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一,林清浅跟着靳家人一起上山去了清泉寺,将亲手抄写的佛经供在了佛前,又为爷爷奶奶和爸妈还有哥哥供上了长明灯。
她虔诚的跪在佛前,上香祈愿,靳北笙站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她,拇指轻捻着横搭在掌心正中的那颗红色玻璃珠。
诵经声阵阵,她站起身来,一回头就撞进了他没来得及收回的眸光中。
靳北笙眼底闪过了一丝慌乱,但很快便被掩盖住了,他故作无事的垂眸,问道:“你今天许了什么愿?”
“愿望只说给佛祖听,和你说,没什么用。”
靳北笙笑了下:“也对。”
“你呢,你许了什么愿?”
“静心,想求得一份平静。”
“有用吗?”
靳北笙抬头望向了满目慈悲的佛像:“似乎没用。”
“那你还求。”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求些什么。”
林清浅沉默了,半晌,她走到他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既然你什么都不缺,那下次你帮我求点儿什么吧。”她一边拉着他往殿外走,一边想了想道:“你就求我能够长命百岁,或者,嗯……随便求点儿什么都行,反正我都挺缺的。”
“好。”
跨过门槛,走到了殿外,冬日冷风卷起了台阶上的落叶。
林清浅抬头透过屋檐看着成群飞过头顶的白鸽,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又朝靳北笙靠了靠:“天气预报如果准的话,过两天可能要下雪,可南城的雪总是留不住,一落地就化成了水,到处都脏兮兮的。”
“你要是想看雪……”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拒绝了她北上去看雪的邀约,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饿吗?想吃什么?”
“奶奶他们去听皈无大师讲经了,估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我们自己走……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也没人会介意。”
林清浅冲他笑了下:“反正如果长辈们要是责怪下来,你记得挡在我前面顶着。”
靳北笙也冲她笑了笑。
……
林清浅盼望中的这场雪,终于在腊月廿七这天落下了。
早上,靳北笙开车带她回了林家老宅,因为赵爷爷不在,保姆阿姨和司机保镖也都回家过年了,所以偌大的宅院显得尤为安静。
经过几场凉风的洗礼,平时打理精致的庭院都显得格外萧条,枯枝败叶落了一地。
屋檐门廊上挂着红灯笼也盖了一层薄灰,还有几盏灯笼穗子不知何时被风吹掉了,现在也不知被刮去了哪儿。
林清浅裹着大衣,走在靳北笙前面,上了通往正厅的台阶,一推开门,她只觉屋里还没屋外暖和。
靳北笙默默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带进了怀里:“一会儿就暖和了。”
林清浅嗯了一声,她换了鞋,叹了口气:“今晚要住在这儿了,你怕不怕?”
“怕什么?”
“这里的主人,死的只剩我一个了,之前在奶奶的葬礼上,我就听人议论说我家这宅子的风水不好,不然也不能接二连三的有人去世,还有人说,是我命硬,所以才会克死家人,你说多荒唐啊。”
“不要听这些胡言乱语。”
“以前赵爷爷他们在的时候,还算热闹,也没觉得有这么冷清。”她又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一会儿吃火锅吧,还能暖和些。”
“好,但不能吃辣。”
“那还有什么意思。”
林清浅从他怀里挣出,裹着大衣哆哆嗦嗦的向楼梯方向走去:“一会儿我来订外卖,你别让人送,你订的餐,我肯定不爱吃。”
靳北笙嗯了一声,转身关紧房门,顺带打开了灯。
中午吃火锅时,靳北笙看着那锅红的夸张的汤底,紧皱起了眉:“你这么吃,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林清浅还没等锅开,就倒了一盘牛肉卷进去:“不会,我的肠胃可比我的呼吸道坚强多了。”
“撒谎。”
林清浅有些尴尬的清了下嗓子:“偶尔吃一顿嘛!好不容易赵爷爷不在,你就别念叨我了。”
“我看你是大过年又想去医院报到了。”
“不至于,真不至于。”她端起杯子喝了口可乐:“明天早上咱们早点儿去墓地,去完,中午吃完饭还能去趟超市,我想买点儿那种比较有年味的装饰。”
“老宅那边,管家已经准备好了。”
“我说的不是老宅,是你家。”
“我家?”
“对啊!不得贴个对联,窗花什么的吗?你以前从来不贴啊?”
“不贴。”
“也是,你在国外,不回来的时候,也是自己过年,贴不贴的吧。”
锅开了,她站起身来,拢着袖子,夹了一筷子肉放进了靳北笙的盘子里:“开荤了,就吃吧,反正也当不了无欲无求的佛子了。”
……
吃得差不多了,林清浅望着锅上冒起的白烟雾气,发起了呆,靳北笙放下筷子,静静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听她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开荤了?”
“不是突然。”
“那是为什么?”
“心不静了。”
“那就是动心了。”
靳北笙没说话,也没否认。
林清浅回神,笑着和他对上了目光:“突然有点儿荣幸,不过我很好奇,常年食素,一朝开荤,是种什么感觉?我听人说,常年食素的人会觉得荤素都吃的人身上有怪味,你之前觉得我身上有吗?”
靳北笙摘下了被蒸汽熏得蒙上了一层水雾的眼镜,轻揉了一下眼角:“没有。”
“那我身上是什么味道的?”
“草莓味。”
“我从来没用过草莓味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靳北笙缓缓抬眸,林清浅也不知道隔着一张饭桌的宽度,他能不能看清自己。
他道:“你的唇膏是草莓味的,很甜。”
林清浅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你倒是记得清楚,可惜那支唇膏上次落在酒店了。”
靳北笙轻捻了捻手指:“其实……没丢,下次还你。”
“没丢?”
“嗯,我收起来了。”
林清浅抓住桌边,探身靠近桌子,笑道:“今天也没喝酒啊,你怎么突然这么诚实?”
靳北笙沉吟了半晌,淡道:“可能是被辣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