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执着的相信,上天选定的那个人,必定会在我们还活着的时候,带着每个人都想要知道的答案,来到这个世间,还真是天真。”
掌柜的冷笑一声,他始终不能明白,小花父亲为什么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答案,执着这么多年,甚至不惜以自己的一双女儿,设下无比巨大的一盘局。
“你以为过了十多年,我为什么又会来找你?
你用你的伪善,刚刚救了的那个女孩,就是带着答案回来的人。”
小花父亲疯狂的攻击,言语间的刺激依旧没有停下,甚至为了逼迫掌柜的露出破绽,不惜暴露自己的目的。
掌柜的愕然,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小花父亲就像是狡猾坚忍的狼,掌柜的仅仅露出一瞬间的空隙,他便抓住机会,穷追猛打,力求最短的时间内,给予他最大的创伤。
“没想到吧?这个世间真的有人能够达成当年那苛刻的条件,既具备常人所不具备的听力,又能够拥有完整的慕容家的红色玉佩。
更为可怕的是,她还拥有那件东西。
不用我说,你也能够明白那件东西所代表的意义,现在,你还要说我是痴心妄想吗?”
小花父亲并不是真的想要杀死掌柜的,比起杀死他,他更愿意看到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表情。
是懊悔?是气急败坏?还是愧疚?对他的亏欠?
什么都没有,掌柜的一脸平静,看不出悲喜。
“既然你执意要听到答案,我们就让那个姑娘讲一讲,这么多年,你所追逐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话音落下,掌柜的转身,叫回站在门外的花树和神禅,从始至终,他都没看小花父亲一眼。
“希望你能够把答案告诉他。”
掌柜的没有说“我们”,仅仅是一个“他”字,却流露出无法言喻的悲伤。
花树扭头看神禅一眼,又看看面带期冀的小花父亲和一脸平静的掌柜的,不紧不慢的开口。
“当年那场战争的起源,很可笑,只不过是四个无聊的人打的一个赌而已,他们赌你们会不会为了所谓的‘超脱’,对自己极为亲近的人痛下杀手。
事实证明,你们没有一个人不想要‘超脱’,为此,不惜开展一场席卷整片大陆的战争,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说到这里,花树的表情极为讥讽,她怎么也想不到,整片大陆上最为顶级的几个家族,居然会为了这样搞笑的理由,赔上那么多人的性命。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是超脱吗?”
大概是花树脸上的讥讽太明显,明显的刺痛了小花父亲脆弱的自尊心,他奋力的嘶吼。
“你呢?你又明白什么是超脱?”
掌柜的面露讽刺,“超脱,只不过是古老的文字记载,没有人能够说得清超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我们呢?就为了这样一个可能完全不存在的概念,毁掉了本该灿烂的一生。”
小花父亲不甘示弱的反驳,“你现在又知道‘超脱’是完全无意义的?当年的你可是杀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甚至不惜杀死父亲,也想要得到超脱。”
小花父亲的话就像是一记重磅炸弹,花树和神禅完全没有想到,看起来面目和善,甚至就在刚才救了他们二人命的掌柜的,曾经居然做过这样的事情。
掌柜的似乎被戳中痛处,沉静的表情渐渐变得悲痛,就连黝黑的眼睛,都泛起红色。
“当年的事情,我承认是我做的不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试图弥补,为的,就是让自己能够好受一点。”
“弥补?弥补有用吗?如果你真的用心弥补,小花和她姐姐,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一个死去,一个被人夺去身体。”
这一刻,花树才发现小花父亲深藏在心底的父爱,原来,他不是不爱小花和神女,那他又为什么不试图改变她们的命运?
掌柜的笑得邪魅,和刚才判若两人,“你拿自己一双女儿的命,换我的藏身之处,我又怎么能不满足呢?”
看着突然骤变的掌柜的,花树细细的眉头皱起,不动声色的和神禅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
小花父亲冷静的开口,完全不似先前歇斯底里的样子,“如果不用她们的命作引,你又怎么会出现?怎么会被我困在他的身体里?”
掌柜的浑不在意,“你倒是心狠,然而,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把我困在他的身体,趁着那个小姑娘说出答案的功夫,引出他心底潜藏的悲恫,放我出来。
你真的能够杀死我?为你所谓的,爱的人报仇?”
花树和神禅听的一头雾水,小花父亲不惜牺牲自己女儿的性命和妻子的感情,都要报仇的人,究竟是他的什么人?
他们可不相信,小花父亲会为了掌柜的的妻子和孩子,牺牲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还有,村长并不是他的父亲吗?
一个个疑团在花树和神禅眼前闪过,他们此时并没有探究真相的能力,所能做的,就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待事情的发展。
小花父亲一脸沉静,似乎掌柜的的话,并没有对他造成影响,“不论我能不能够杀死你,至少,我能够让你不再害人。”
“哦?我真的很好奇,我的这具身体,你的哥哥,在你面前,杀死你最爱的人,你真的还能够原谅他?”
掌柜的眼中的戏谑明显,不着痕迹的看花树和神禅一眼,隐隐有着得意:看,你们想要知道的,我帮你们问出来,是不是很感激我?
“或许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你已经忘记了当年你最爱的那个人死去的惨状,现在,要我帮你回顾吗?”
