
刘秀听罢,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军可派出些许兵士假扮成从宛城来昆阳报捷的使者,故意装作不慎将书信丢在莽军阵前。而书信的主要内容便是,宛城已被攻下,我汉军主力正火速驰援昆阳!如此一来,莽贼的大军军心必乱!”
贾复听罢,不禁哈哈大笑,他一拍大腿,对刘秀连连称赞道:“哈哈哈……好!妙计啊,文叔!莽贼的大军在昆阳久攻不下,而前日王邑的数千精兵又被文叔率领一千兵马打了个大败,这个时候宛城胜利的消息传来,足够让他们人心惶惶了!”
邓晨也微微一笑,答道:“莽贼的将士多忌惮刘演威名,一旦刘演攻下宛城,率汉军主力杀来昆阳的消息传开,那些人恐怕吓都吓死了,军心不稳,必败啊!”
于是,这个故意散播假消息,乱敌军心的计策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只是,在当时那个时代,信息传播比较缓慢,不像现在,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发个微信就可以了。
其实,在刘秀定下这个计策的时候,宛城已经被刘演攻下来了,只是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到昆阳。
也就是说,刘秀故意命人散播的这个“假消息”其实是个真消息。也许,这是刘秀艺高人胆大,善于攻心,也许是天意,也许这就是刘秀、刘演兄弟之间的默契和信任。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时候,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悄悄地向汉军这边倾斜了……
这时,已经进入了五月,初春的严寒逐渐褪去,积雪早已经融化成雪水,渗入到泥土里,天气开始渐渐暖和起来,是个适合踏春、放风筝的好季节。
但是,宛城内外却都是一副肃杀、凄凉的景象,完全没有踏春的意境,反而有些深秋的荒凉感……
这里刚刚经历了长达将近半年的厮杀,看不到一丁点绿色,更别说五颜六色的鲜花,漫山遍野的草木都已经被南来北往的兵士、马匹踩烂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血肉模糊的尸体,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英雄无处埋枯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岑彭坚守了宛城四个多月,他把自己守城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但最终没有等来王莽的救兵,宛城被刘演的大军攻破。
坚守宛城的后期,城内的粮草已经吃光了,守城将士和城中百姓甚至把树根和草皮都吃光了,只能开始人吃人!
饿急了,城中将士和百姓开始互相残杀,谁死了,尸体会被别人分食,抢夺尸体吃的过程中又会引开一阵相互残杀,直到躺在地上的尸体足够让活下来的人填饱肚子……
当城中的将士、百姓全都变成野兽互相撕咬、啃食的时候,这仗真的没办法再打下去了,岑彭坚守到了最后一刻,他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不过,岑彭虽然失败了,但他碰上刘演,在宛城粮草不济,兵微将寡的情况下能坚守城池长达四个多月已经是个奇迹了。
做个假设,如果王寻、王邑的数十万大军能早一点扑到宛城来支援岑彭,结果会截然不同!
只能说,时势造英雄,英雄也在顺应时势,像岑彭这样的英雄无法逆转莽贼覆灭的大时代潮流,只能顺应这个革命的大环境。
……
而就在刘演的汉军主力攻破宛城,正在宛城到处冲杀,捕捉莽贼余孽的时候,一名美妇正蜷缩在宛城一处府邸的某个角落瑟瑟发抖,惊慌失措,怀里还抱着一个七、八岁大小的男孩。
那美妇天生丽质,保养的极好,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皮肤有着少女般娇嫩欲滴,又有几分成熟女人的魅力,鹅蛋脸,乌黑的秀发盘头,鬓角贴在脸上,别有一番风味。
这美妇正是岑彭的妻子杨氏,今年二十有七,看上去还很年轻,而美妇怀中的男孩正是岑彭的儿子岑遵。
就在这时,一队兵马突然杀到府上,这间屋子紧锁着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下子涌进来十几名兵士,这些如狼似虎的兵士们一看到岑彭的妻子杨氏就像是黄鼠狼看见鸡一样,垂涎三尺,意欲扑上去行雨云之事,刹那间,天上好像飞起了一大群老鹰,还“嗷、嗷”地叫起来。
领头的那名将军眼睛最是毒,他一眼便知道住在这座府邸的,又是夫人打扮的,八成就是岑彭的夫人,而这个时候,汉军将士们都已经对岑彭恨之入骨了。
长达小半年的围攻宛城,汉军将士死在宛城之下的已经不计其数,而阵亡将士们有很多是那些活下来人的兄弟、亲属或者战友,这可是血海深仇!
