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的府衙大门前,一个面色如玉,剑眉鹰目,丰神俊朗的将军被五花大绑压到大门前,他浑身是血,铠甲已经被扯破,蓬头垢面,泥土和凝固的血液粘在身上,脸上,像是一个落难的乞丐,此人不正是岑彭么?
岑彭,宛城破,他誓死不降,战至最后一刻,与刘稷、李通、朱佑三人大战了三百多个回合,才被三人合力擒住,还用“扑风镖”打伤了朱佑,真是顽强!
周围的汉军将士们都举起手里的兵器,齐声呐喊道:“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是啊,岑彭坚守宛城长达四个多月,这段时间汉军将士死伤无数,这是怎样的一种血海深仇!
“都给我住口!”
就在这时,刘演出现了,他大吼了一声,霎时全场寂静,没人再敢出声。
刘演义正言辞地高声说道:“岑彭身为朝廷命官,尽心尽力防守宛城是他分内的事,这没什么不对!更重要的是,如今天下大乱,流寇四起,咱们更需要像岑彭这样的忠勇之士。”
刚才那些一直嚷嚷着要杀岑彭的汉军将士们一听这话,纷纷不说话了,安静下来。一来,刘演这话很有道理,也很有说服力;二来,宛城是刘演率领众将士打下来的,岑彭也是他打服的,自然应该刘演处置。
刘演缓缓地走到岑彭面前,还为他松开绳索,恭恭敬敬地说道:“岑将军,多有得罪!”
岑彭和刘演,他们即是一对宿命中的对手,亦是英雄之间惺惺相惜。
岑彭见刘演对自己态度恭顺,便知刘演有纳降的意思,但他昂首挺胸,义正言辞道:“刘演,我岑彭今败于你手,无话可说,但求一死!”
周围的汉军众将士一见岑彭如此桀骜不驯,都义愤填膺,纷纷怒斥道:
“草!这厮好生傲慢,大司徒礼贤下士,他却如此不识好歹!”
“若不是这厮坚守宛城,我汉军将士何至于伤亡如此惨重?!”
“杀了这王八蛋!”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
就在这时,刘演又怒吼了一声:“住口!”
却是将众将士的轩然大波又一次镇压下去。
刘演态度极为恭敬,在岑彭面前作揖说道:“请恕我直言,不是将军败于刘演之手,而是昏庸无道的莽贼败给了万民苍生!将军,莽贼滔天虐民,穷凶极恶,自书传所载,乱臣贼子无道之人,未如莽贼之甚者也。像莽贼这样的人,将军为何还要执意效忠他呢?不如归顺我汉军,光复汉室,造福苍生百姓吧!”
没想到,岑彭还是摇了摇头,正色道:“刘将军的美意岑彭心领了,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岑彭即为朝廷命官,自当忠于朝廷,忠于社稷。且自古忠臣不事二主,岑彭今败于你手,已无颜见君,你还是杀了我吧!”
刘演听罢,万分失落,又想苦口婆心再劝几句,但话刚要到嘴边却听到一个清脆柔细的嗓音传来:“夫君!”
来人正是岑彭的夫人杨氏。
岑彭看着杨氏完好无损,一脸诧异道:“夫人,你怎么没死?”
杨氏听罢,哭笑不得,顿时黛眉紧蹙,指着岑彭厉声喝道:“夫君,你好糊涂啊!那莽贼篡权夺位,荼毒生灵,你怎么可以为这种人尽忠,还不快归降大司徒,灭莽兴汉,立不世功名,也不枉男子汉大丈夫!”
“再说,你这负心汉死了倒不要紧,你让我和遵儿将来怎么办,任人践踏欺凌吗?你知不知道,方才若不是刘演大司徒出手相救,妾身已经……已经没脸再见你了!”
杨氏说完,连忙转过身去,一脸见不得人的样子。
岑彭听罢,面目表情急剧变化,仿佛内心在挣扎,很复杂的样子。
刘演见状,心想,这事情的转机或许就在岑彭的夫人身上,这个人情,我要定了!
果然,岑彭一拍大腿,大呼一声,“哎……”一脸懊恼,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刘演面前,义正言辞地作揖说道:“明公恩德,岑彭谨记于心,今后愿追随明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演见状,大喜,连忙扶起岑彭,拉着他的手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得岑彭一员虎将,胜过得十万雄兵!”
……
很快,刘演上奏更始帝刘玄,表彰岑彭的忠义,刘玄采纳了刘演的意见,封岑彭为归德侯,让他隶属刘演指挥,岑彭从此便归顺汉军。
翌日,刘玄、王匡、朱鲔等人便搬进了宛城办公,宛城这座南阳郡的郡治城市就成了更始政权的临时都城。
而就在更始政权进驻宛城的时候,刘秀早已经将这个消息在莽军大营中四处散播,弄得莽军将士人心惶惶,无心恋战。
这个时候,刘秀又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决定从城外援军当中亲自挑选了三千名精壮的猛士,从城西水道潜入敌军大本营,直插莽军心脏,来他个擒贼先擒王!
