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终将过去，黎明必定来临。
再美的风景也会在时光的侵蚀下，面目全非，正如眼前怪石嶙峋，杂草丛生的梦月村。
顾长念的衣衫被血侵染的嫣红，在微光之中，伫立远方，超脱凡尘的仙气与血染的妖异，融合的恰到好处。
巫芹看得有些呆愣，直到顾长念回头冲她一笑，她才觉得这个处在神魔之间的人有些真实感。
“看什么？”
话从唇间溢出，“你！啊……”
顾长念走到树下，接住被树枝送下来的小丫头，有些复杂的看着身影逐渐透明的小老头。
巫芹也看见了，有些疑惑，“爷爷？”
小老头埋头看了看已经消失了半截的身子，“相遇即是缘，终将一别，老夫的天命已至。”
“是因为、保护我吗？”巫芹睁大眸子，有些伤感。
老头摇头，“我也是苦苦撑着，若我不陪着那丫头，这百年来，她该多苦啊！”
巫芹有些不明所以，顾长念却知他说的是阿椿。
“谢谢你啊，姑娘！执念已消，她该自由了。”
“你无需道谢，我要出去本就要做这件事。”
古树知道她不是客套话，不过她能超度那些怨灵也算是为阿椿消了些孽障，他是真心感谢。
“月亮尖，渐行远。福灵地，抬头见。莫回头，闭眼走。”
“这是我从很多鸟雀的歌声中得到的消息，希望能帮上你。”
话音落下，他已经消失的只剩头顶，接着完全消失。
古树在一瞬间枯萎，干裂。
这就是生命的流逝……
快的让人抓不住，顾长念用手蒙着巫芹的脸，指尖擦拭掉湿润的痕迹。
牵起她的小手，“走吧，去送一个人。”
“谁？”
“一个孤独的人。”
大道再次出现在眼前，依旧是点点萤火排左右两列，骑士一般守在大道两边。
再次踏足此地，没了有碍眼的结界，她们顺利走进去，也没有萤火聚成的庞然大物攻击两人。
巫芹歪着脑袋望着顾长念，又看向道路尽头。
“是那个爱给你鸡蛋的婶子，她应该是想保护你的。”
想到鸡蛋变成的虫子，巫芹蹙了蹙眉。
“虽然外形可能恶心，毕竟也是高蛋白。”
看着巫芹更加迷蒙的眼神，顾长念有些好笑，她也不知道什么是高蛋白就突然说出嘴了，总觉得自己以前的身份很迷。
尽头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仅仅是一个坐在水潭边梳妆的少女，女子容颜娇俏，不是绝色却灵气十足。
以为会看见一个三四十岁婶子的顾长念：“……”
老树他骗我了？
“姐姐，你是谁？”巫芹好奇的开口，她来这里好久，都没见过这个姐姐。
阿椿娇俏的笑着，“有人为外貌所惑，有人以为我是勾人挖心的女妖怪，变了容貌才好沟通一些。”
这话是对着顾长念说的。
她笑的很真诚，却有苦涩的味道，末了还有点解脱的意味。
她知道发生的一切，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说。
“小妹妹，婶子送了你好些鸡蛋，你总不爱吃。以后要多吃点，长得壮壮的，才有力气跑跳。”
她想起梦月村那群总爱围着她的小家伙们，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可亲热，那时候真热闹啊！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女孩，每日送鸡蛋只是她的恶趣味，看着她一脸纠结的表情真是可爱极了。
“我以为出……幸好你没多吃，原来是有机会的啊！”
她看着村子的方向，那里曾经有个陪伴了她很久的老树，支撑着她一直守护本心的力量源泉，以及被护着的那座茅草屋。
巫芹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好看的小姐姐就是送鸡蛋的婶子，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长念拍了拍她的心口，她才怯怯的开口，“谢谢！”
阿椿笑的眉眼弯弯，她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麻烦你了！”她这样对顾长念说。
顾长念抿唇点头，带着巫芹往回走。
巫芹还要回头看，被顾长念掰正脑袋，“走路要专心，看路。”
身后，斜坐着望天的少女，眼神逐渐暗淡，失去焦距的瞳孔里似乎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相依偎。
手心握着一根木簪，一根金色短棍，静静插在她的胸口……
感觉到短棍的回归，顾长念已经带着巫芹走到了入口处。
身后的道路逐渐消失，萤火化作光点往天边飞去。