只见那名将军的眼睛里冒出一股愤怒的烈火,看着杨氏和那个孩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仿佛那些阵亡的将士就是这美妇和这孩子给害死的,他怒吼了一声:“兄弟们,这就是岑彭的老婆,咱们论了她!”
说完,提枪便想上阵!
刹那间,周围的兵士全都围了过来,一个个露出青面獠牙,阴气毕露!
不知道这些人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男人的本能,他们对这件事都很积极,竟然也不管美妇怀里还抱着一个七、八岁已经懂事的孩子。
可想而知,如果这个孩子亲眼见到自己的母亲被一群禽兽凌辱,他长大之后心理会产生怎样的一种阴暗面。
只是,这些汉军将士们是不会让这个孩子活下来,再长大到他可以复仇的年龄的,他们一定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甚至在行阴之前就先把这个小崽子先给做了,省的他在一旁碍手碍脚。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群混蛋不要过来!”
美妇怀中紧紧地抱着男孩,她抱得更紧了,蜷缩在墙角处死死抵住,已然没有了退路,恨不得钻到墙里去。男孩没有哭,而是睁大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些人,好像要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脸,然后在心中种下一颗仇恨的种子,努力活到自己可以复仇的年龄。
十几个阴辊一起扑了上去,撕扯!啃噬!镇压!
美妇尖叫!呐喊!歇斯底里!
“救命啊!”
男孩也在母亲的怀中奋力挣扎,用他那稚嫩的小拳头挥拳打出,尽全力保护自己的母亲,却被一名兵士一把揪了出来,狠狠地踹了一脚,骂了一句:“草!小杂种!”
那男孩却挣扎着站起身来,又冲上去要保护自己的母亲,却又被一脚狠狠地踹出几米远,脑袋狠狠地撞在柜子上,血流如注,疼!好疼!
但男孩始终没有哭,不愧是岑彭的种!
美妇的厮喊声,惨痛,渗人,令人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这群禽兽却突然被一双巨大而有力的手掌狠狠地扒拉开,又被来人一一狠狠地踹了几脚,然后挨个使劲抽大嘴巴子,把脸抽的通红,一个个楞在原地,衣衫都来不及整理,终是没有得逞!
“大司徒……”
“一群混账东西,都给我滚!滚!滚!”
那人眼睛气的通红,一连说了三个“滚”,差点想动刀子杀人,可见其愤怒的程度。
这群阴辊终于灰溜溜地离开了,天空一片晴朗,杨氏方才从噩梦中惊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暴雨梨花,泪如泉涌。
“夫人受惊了。”
刘演恭恭敬敬地在杨氏面前作揖说道。
杨氏哭了半晌,方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和青丝,看清楚了救命恩人的脸,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一脸络腮胡子,带着一股粗犷之气,不正是刘演,刘伯升吗?
“多谢恩公出手相救,恩公的大恩大德,我万死莫报!”
杨氏趴在地上,狠狠地对着刘演磕了一个响头。
“夫人切勿如此,快快请起!”
刘演连忙上前扶起杨氏,一脸愧疚地说道:“刘演对属下约束不周,惊扰了夫人,死罪,死罪!”
万幸的是没有铸成大错,倘若刘演再晚来一步,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其实,刘演在攻占宛城之前就听说岑彭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夫人,跟长相俊朗的岑彭极为般配,所以他一杀进宛城就直接奔岑彭府上来了,就是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
就在这时,那个小男孩缓缓地走了过来,拉了拉刘演的衣角,仰起头,用稚气未脱的声音说道:“大胡子叔叔,谢谢你救了我母亲。”
刘演低下头,看了看这个和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大的男孩,头磕破了,一脸的鲜血,却是一副倔强和坚强的表情,不禁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心疼地说道:“你看你,流了这么多血,我找人替你包扎一下吧。”
“谢谢大胡子叔叔,你真是个好人。”小男孩咧开小嘴,微笑着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刘演微笑道。
“岑遵。”小男孩答道。
“真乖!”
刘演微微一笑,又摸了摸岑遵的小脑袋瓜,一脸宠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