就在这时,一旁的邓晨盯着地图看了很久,忧心忡忡地说道:“文叔,这招棋实在是太危险了!”
原来,根据地理,定陵、郾城在昆阳的东面,澧水、昆水在昆阳城南边东西向流过。也就是说,刘秀的三千猛士从城东绕到城南,再绕到城西,至少要渡两次河,而且是在莽军几十万大军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三千人运过去,不被发觉!
但是,这无疑是个正确、英明、大胆的决定,因为面对几十万的莽军,刘秀在昆阳城外的这一万人就算是再厉害也打不过,就算是刘秀的将士都以一当十最多也就能拼掉十万人,莽军的人数优势实在是太明显了!
所以,刘秀只能集中最优势的兵力,向莽军最重要的位置打,也就是王寻、王邑的中军大营,正所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只要能把王寻、王邑的中军指挥部给端了,那这几十万大军瞬间就会成为无头苍蝇……
于是,刘秀义正言辞地答道:“姐夫,你不必多言,秀心意已决,敌众我寡,若要取胜,必须用险!”
邓晨听罢,不禁眉头一皱,又劝道:“文叔,你再好好想想,且不说我军这三千人从城西潜入莽军大营要渡过沣水、昆水两条河,还要不被莽贼的数十万大军发现,这实在是太难做到了!”
刘秀听罢,却正色道:“姐夫难道忘了沘水之战,我汉军精锐在甄阜、梁邱赐十万大军的眼皮子底下穿梭而过,渡过沘水、黄淳水两条河,奇袭蓝乡之事吗?”
奇袭蓝乡,类似的战术刘秀的确用过,而且成功了,这一次只不过是把沘水之战重演一次罢了。
但是,上一次刘秀奇袭蓝乡只带了一千人,这一次要带三千人,带的人更多,绕的路也更远,而且上一次是躲过了十万人的眼睛,这一次是几十万……奇袭难度大了不止一个档次!
更重要的是,当时的蓝乡防守空虚,而王寻、王邑都极其怕死,所以他们将全军精锐都集中在自己的中军大帐附近,这个地方防守最严密,将士战斗力也最强,像是一个铁核桃,就算要吃进肚子里也得崩掉两颗门牙!
邓晨显然了解莽军的布阵特点是外弱中强核心硬,连忙又对刘秀说道:“文叔,即便这三千人能顺利到达王寻、王邑的中军大营,他们也未必能战胜强敌啊!”
邓晨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一旁的贾复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大吼一声:“伟卿何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狭路相逢勇者胜,我觉得文叔之计可行,贾复原为前部先锋!”
刘秀听罢,连忙拍了一下大案,厉声喝道:“好!贾复、马武、臧宫、王霸、傅俊,你等随我潜入王寻、王邑中军大营,与之决一死战!邓晨留守大营!”
贾复、马武、臧宫、王霸、傅俊五人听罢,齐声答道:“诺!”
邓晨顿了顿,拍了拍刘秀的肩膀,道:“文叔,我也随你一同去吧!”
邓晨虽然觉得刘秀此行凶险,但是刘秀一旦做出了最终决定,他也会鼎力支持,不遗余力!
刘秀听罢,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好!”
于是,众将士齐心协力,共抗强敌!
刘秀知道,这是一场恶战、鏖战,他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可能幸运女神也开始降临到刘秀的身上,这个时候,王寻、王邑竟然出了中军大营,带着一万兵马在各营之间巡逻,就好像一只王八从他的龟壳里探出了头。
而且,刘秀率领三千兵马刚刚渡过沣水、昆水,就恰巧在半路上遇到王寻、王邑率领的一万兵马。好家伙,冤家路窄,竟然在半路碰上了,这下子省事,不用杀到中军大营去了,就在这里干吧!
刘秀见这支大军领头的二人正是王寻和王邑,顿时喜出望外,连忙命令将士们排开阵势,迎敌!
而正对面的王寻和王邑在半路撞上刘秀,竟然也喜出望外,王邑在远处指着刘秀对王寻说道:“大司徒请看,那美须眉者便是刘秀,他们兵马不多,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我军可围而歼之,擒杀刘秀!”
这个时候,王邑竟然还没把刘秀当回事,前不久他率领数千兵马才刚刚被刘秀打败,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总之,双方的主帅都认为自己碰上了“大鱼”,但究竟谁是大鱼,谁是刀俎,那还得大战一场才能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