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树梢,竹影交叠。
乐有初伏在书案落下笔,她有意将此信交到谢曜手中,写完却是愁住了。
皇宫中森严壁垒,戒备森严,而谢曜如今又是离王身边的人,依今日离王对她的态度看来,想必也看出了不少猫腻,而此人又是个笑面虎,若要越过皇宫,避开离王的眼线将信纸送到谢曜手中,恐怕是荆棘丛生,难如登天。
正思索着,便听房门响了起来。
“进来吧。”乐有初揉了揉眉心,单听这脚步声就能猜出是何知许。
“主子。”
“南苑湖?这两日玩得不错嘛。”乐有初挑眉一笑:“看来何兄感情之路有进展了?”
“……”何知许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乐有初就知道结果了,无奈地坐正,又听他道:“今日遇到了杨甄。”
“杨甄?”乐有初神色一凝,“她去做什么?”
当年杨将军之死颇多疑惑尚且解开,这个表姐居然直接将这顶杀人的帽子扣在了她的头上,如今看来是投靠了百庆国中的哪个党羽,行事还是这般无厘头。
何知许看向她,道:“药馆,买了打胎的药。”
乐有初倒吸了口气,拍案而起,她捏紧拳,喝道:“查,给我查清楚了!若杨甄或是她那个妹妹,敢来玩未婚先孕甚至打胎,要让我抓到是哪个野男人,定要叫他碎尸万段!”
“是。”
“笙之?”见门开着,楚晏刚要叩门,便听到了这一袭话,略微局促地站在门口。
“阿晏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乐有初坐下,吐出一口浊气,淡道:“进来吧。”
“何事如此气恼?”
“家中琐碎,多说无益。”乐有初晃了晃脑袋,试图把烦躁晃跑,看向他正色道:“你可有法子让你那些个先日同僚,帮我送封信?”
“给谁?”楚晏道。
“离王党羽,当今御史大夫,谢曜。”
楚晏的反应没半点犹豫,甚至不像是有过思考,直截了然道:“可以。”
这反倒让乐有初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仿佛是在问你确定么?
楚晏莞尔一笑,颔首。
乐有初微挑眉梢,半信半疑地将信件递给他,道:“阿晏找我是有什么事?”
“如今身在长安,四周皆是朝廷的耳目,住在客栈不太安全。”楚晏看向她,掏出了地契,道,“我在覃丽一街新买了一栋宅子,笙之若是不嫌弃,可以过来住。”
“覃丽一街?”
乐有初有些不可置信,这长安城的覃丽一街的房子可不了得,传说中比金子还贵,有林有水,称得上长安城的富人宅区。楚晏之前不过是云怀瑾身边的太监,即便有了自己的手下,成了王爷,上次赏赐的银两加上每个月的俸禄,至多能买那边的一间茅厕,可这张地契上的宅子,却比金銮殿有分量多了。
“你哪来的钱?”
楚晏唇角微勾:“不清楚,大概是全部身家。”
“……”乐有初要是信他的鬼话,那她就枉活这么些年。她笑了笑,道:“何兄,快去告诉聂明昭和手下几个进京的暗卫,咱几个连夜收拾包袱,一块儿抱王爷大腿后半辈子享清福了。”
“是。”
要按以往,乐有初这番话准是要叫楚晏脸色难看的,他就不爱听人过分捧着,说些浮夸的话,可今晚这话说完,楚晏脸色倒是半分不变,甚至点了头,“不是不行。”
乐有初笑道:“阿晏越来越会玩笑了。”
……
这说搬就搬,一众人带来的包袱并不多,只有前日乐有初定的衣裳堆了将近半车,虽说这留着也不一定穿,但丢了实在浪费钱,毕竟掏了三十两黄金。
趁着夜色尚早,银阙高悬,忙碌了大半个时辰便到了金陵王府。
还真别说,有宫殿那味儿了。
院墙绿瓦,朱门红柱,踏入大门,便有一阵异香迎鼻,左右是仙藤奇花生机勃勃。往前十余步,绕阶抬首是柳絮漫天飘扬,清荣峻茂,良多趣味。
曲折游廊后有茶几石案亭台,亦有潺潺水泊清流隐于石隙之中,数竿紫竹栽于侧,雾霭叠嶂。悬梁红柱雕着白龙黑凤,眼珠中放了琥珀在内,似要乘风破浪,腾空飞天,灵动极了。
说是寸土寸千金,怕是不为过了。
聂九歌这辈子什么大钱没见过,幼时因着乐有初还溜进过好几次皇宫,再看如今这装饰,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时安兄,做王爷的都这么有钱?”聂九歌一幅泫然欲泣,抱着何知许胳膊,愤慨道:“我替姓乐的打工这么多年,怕是都买不起这的一处庭院。”
这话当然是有夸张的成分在的。何知许象征性地安慰,拍了拍他的肩膀。
乐有初翻了个白眼,调笑道:“没逼你吧?你不行换个人来。”
“我又没说不行。”聂九歌咂咂嘴,扭过头。
暗卫中只来了扶南一个人,其余人大多有任务在身,她背着包袱来得慢了一些,居然站在门口有些不敢进。
这般富丽堂皇,要是进错了多尴尬?
还是刘崔出去接的她,“杵在这做什么?”
“不是吧?”扶南捏了把脸颊肉,“还真是这?没在做梦?”
“……”刘崔一脸无奈。
“你主子咋这么有钱?”扶南双眼发亮,突然又黯了下去,神情凌厉,“不会是走私犯吧?”
“不是。”
“那是做什么的?抢劫越货?”
“不是。”
“出卖……色相?”
“不是。”
“难不成……他让你们这些手下去出卖色相?”
这下任她口味芬芳,胡搅蛮缠,刘崔只是沉默地将她领到乐有初所在的厢房,不予回应。
“主子。”扶南直奔主题,道:“查清了。”
乐有初正在布棋,闻言抬头看向她:“如何?”
“除夕那夜,姚京玖正与几个侍卫在姚府被烧毁收拾残局,后来撞见了贺晚舟去寻主子,楚晏来了之后,便与楚晏一同将你送回客栈。”扶南顿了顿,道:“按车程来算,姚京玖第二日大早便马不停蹄踏上回京的路,两日的车程用了一日半便到了,直接入了大理寺处理案件。”
“如此推测,她没去过东街。”
“你说,姚京玖把扇子给我,为什么要拐着弯来撒个谎呢?”乐有初手指摩挲着折扇,道:“她那夜与黑衣人拼命相博,如何都不像是一伙人。”
“大概是…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