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柳城城郊十里,破庙。
且修今日起了个大早,他睁眼时,天边没有一丝光亮,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觉得疲倦,站在窗边伸了个懒腰。
不过半月的功夫,他的身形已经长成了十五六岁少年的模样,也渐渐的恢复起了记忆,除了遇袭当时的记忆之外,基本上已经全部记起来了。
恢复记忆之后,他便开始重新修炼为自己养伤,在配合着朝欢给的丹药,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不出几日,他便能恢复成原来的身体。
对他这种异样,其他孩子都好奇极了,他们围着且修叽叽喳喳,探讨着如何才能如此快速的长大,且修糊弄不过去,在征得朝欢的同意之后,对孩子们施展了修改记忆的法术。
他施展得很小心,尽量不去伤害他们其他的记忆,孩子们被修改记忆之后只以为他一直都是如此大的少年模样,不过还是喜欢拉着他玩过家家之类的,恢复记忆的且修一开始还有些阁主架子,可后来被孩子们求得没办法了,只能又当坏人又当爸爸的。
嗯,你问妈妈是谁,当然是他们心中温柔善良的祝舒姐姐了。
朝欢对此笑而不语,但面对孩子们“孝敬”上来的东西倒是照收不误,偶尔还能拿且修开开玩笑。
想到这些,且修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了些笑,他舒展了筋骨,推开门准备去做早饭。
开始修行之后,他已经不需要在入睡之类的,相反孩子们往往喜欢懒床不起,所以他就自告奋勇的承包起了做早饭这一任务。
等他做了简单的早餐后,太阳已经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在院子里,且修挨个叫了人出来吃饭,孩子们都还算自觉,没叫几声就揉着眼睛下床了。
等走到朝欢房前十,且修先是敲敲门,没动静,然后又敲了两下,口中叫道:“舒姐姐,你醒了吗。”
他叫了几声,半晌后,屋内才终于有了动静,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让耳目聪敏的且修不由自主的红了脸,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面上一幅淡然的的样子。
片刻后,有人打开门,披散着头发的朝欢看了他一眼,懒洋洋道:“且修,早啊。”
“早。”
且修看着对方一张只比他大了两三岁的面容,想起自己本来的年龄,又想到刚才又顺口叫了“舒姐姐”,不由的心跳加快了几下,只是他注意到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又慢慢冷静下来。
自从之前谋划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有些奇妙,祝舒待他依然如以前那般,可他却时常不知道如何待祝舒,他下意识觉得这个人不简单,可她看起来太过坦诚,叫他难以生出更多的怀疑。
不过这些烦恼,朝欢就没有,姑且不论具体的年龄如何,她被一群小屁孩叫“舒姐姐”已经成了习惯,再者现在的且修看起来也的确是比小,她被称一声“姐姐”倒是无所谓,她和且修打了招呼,闻到空气中早餐的味道,不由的笑了笑。
“走吧,吃饭去了。”
“哦。”
两人走到桌边,孩子们已经从瞌睡里醒来,一个个收拾妥当准备吃饭,朝欢来了都不用招呼他们,一个个自觉得很就把饭菜吃了起来,不仅如此,一个个吃的是满嘴流油,看着就很有食欲的样子。
朝欢不喜欢油腻,就端了清粥和蒸蛋吃,虽然住的地方不怎么,但吃食上他们也不缺什么,至少该有的都有。
吃完一顿饭,孩子们自觉去收拾,且修正准备回房间继续修炼,就听见朝欢叫住了他。
朝欢喝了口清茶,说道:“等你的身体恢复到原本的样子时,我们就该出发了。”
“我们?”且修愣了一下,“孩子们呢?”
朝欢看了他一眼,似有些不解道:“当然是留在这里了。”
这是朝欢早就决定好了的,昼空尽一开始找来这些傀儡不过是为了帮助她伪装身份,但现在如果要去拂柳城的话,带上孩子反而不方便,于是就要留在此处。
不过对且修的说法是留在这里,但对朝欢来说,就是让昼空尽回收这些傀儡罢了。
昼空尽说得对,不过是些傀儡,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如凡人一般那么轻易的就会死去、老去。
且修却只以为是将孩子们留在此处。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那,以后谁来照顾他们呢。”
啪嗒,朝欢把茶杯放在桌上上,发出一声轻响,她看了一眼且修,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关于这个,我会将他们送到合适的村落里生存,你知道的,他们是凡人,不可能一直都这样,他们也需要和更多的人交流。”
且修听到这,不在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回了自己房中。
朝欢垂下眸子,看着手中茶杯里的茶水,直到一声呼唤才唤回她的神智。
“舒姐姐。”尔雅叫了她一声,似乎很疑惑她怎么坐在这里发呆。
“舒姐姐,你不舒服吗?”尔雅担忧的问道,她看着朝欢的脸,怎么看都觉得气色不太好,连忙说道:“舒姐姐,你要是累了的话就多休息会儿吧,我会带着他们把活儿都干完的。”
朝欢愣了愣,她摸摸自己的脸,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夸赞了几句尔雅听话懂事之类的,直把孩子夸得不好意思起来。
又过了几日,且修的身体几乎已经恢复原样,他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戒,拿出了自己原本穿着的衣裳。
作为抚月阁的阁主时,他穿着的基本都是深色且厚重的衣裳,换上这些代表他尊贵身份的衣服时,且修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同了,他眼神落在朝欢身上,带着一些嘲讽般的笑意。
那一瞬间,朝欢短暂的动摇了,她怀疑起了且修是否是真心和她达成约定的,是否是算计她想从她这里得利。
但片刻后,且修撤下了伪装,他看着身上的衣裳微微一叹气,道:“终究还是要回去了。”
朝欢绷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她抿起粉唇,压下心中的怀疑。
“怎么了?”且修感受到一瞬间的杀意,只是那杀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叫他都有些怀疑起自己的感觉了,他注意到朝欢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禁担忧起来。
从好几日前,朝欢的神色便不太好,孩子们也说朝欢时常在走神,每次叫她好几次她才听到。
朝欢摇摇头,不愿多说,看他准备得差不多了,便说道:“准备好了我们便离开吧。”
“不和孩子们道个别吗?”