“好漂亮，姐姐。”巫芹指着满天点点光芒。
灵魂的光，渴望归乡的人，以光为引……
***
詹乐心和王虎被拖到了沼泽之下，王虎已经做好在沼泽地憋死的准备了，结果最下面居然是水。
他和自家师弟被牢牢捆在水下像海草群，却又十分巨大的东西上面。
虽然比沼泽要好些，但是在水里，就算是修士没有避水珠，也是撑不了多久的。
捆着两人的草似乎带有麻痹的毒性，他此时手脚无力，连挣扎几下都做不到。
被这不知名的妖草困住，连神识都施展不开，水底能见度太低，也不知道有没有水怪什么的。
旁边的詹乐心捆的严严实实，他也不知道他的情况。
王虎：天要亡我师兄弟两人？
詹乐心的情况其实要比王虎乐观许多，半妖躯体的抗毒性，让他没有被麻痹的毒素侵蚀。
他也知道两人现在情况不妙，但是用眼过度，想靠星苒的妖瞳脱困是行不通的。
詹乐心闭着眼，试着用自己的妖力去勾连妖草的妖力，根本连接不上。
‘这个妖草难道没开灵智，一切只凭本能行动？’
随即推翻了自己的猜想，没有灵智的低阶妖草不该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因为半妖之躯，受尽苦难，他其实是厌恶妖族的。自从解开了与父亲的误会，他尝试接受自己的半妖身份。
掉落浮生秘境三月以来，除了找顾长念的下落，就仗着般若对他的另眼相待跟着他了解了不少妖族知识。
他不停的在脑中找到相关知识，想要对应现在的情况。
时间争分夺秒，王虎已经到了极限，胸闷头昏种种缺氧症状一一出现。
“师兄，师兄！”
王虎：要死了吗，都开始幻听了……
“王虎师兄！”
王虎：擦，这不是我家小师弟的声音吗？
他瞬间精神：“唔唔唔，唔唔唔。”
“师兄我现在是妖识依附在妖草身上给你传话，你什么都不用说，跟着我说的做，知道吗？”
王虎想要点头，没办法只能“嗯嗯”两声。
“这种妖草是咬住猎物就不会松口的，我虽然依附在它身上，但是妖力不够，只能控制一瞬。你要抓住那一瞬的时机！”
王虎精神高度集中，因为紧张，体内的氧气消耗的更加快了，眼睛逐渐充血。
就在此刻，他感觉妖草有些松动，慢慢的空隙变大，没有完全散开的时候又有回缩的趋势。
王虎在妖草回缩的瞬间，爆发出了绝对的速度，猛的缩住肚子用着因为脱困而回笼的灵力往下坠。
还好他运气不错，差一点点又要被缴住。
快速远离妖草，绝境爆发的力量过去，他开始浑身酸软，好在勉强用灵力筑起结界，飘在结界中他才有空，搜寻詹乐心的下落。
找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往下沉的黑影。
“王虎，争点气，小师弟还要靠你救啊！”说着，猛的用流星锤的锁链顶的坠子刺向左臂。
痛觉给他带来了力气，向詹乐心游过去，拉住人进了结界，才发现他心口上血淋淋的伤口。
“这，这是怎么回事？”
詹乐心被横抱起，胸口的伤直对着王虎。
“那妖草没有灵智，只能诱着它刺向心口，有个媒介才好控制。”
詹乐心眼睛依旧闭着，抓住王虎的右臂，翻转身子站起，有些虚弱。
水底不安全，两人也默契没再说话，毕竟都是强撑着，必须赶快找到出口。
往上游是不可能的，上面王虎真真切切看到是悬着的沼泽，只能往下探索。
詹乐心眼睛不能用，灵力还是有些，知道王虎中了毒长时间张开结界受不住，便将自己的灵力输给他，一起维持结界。
不知道往下沉了多久，可能黑暗的地方时间总是过得缓慢。
久到王虎的心里越发没底，下面真的会有出路吗？
深不见底的水下，放大了恐惧，他也仅仅是靠下面一定有出路这个念头强撑着。
两人都明白，再一会儿，两人的灵力都要耗尽，下沉这么深，结界消失的一瞬间，他们就会“嘭”的一声，在水底炸开花。
没人说话，只是下潜。
王虎眼睛猛然睁大，下一刻詹乐心的表情也出现异样。
他们，到底了！
踩在沙滩一样的地面上，王虎拉着詹乐心摸黑前进。
突然眼前出现一点光亮，王虎停下脚步。
“怎么了？师兄。”詹乐心看不见，只能询问王虎。
王虎将眼前所见告诉了他。
黑暗的水底居然出现了一个灯笼，离他们越来越近。
直到在靠近些，王虎才看见哪里是什么灯笼，分明就是一条巨大的鱼怪，灯笼是它头顶的触角，不过正在发着幽蓝的光。
在微弱的光芒下，王虎只看见它张着巨大的嘴，下嘴部分深入了一部分沙滩，一路长着向他们游来。
王虎拉着詹乐心在漆黑的水底，往鱼怪相反的方向狂奔。
嘴巴太大了，往左往右都免不了被吞进嘴里的命运，只能向后跑。
王虎：这辈子再也不想下水了，它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