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还没来得及点餐,人声沸腾的客栈像是突然被按下暂停键一样,没了任何声响,就连筷子碰撞碗碟的声音都没有。
“这人呀,就是不能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
放下菜单,花树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眼底一片冰冷,阴阳怪气的开口。
“没办法,我这人其他的什么都不好使,偏偏一副耳朵,比其他人灵敏百倍,稍一有风吹草动,就能够听到。”
小花的父亲并没有在意花树奇怪的态度,面带微笑的坐在花树对面。
“怎么?还没点菜?这家客栈的白灼虾还不错,要不要来两盘?”
打一个响指,被定格的场景像是一下子注入了活力,每个人都动起来,然而,颇为可怕的是,他们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刚才的自己失去了行动能力。
似乎,他们的大脑自动忽略了那一段时间的记忆。
“听说,你已经知道当年那场战争的答案?怎么样,要不要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够给你补充一点儿细节。”
慢悠悠的拿起茶壶,动作优雅的为自己倒一杯香气扑鼻的茉莉飘雪。
“茉莉倒是好茶,可惜,这水实在是不咋地。”
“莫不是缺少几分无根水?要不要我卖给你一点儿?
看在之前认识的份儿上,便宜卖给你,二十两黄金一两。”
花树笑眯眯的看着小花的父亲,眼底却是一片嘲弄。
被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长达十年之久,出来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能够品得出茉莉的好坏?
“咳,咳......”
花树一开口,神禅就知道她怕是又要出什么鬼点子,却没想到,她居然会顺着小花父亲的话,在水上大做文章。
“哦?无根水倒是不错,二十两黄金一两不算贵,你那儿有多少,我全要了。”
小花父亲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解下腰上的钱袋,沉甸甸的,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发出“咣”的一声。
“咳咳,咳咳咳......”
神禅咳嗽的更厉害,就连白玉般的耳垂,都因为憋笑微微泛红。
似嗔似怪的看花树一眼,眼底却是满满的笑意。
搞怪的朝他眨眨眼睛,花树并没有直接动手拿起桌上的钱袋,反而似笑非笑的看着小花父亲。
小花父亲也不是一般人物,被花树充满意味的眼神盯着,脸不红心不跳,就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打乱半分。
右手的食指敲击着桌子,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怎么?丫头,看不上我的钱?嫌弃我的钱来路不干净?”
没有直接回答小花父亲的问题,花树招招手,小二肩膀上搭着白色的擦桌布,满面笑容的跑来。
“客官,您要点儿啥?
本店的酱鸭子和酱牛肉只要是吃过的人,没有一个人是不交口称赞的。”
小二极力的推荐店里的招牌菜,尤其是当他看见桌上沉甸甸的钱袋时,推荐的更加起劲。
“这些都不要,你只要给我弄二斤白灼虾来,这袋银子就是你的了。”
花树看着小花父亲,笑眯眯的说道。
身为一个拥有过人听力的人,她当然很清楚,整间客栈里面没有一只活着的虾,至于有没有死去的虾,她倒是不清楚。
不过,这样一间处于北方的客栈,又没有冰箱这样的大杀器,有死掉的虾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果然,听完花树的话后,小二一脸为难的看着桌上沉甸甸的钱袋,又看看一脸笑容的花树,想要求情。
“客官......”
“嘘。”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花树便阻止了他。
“我记得城外有一条河,河里可能会有不少虾子。”
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好像成为了小二哥的指路明灯,他眉开眼笑的收起钱袋,揣进怀中,屁颠屁颠的往城外跑。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付出多少,便会得到多少。
小二哥的错,就在于他太贪心。
还没有走出客栈门口,小二哥突然口吐白沫,翻着白眼,倒在地上。
花树脸上没有半点儿愧疚,好像没有一个人,刚刚因她而死,“现在,你还想要说什么?”
“你还真是有够冷血,为了自己的小命,就拿无辜人的性命来试探。”
小花父亲没有理会花树的问题,反而一脸坏笑的看着神禅。
“云国的二皇子,你选择陪伴一生的女人,就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人,若是你的祖先知道,怕是会气的从地底爬出。”
花树没有为自己辩解,她静静地看着神禅,她也想要知道,神禅究竟是怎样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些人,喜欢把自己的错误加诸在其他人身上。
小二哥之所以会死,无非是两个原因,你洒在钱袋上的毒和他内心的贪婪,和花树又有什么关系?
即便是真的有关系,她也只是没有把钱袋上有毒的猜测告诉他而已。
我想,花树并没有这样的义务,提醒他。”
神禅没有半分犹豫,坚定不移的完全站在花树身边,力挺她。
如果说不感动是假的,无论是多么亲密的人,都不能完全感知对方的想法,只能够从她的神情,她的动作,她处理事情的方法,手段,猜测她的想法。
这样的距离,便会造成很多人,选择相信自己看到的,相信自己想象出来的对方的想法,没有坚定不移的站在心爱的人的身边。
也是如此,世间才会有那么多被误会拆散的怨偶。
值得庆幸的是,神禅并不是这样的人,无论花树做什么,他都无条件的相信她,坚定不移的站在她的身后,给予她支持,保护着她。
到了现在,花树才慢悠悠的开口,“钱袋上并没有毒,有的,只是一味不常见的药粉。
它的神奇之处在于,一旦吃了河鲜,海鲜的人接触到它,便会在几个呼吸间死去,没有丝毫解救的办法。
正因为如此,你才说这家客栈的白灼虾不错,才假装不清楚无根水是什么,想要花费巨资,从我手中买半空中的雨水。”
“而我之所以能够知道小二哥吃了虾,正是基于神禅的那一句提醒,城外河中有新鲜的河虾。
若是没有吃过,又怎么会确定河中确实有河虾,急冲冲的跑到城外,而且,还是拿着钱袋?