“不了,我会给他们用消除记忆的法术,今后他们也不会记得我们的。”
且修愣了愣,他没想到朝欢会做到如此地步,这些日子的相处里他是知道朝欢和孩子们的感情深厚,可现在竟然说消除记忆就消除记忆。
他忽的觉得眼前的祝舒有些陌生,连心口都泛起几分苦涩,“你,没有一点不舍吗?”
“且修。”朝欢冷声道,“你以为你要面对的是谁,你以为如果被且渊知道你和这些孩子有关系的话,他会这么做。”
当然是,抓住孩子们以此来要挟他,又或者为报复他残忍的杀害这些孩子。
且修浑身一僵,他缓缓点头,不在多说。
是他这些日子过的太安逸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且渊的手段,是啊,他不过是一个分身罢了,就连他自己的命运都还掌握在别人手里。
且修看向朝欢,心里下定决心,若是这次计划能够成功,他一定会守护好身边的一切,绝对不会在失去他们。
两人便如朝欢安排的那样直接离开了,连道别都没有,飞离时,且修还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那院子里的一花一草,最后深深的一眼,便转过头去。
等他们走后,院子里陡然又出现一个人,他红衣似火,孩子们站在他面前目光呆滞一动不动,他手一挥,几个孩子便化作一道光芒落入他手中,化作了一只只精美的玩偶。
那些玩偶不过成年男子手指长短,被他收入袖中,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他摇摇头,终究还是丢出一道结界。
结界一出,这院子便被笼罩其中,旁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发现这里还有这样一处建筑,院中的一切便被完整的保留下来。
他做完这一切,刚准备离开,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又掏出袖中的玩偶。
“嗯,一、二、三···”其实不用如此仔细的去数,手中的玩偶来来去去的看也不过个位数,一眼便能看出个数量,片刻后,他轻笑一声,“四个么。”
他的目光扫过院子,最后无功而返,他摇摇头,不在纠结于此,袖子一挥便离去了。
此时,拂柳城,桃花树下。
虽然大部分人已经将这棵桃花树视若无物,但任然有少部分人坚信桃花树守护着拂柳城,于是日日都会来此参拜,他们虔诚的为桃花树献上贡品,跪倒在桃花树下虔心祈祷。
张老亦是其中之一,他今年五十有三,家中和美,生活顺遂,几乎没什么烦恼,他唯一执着的,便是每日来桃花树下参拜一个时辰,日日如此,年年不曾落下。
虽然家里人都不明白他此举的意义,甚至劝他莫要浪费时间精力,但张老却不觉得,再三拒绝了儿媳的好意,执意来此。
但张老如此,却是有内情在此的,
三十年前,张老家道中落,妻子重病,但张老却无钱为妻子医治,他求了好几家医馆,但都无法医治,更因为他付不起昂贵的药钱而被拒绝。
满心绝望的张老路过了桃花树,他此时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看着高大的桃花树,便想着摘一枝回去,给重病的妻子看看。可桃花树十分高大,已经好几天没吃饱睡好的他手脚无力,爬到一半时竟然摔了下去,本以为会不死也得残的他,被什么东西接住了。
张老被那东西放在地上,当他不敢置信的睁开眼时,只看见面前一枝开得灿烂的桃花枝,他带着那只桃花枝回到家中,妻子竟然一日日的好转起来。
此后,张老便时常来此,他认定救了他和他妻子的便是这桃花树,可惜这么多年了,他再也没能见到桃花树显灵。
今日,张老结束了今日的祈福,便准备离开,可他刚走没两步,一转头,便看见自己放在树下的水果不在了。
再一看,竟然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抱着那些果子吃,看见张老望过来,还露出了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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