小花父亲再也保持不了沉静的状态,他的呼吸急促,眼球充血,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周身的剑气随着他的情绪,凶猛而狠烈的朝着掌柜的飞去。
可惜的是,无论他的剑气多么密集,无论剑气上面附加了多少的怒气值,没有一道剑气能够打中掌柜的的身体。
他就像是一只长满了络腮胡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却不会被片叶沾身。
“他的状态不对。”
花树一直没有学会这个世界的功法,她会的,依然是上一世学会的关于杀手的技巧,以及,生死之间锤炼出来的直觉。
神禅的实力比花树强,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她看不出来的问题。
“掌柜的是故意的,他是故意激怒小花父亲。
想必,他的实力并不如他表现出来那样强大。”
神禅的声音不大,却正好传到小花父亲和掌柜的的耳中。
掌柜的似笑非笑的瞥神禅一眼,他的眼中似乎有某种奇异的力量,能够搅得人心神不宁。
然而,他却忘记,神禅并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有花树。
只见花树没什么其他的动作,仅仅是用自己柔软的小手抓住神禅布满老茧的大手,坚定的和他站在一起,无声的对抗。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花树脖子上的两块玉佩,在衣物的掩映下,散发着微光。
掌柜的惊疑,“哦?”
得到神禅的帮助,小花父亲也很快回过神来,他收起内心纷杂的思绪,专心致志的控制着每一道剑气,在掌柜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痕。
很快,掌柜的身上就布满伤痕。
不过,他不在乎。
“你确定要杀死我?你可要想清楚,我现在被困在你哥的身体之中,杀死我就等于是杀死他,你舍得吗?要知道,他是你唯一仅存的亲人。”
小花父亲的脸色犹豫,下手却更狠。
“我是不是仅剩一个亲人并不要紧,我想做的,仅仅是杀死你,避免你再为祸人间。”
“哈哈,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掌柜的癫狂的笑着,“若不是你们执着于所谓的超脱,又怎么会被我欺骗?放我从那个鬼地方出来?
其实你知道吗?超脱是真的存在的,存在于你们的想象中。”
充满讽刺意味的说完这句话,掌柜的再也没有力气说话,然而,当他合上双眼的时候,意味不明的看花树一眼,似是解脱,又像是一种朝圣。
不用检查尸体,花树也清楚的知道,掌柜的已经死了,无力回天。
然而,他临死时的眼神,却令她心绪不宁。
确认掌柜的已经去世,小花父亲再也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不时夹杂着几声带着血丝的咳嗽声。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尽情的问,我死了之后,这些秘密就要被带到棺材里了。”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时的小花父亲,不再是初见时邪魅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垂垂暮年的老者,等待着回顾自己的一生。
“他说你利用自己的女儿布下一局很大的棋,是怎么回事?”
花树不明白,无论是神女,还是小花的死,都和她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而他的这句话,让她格外在意。
小花父亲并没有正面回答花树的问题,反而抛出一个问题,“你知道刚刚死去的,是什么吗?”
摇摇头,花树并不清楚。
不过,她隐隐有感觉,死去的人,怕是和她和烟珞一样,都是抛弃自己的身体,附身于其他人身上,区别在于,她是被动,烟珞是主动。
小花父亲的眼神很亮,亮的似乎花树的一切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和你想的不一样,准确的说,他并不是一个人。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来自哪里,在我们年少时分,误入那片困了我十多年的土地之后,他就出现。
而他最为奇异的,便是能够完美无缺的隐藏在其他人的身体,只要不是他主动现身,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即便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强大的人,也不能发现。
不过,我有一种感觉,他似乎和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小花父亲的目光灼灼,紧紧盯着花树,想要透过这副皮囊,看到她的本质。
“他之所以说我利用自己的女儿,下一盘很大的棋,是因为,只有西凉国的双胞胎神女,被那个天定之人杀死,才能够彻底的将他困在某一人的身体之中,无法移动。
只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居然会是我的兄长。”
花树敏锐的抓住重点,西凉国的双胞胎神女。
“也就是说,西凉国现在之所以会在双胞胎之中寻找神女,都是你做的?”
“不仅是我一人,还有小花她母亲的参与,不过,计划实施的最后关头,她后悔了,她,舍不得。”
小花父亲眼中罕见的流露出温情,花树注意到,他的眼中仅仅是温情,并没有能够称之为爱情的东西。
“你想的不错,我并不爱她,才会愿意拿她的孩子的命,下一场赌注,事实证明,我赢了。”
小花父亲笑得放肆,花树却注意到他眼底的落寞,即便是没有爱情,他们之间依然存在着某种默契。
对于他的做法,她的离开,想必他也是有所愧疚。
花树清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我不相信你能够算无遗策的让我和她们二人的矛盾不可调和。”
“我确实不能,至于我是怎么做到的,我想,你明白。”
含笑说完最后一句话,小花父亲也撒手人寰,留下一个又一个谜团,无人可解。
皱眉,低头沉思,花树一时间想不到,小花父亲究竟是什么意思。
神禅伸手揽过花树,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想不通就不要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真相总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嗯。”
闷闷的答应一声,花树的情绪显然不高。
山庄。
“少主,您不能再离开了。”
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的老者颤颤巍巍却依旧坚定的挡在唐家面前。
唐家的声音不容置喙,“刘伯,你让开。”
“少主,刘伯只是一个不中用的老头子,不能阻挡您,然而,您要想清楚,这一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唐家何尝不明白刘伯话里的意思,然而,让他放弃姐姐,留在山庄,很抱歉,他做不到。
就在此时,青色的天空划过一个红色的流星。
流星的颜色很红,红的有些瘆人。
刘伯的面色大变,“少主,即便是您日后要刘伯的这条老命,刘伯也认了,然而近日,断然不会让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