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以为乐有初次日便会醒来。
可当聂九歌怀里的橘子都肥了一圈,楚晏跑遍了一圈医馆寻遍名药,她还是没有醒来。
蓝风眠每次来把脉皆是摇头叹息,道:“她的梦魇,要由她自己走出,什么药都没有用。”
县令已经换了人,正是乐有初之前看中的贺晚舟,众人都想不明白他考中了状元分明可以高官无忧,却向圣上请旨非要拘于这小小知府。
外人自然不知其中内幕。
除夕那夜,贺晚舟特意跑到高山上采了花束,想将传家玉佩与鲜花一同赠予她的未婚妻。
于是在戏台后边的暗巷等待未婚妻下场,便提早寻了处藏身之所,不料还没等到未婚妻,却是意外撞见了乐有初与黑衣人打斗的场景,男婴在地上哭啼不已,眼见乐有初倒下后被黑衣人带走,他抱起男婴,赶忙找到了男婴的母亲。
随后找人借了匹马,到姚府寻姚京玖,却不想姚府已然化作灰烬,转身之际,巧遇了姚京玖。
她正带着大理寺的人马收拾姚府的残局,贺晚舟将情况告知她,姚京玖几乎是在瞬间就联想到是乐有初,毕竟她曾提过一嘴贺晚舟适合当县令。
两人带着一队人马就这么朝黑衣人的方向追去,贺晚舟后来一见形势不妙,打算回去再搬救兵,路上遇到楚晏,便给他指了路,正要一同前往时,却听楚晏说到她未婚妻正被人劫持,他连忙赶了回去。
那时候,聂九歌已经偷偷摸摸跟了岳池等人一路,发现几人要强暴那姑娘,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将手中的石头猛地砸向了岳池。
“要不要脸的狗东西?强暴女子算什么本事?别以为下边多了根东西就能做男人了,老子看不起你。”
或许此情此景与幼时不太美好的回忆重合,聂九歌说出的是这辈子说过的最难听的脏话。
岳池抬手摸了摸额角,竟是摸到了一手黏滑,他恶狠狠地瞪了眼身子单薄的聂九歌。
聂九歌这才反应过来要跑,可岳池的两个手下哪能同意,提着长刀大摇大摆地朝他走来,语气尖酸地刺了他几句。
聂九歌已经很久没有受过如此大的屈辱了,他憋屈的不行,可刀架在脖颈上又让人不敢动弹。
好在何知许及时出现,岳池这几个下三滥的货色根本不足挂齿,三两下就被打得满地找牙。
贺晚舟与其未婚妻第二日还想光临府上,好好感谢一番,贺晚舟这才得知乐有初那日正是要去寻岳池等人,才会被其他歹徒袭击,以至于昏迷不醒。
他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当天便赶路回京,面见圣上,铁了心要当安归县的县令。
康平帝见他面相敦厚,想来不难控制,便遂了他的意。
一日日过去了。
乐有初的脉搏与正常人无异,伤口处已恢复无碍,疤痕正在慢慢褪去,可三餐只能掰开唇强行喂上一些小米粥,这让本就瘦削的身量,眼下更是不成样子了。
连烟雨阁的掌柜也听到了风声,上楼送了一堆补点,面上满是惋惜,叹了口气便回去了。贺晚舟一夫妇心中更是自责,三天两头往乐有初这边跑。
渐渐的,补给早已堆满了茶桌,床上的人还是没有醒来。
何知许每日忙着炖药,还要帮衬着火药的运送。
聂九歌每天都抱着橘子,在她床边自言自语地唠嗑,有时说得自己都烦了,便指着昏迷不醒的她问以后做生意分她九成行不行。
扶南也在烟雨阁开了间客房住下,晚时便替乐有初擦洗身体,更衣梳发,按摩穴位,主子虽然经常打打杀杀,但她知道主子最爱干净了,半点灰尘都沾不得。
楚晏则一如往日,三餐都来给她喂食,吹好合适的温度,不论她吐出来几次,都替她擦净,再喂一遍。
一场春雨绵绵,冬天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乐有初睫毛动了动。
有个空灵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你还没推翻王朝,离北水患的水患等着你去治,淮南和金陵还有大批饥民等着果腹,天下人都在等一个盛世。
你还没替死去的冤魂报仇。
你不能就这么死去!
乐有初被最后一声怒喝猛地惊醒。她才恍惚意识到,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楚晏正吹着粥,一抬眼,愣住了,碗掉在了地上,滚热的粥汁溅到手背,他才回过神。
何知许回过头,道:“怎么了?”
“喵~”橘子从聂九歌的怀里挣脱出来,跳到了床边。
聂九歌睡醒,擦擦口水,迷糊地看了过去。
“怎么了?”乐有初蓦然失笑,“一个个失魂落魄的。”
“姑奶奶!”聂九歌冲过去,五官扭曲地皱在一起,“你可知你这一觉睡了多久?!”
乐有初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她感觉浑身清爽,毫无黏腻,并且丝毫不觉得连酸涨,跟被打通任督二脉似的,舒服极了,就连昨夜受伤的地方都……
不对!她连忙摸了摸伤口,居然连伤疤都没有了,难道是做梦?
她一垂眸,便扫到趴在她床边的橘子,不太敢相信,这猫还是之前的猫吗?上次见它可以说是小巧玲珑,眼下就该说是……庞然大物了。
“莫非……半年?”乐有初颤巍巍道。
“要真是半年,我就让你死在这张床上。”聂九歌冷哼一声,“姑奶奶,整整一个月,你要把我们给累死了!”
何知许冷不防问:“你累什么?”
“每日在这同她说话,怕是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我嘴皮子都磨薄了,时安兄,你看看!”聂九歌噘嘴委屈。
何知许撇开脸。
乐有初笑了一下:“那你说做生意要分我九成,是真是假?”
“你真听到了?”聂九歌满脸惊吓。
“你还真说了?”乐有初抿了口楚晏递来的温水,笑道:“行了,快回去歇吧,我没事了,看你们累成什么样了。”
“把粥喝了。”楚晏道。
“算了吧,我这个月是不是都在喝粥?”见他点头,乐有初一脸生无可恋,“还是吃些别的吧。”
楚晏应下了,又看了她一眼,下了楼,不过一会端了各类食物。乐有初正穿着外裳准备下楼,回头口水直流,不好意思地笑笑:“多谢了。”
“外面不冷。”楚晏打开窗,淡道:“已经是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