所以,与其说是我葬送了他的性命,倒不如说是你和他自己的愚蠢,葬送了他的性命。”
此时的客栈早已经乱成一团,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是花树他们,可以在发生命案的地方,面不改色地讨论,究竟是谁杀死了小二哥。
这个世界,普通人更多一些,他们中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亲眼见到活生生的人突然倒在自己面前,再无声息。
所有的食客都慌乱的往外跑,他们不仅仅是害怕沾染上死人的晦气,更害怕官府会叫他们问话。
即便是不同的时空,古代君王推行的策略却是惊人的相同,他们都害怕自己的子民有文化,有朝一日会推翻他们的统治。
所以,他们都选择推行愚民的方法。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看到官府中人时,有一种天然的害怕。
“哎呦,你们的饭钱还没结呢。”
“至少把饭钱留下呀。”
......
掌柜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堂,明白已经无力回天,唉声叹气,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
“你们也走吧,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免得一会儿官府来了,就走不了了。”
说完,掌柜的默默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剩饭。
“你怎么就知道和我们没关系?说不定就是我们之中的某人做的。”
小花父亲似乎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大刀阔斧的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开口。
掌柜的心灰意冷,“罢了罢了,不管这件事和你们有没有关系,都不是我这个小老百姓能够插手的,只希望你们这几尊大佛,能够放过我这间小庙。”
小花父亲突然问道,“花树,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这间客栈找你吗?”
摇摇头,花树能够预感到自己得知答案后,小花父亲会很快找到自己,却不曾想他会来的这么快。
而且,看他的意思,似乎他选择这个时间,这间客栈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也对,你当然不知道,你仅仅是知道那场战争的答案,却不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怎么能够知道呢?”
神禅敏锐的发现,小花父亲说出‘那场战争’四个字的时候,掌柜的黯淡的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彩。
一瞬间后,又恢复成黯淡的样子,似乎,比之前更加黯淡几分。
他又是谁?和当年的那场战争又有什么关系?怎么又会在这样一座北方的小城市经营一家小客栈?
而且,还雇佣了一个喜欢吃河鲜的小二。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子不寻常的意味。
神禅低头沉思之际,小花父亲突然对掌柜的发难。
他的速度很快,手中并没有剑,剑气却肆虐整间客栈,每一张桌子,每一条椅子,都被他的剑气所伤。
剑气是无形之物,速度极快,花树即便是意识到,身体的移动速度却跟不上,眼看着就要被一道剑气所伤,神禅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他的速度,比剑气还要快几分,抱起花树,几个转身,躲过一道又一道剑气。
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客栈,成为了他们二人的舞台,一道道足以取人性命的剑气,成为他们的音乐。
随着剑气的肆虐,他们的舞步不时的切换,时快时慢,美得不可思议。
躺在神禅的臂弯之中,花树的视野只能够看到神禅的侧脸,他的侧脸的线条意外的柔和,就像是他的眼睛一样,清澈,充斥着柔和的光芒,像是天际明亮的星子。
花树的心漏跳一拍,明明是早就已经认定的人,却还是会不时地被他吸引。
小花父亲释放出浑身的剑气时,掌柜的就知道他动了真格,不拿出点儿本事是不行了。
生命受到威胁时,掌柜的也露出自己阴狠的一面,他的身上突然红光大放,刺眼的红光像是旭日东升时散发的光芒,明亮而温暖。
没错,就是温暖。
掌柜的身上散发的红光的温度高的吓人,即便是无形的剑气,遇到红光时,也被蒸发,更不要说客栈里其他东西,早已消失不见。
整间客栈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个站在原地的大叔,和一对在废墟之中旋转的璧人。
“够了,你已经确定我的身份,逼我出手。”
掌柜的似乎不想和小花父亲继续纠缠,缓缓收起浑身上下的红光,脸上的表情,也不是最初的唯唯诺诺,唯利是图的市井商人。
相反,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正气,那是只有极为正直的人,才拥有的正气。
“十几年过去,你还是这个样子,正气凛然的说着不在乎答案究竟是什么,我们这些当年的天之骄子,为什么要为一个不清楚,莫名其妙的理由战斗,至死方休。
然而,我真想撕开你虚伪的正气,让大家都看看你丑恶的嘴脸,让他们都知道你这个看似正气凛然的人,究竟做了些什么。”
小花父亲失去了一贯的邪魅,红着眼睛,恶狠狠地指责。
他身上涌出的剑气愈发密集,即便是神禅,都吃不消。
“这件事和你们无关,你们先走吧。”
掌柜的没有理会疯狂朝自己涌来的剑气,缓缓收敛自身红光的温度,轻柔的把神禅和花树送出客栈。
小花的父亲癫狂的笑着,剑气更加疯狂,“哈哈,哈哈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伪善。”
神禅和花树离开后,客栈的门被关上,不知道是小花父亲的手笔,还是掌柜的不想吓到街上的行人。
虽然,此时的街上,早已经没有一个人,只有他们二人,孤零零的站着。
无论是疯狂的剑气,还是灼人的红光,都被控制在木制的客栈里面,似乎他们二人达成某种共识,不牵连无辜。
客栈内。
“十多年过去,你还不肯放下?你还是要执着于那个虚无缥缈的答案?”
掌柜的不理解,为什么小花的父亲会疯狂的执着于那个从来都没有人听清的答案。
小花的父亲歇斯底里的嘶吼,眼睛布满血丝,“它不是虚无缥缈的答案,有人已经带着它回归世间,它即将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