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黑色液体从瓶中倒出，泛着点点荧光，随着这些液体触碰安格伤口周围的咒文，咒文纷纷染上血红，绽放出短暂的光芒，化作点点粉尘消散，安格身下沾染到材料的圆阵同样染上一片血红，缓缓转黑，一切恢复如常。
安格伤口处，原本结痂的部分皮肤开始轻微蠕动起来，长出一层薄薄的新肉，连带内侧的器官一同蠕动着。
安格被那些粉尘烟火一样的效果吸引，注视着消失的咒文和蠕动的伤口，有段时间没有说话。
“你很感兴趣。”
乔斯林晃着空瓶子，最后滴出一滴，在空中炸了个小小的红色烟火。
安格坦然点头，旋即有些低沉的说：“我有很高的灵感，但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按我哥哥的说法，我缺乏与‘它们’沟通的天赋。”
乔斯林把瓶子丢回箱子，没有立刻离开的打算，那团黑色物质把箱子放下，迅速化作一张靠背椅，主动接住了乔斯林。
“所以你成为了骑士？”
安格漠然点头：“是的，现在看来我做的不错，21岁的上位骑士，我的家人们会以我为荣……”
他说得似乎很自豪，嘴角却一点没有上翘的打算，耷拉着，心情变得低迷起来，因为这些荣誉和成绩换不回死去的人，更无法结束这场战争，这让他感到沮丧，故意没再深入去想。
“你的父亲和兄弟，听说都已经去世了。”乔斯林忽然提出，像没意识到这对于重伤员来说，不是一个好的聊天话题。
“……是的。”安格迟疑着回了一句，他父亲，尤其是他哥哥的死亡有太多疑点，安格不想让乔斯林读到自己的心思，立马开口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我现在拥有了特性，能不能使用巫术。”
乔斯林微微一笑：“不用这么紧张，我现在已经听不到你的心声了，被读心有些像通灵巫术，只不过不受控制，除非你一直念叨……这种情况只会在你受核心伤害且我的巫术失效的情况下产生，现在已经修好了。”
乔斯林宽慰了一下紧张的安格，随后有些苦恼地思索起来，过了好几秒才回答道，“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你不行。”
【啊？为什么我就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安格困惑的没有开口，但乔斯林像是读懂了他的想法一样。
“因为你个体的情况特殊，你的自愈特性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简单明了的恢复身体健康，你的身体实际上并没有活过来，你的自愈特性有在治疗伤口，但更多的时候是在抽取你的灵感让这具身体维持活性，不会出现尸体的特性。”
【什么意思？】
【我现在的身体竟然是活死人？】
他脑海中对这句话出现了完全不同的理解。
他同样被这种“自愈特性”的解释，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嗯，这件事本来是该由我向你解释的，但你的队长似乎希望你不要掺和这些事，作为一个普通人继续之后的生活，让你以为自己只是获得了普通的特性。”乔斯林先是解释了一下一开始没告诉他的原因，随后摊开双手耸肩道，“但我更尊重病人自己的想法，你想知道吗？”
【想。】
安格的心绪和表情第一时间给出了回答，他又立刻伸出手示意乔斯林等一等，“不，请让我仔细考虑一下。”
【那个灾难级的未知对我造成的影响不止现在我知道的这些……】
【我想知道！】
【……队长不想我入局，甚至要对我自身状况进行保密，说明这些事情我一旦知道就等于入局……】
【我想知道！】
【但乔斯林有在有意引导我去了解，这事和根植园有关？】
【我想知道！】
【……可根植园对我的态度和我接下来得到的安排是矛盾的，无论如何，了解的越多才能保证主动权。】
他不清楚这算不算自己说服了自己。
于是，他轻轻点头：“想。”
“你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巫术的原理，圆阵和仪式符号代表需求，咒文代表请求，最后依靠自身的灵感提供力量。”
“其中，我们请求的对象其实是未知。”
安格感到不解：“未知不是灾害吗？”
这个世界没有神灵，灵感也无法对人类进行回应，灵感接近一种能源，他一直以为“与它们沟通”的天赋，是指挖掘使用灵感的能力，他还奇怪既然都高灵感了，为什么无法使用。
原来沟通是指和未知。
“是灾难，而且是最难清除的灾难，也是因此，哪怕是我们根植园出手，未知也很难完全没有残留，但复杂特殊的未知往往具有活着的特性，低等哪怕残留的未知，都保留本能。”
“我们通过仪式符号书写出请求后，用咒文聚集附近存在的未知，因为咒文的特殊，它们会集中起来吞吃我们分出去的灵感，这个过程中依照我们画的仪式符号行进，激发相应巫术，这就是一般情况下巫术的原理，灵感担任仪式中的献祭部分。”
一般情况？也就是有特殊情况？
安格没打断乔斯林，听对方继续讲述。
“灵感高，指的是你灵感量的多少，比喻起来像贝加湖和水杯之间的差距，比如我刚刚的仪式需要两个水壶的灵感，只有一杯水的人显然做不到。”
这个比喻让安格想到了自己脑海中的水面，那是自己灵感的具现？看起来确实不少，至少比这个房间大。
解释完巫术的基本原理，乔斯林终于开始回答安格为什么无法使用巫术的原因。
“普通人不仅灵感不高，而且我们为了适应未知的存在，进化出了被未知本能排斥的特点，以保证自身安全，容易与未知沟通的人，实际上是一种基因缺陷。”
【……这还讲基因的吗？有点走进科学的味道了。】
“灵感高却无法使用未知，除了本身让未知排斥外，还有一种可能，他的灵感固定成了气场一样的存在，没办法像水一样随时倒一点出来，这受到个性和信念等后天因素的影响，并且可以改变，但很看情况。”
就像水结了冰，而过去的安格应该属于前者，他天生被未知排斥，所以有很强的未知抗性，而缺乏与未知沟通的能力。
乔斯林看了眼安格说，“经过灾难级未知的侵入，现在的你可以说是很受未知喜欢，如果你去外围区域走一圈，应该会走哪儿哪儿就有未知出现。”
【……变成了柯南体质吗？】
【但这应该很容易使用巫术啊？】
安格有些不解，有些好奇，有些期待。
“特性是一种固定在人体内的巫术仪式，你是在肉体被毁灭后得到这个仪式的，当时你很有可能已经心脏停跳，那是你的真实状态，你是靠仪式让自己重新活过来的，于是，你需要二十四小时全天运行仪式，保证效果。”
安格脸上的所有情绪全都消失:“所以，我一旦停下这个仪式就会死？”
乔斯林摇头:“没那么快，你完全没有伤势的情况下，预计能活个一两天吧。”
“可……我不是已经获得了真实的身体了吗？心脏不是已经跳动起来了吗？”
安格不能理解，他的存在又不是幻术，又不是假的，但不等乔斯林回应，他自己找到了端倪。
“我……我没有血液……”
从醒来到现在，那么大的伤口，那些蠕动的器官，他只感到不可思议，却相对忽视了最违和的一点，他没有流血，无论是床单还是刚刚摔下去的地板，他自始至终没看到过流出的血液。
乔斯林点头解释了这个现象：“你的灵感代替了你的血液，不停地在你体内流动，并且一有枯竭就立刻补上。”
乔斯林最后看着安格说道：“理论上，如果你还有盈余的灵感，那你可以尝试使用巫术，但是以你现在的体质，能沟通吸引来的未知不是小数目，你很可能会一下子失去大量的灵感，那时候，你的身体会出现什么变化，谁都不敢肯定。”
话毕，乔斯林起身提起了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