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陈康殁了,陈仁找到了。”
何知许将回报信件递给她看,神情淡漠。
“在哪找着的。”乐有初问。
“棺材店。”
乐有初挑了下眉,倒并不意外。
在关竹县红袖坊那日,秦锦风刺杀康平帝之时,她就用毒针射中了陈康。
原本只是想以防万一,若是炸掉了陈府,陈康还能苟全性命活了下来,至少还有毒针能治死他。
却是没料到歪打正着,陈康还能挺上这么些天反倒是有些奇迹。
乐有初没去看回信,反倒看向何知许“咳”了一声,道:“明昭恢复得如何?”
何知许淡道:“还在休息,没什么大碍。”
“这……都没进展?”乐有初脸色一变,无奈地摇了摇头,抿了口茶试探地问:“我去看看他?”
“不必了。”何知许垂眸,拒绝对视。
“好吧。”
乐有初回身,从柜子里掏出珍藏多年的浮麒干草,十分痛心地掰了一半,掏出个药匣子装上,道:“让暗卫扮成金陵王府的人,送到皇宫给老皇帝治治。”
何知许接过,却没急着走,沉吟了良久,道:“杨甄……”
“说。”
“她堕的是云怀瑾的孩子。”何知许道。
乐有初差点没把桌子拍裂,闭了闭眼,咬牙道:“把她两姐妹,都给我请过来!”
何知许神情淡淡,摇头道:“恐怕不行。”
“为何不行?”乐有初看向他。
“杨甄是离王的手下。”说罢,何知许就转身走了。
安南国的将门嫡女杨甄,是百庆国离王的手下,跟云怀瑾有了孩子,甚至堕了胎?
乐有初就差没把肺给气炸!
……
芥川七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在地板上睡过觉。
昨晚就实现了。
他被五花大绑地丢在金陵王府的柴房之中,躺在一堆扎人的废木里睡了一夜,蚊虫在耳边嗡嗡不停,夜里风凉,醒来时疯狂打着喷嚏。
乐有初来时就看见他鼻涕流了满面,直窜脑门的一阵嫌恶。
“太子殿下,画押了么?”她道。
芥川七睨了她一眼,没应声。
乐有初打了个响声,立即就有四个人抬着套着明安公主的麻袋进来。
芥川七眸光一沉,用着明安话与萧昕严说了一堆叽里呱啦的东西,也不见萧昕严醒来。
“殿下可千万要三思啊。”乐有初微微一笑,看向他道:“公主在冷水里浸了一夜,染了风寒,再不治恐怕要把脑袋烧坏了。”
“你——”芥川七咬着牙,怒视她道:“你居然敢将她泡水里!”
“这春药可是明安公主带来的。”乐有初将红茶狠狠甩在他的脸上,双手环抱,道:“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信不信本妃现在就再让她坠入欲海,尝尝她给本妃设计的陷阱是什么滋味?”
芥川七是知道明安公主的计划的。
他以为,辱没女人名誉便是最好的惩罚与反击。可当这种辱没放在自己人的身上时,却让他感到一阵空前绝后的惊恐。
他没料到乐有初的秉性,亦没料到自己会沦落至此。
芥川七看着明安公主身上完好无损的衣裳,心中竟浮现出对乐有初的感激,这比被他人戏耍还要可怕,是承认戏耍他的人的仁慈。若是换一个,恐怕今时今日他们俩兄妹都无法喘息。
“我签。”他道。
乐有初瞥了他一眼,丢了把刀给他,又将两纸诺言摆到他的面前,“自己会办吧?”
芥川七微怔,用刀子割破拇指,在纸上印了个血色指印,他问:“可以了么?”
乐有初折起一份放到一个匣子中,另一份放在了身上,笑道:“当然,殿下一路顺风,有空常来。”
芥川七割开了身上的捆绳,将明安公主抱了起来,神情有些艰涩。
另一边,百庆宫殿。
康平帝服下药不过片刻,便醒了过来。
众朝臣和妃子们接二连三地过来请安,整个早晨坤宁殿都热火朝天得很。
从宋公公那里得知这几日发生的事,以及云怀瑾送他药却像是意外极了。
那日,云怀瑾与他共用早膳时,他就猜到不对。
平时里对他疾之如仇,深恶痛绝的儿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做了早膳,甚至来请安?
不过,那膳食找宋公公验了,银针没有发黑的现象,也就是说没毒。
在上早朝时却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昏沉。
再之后就是不醒人事。
云华拓日日在他身边,照料有加,也不肖想他身下的龙椅,更没有心思去与那几个弟弟争来争去,满腹的经纶文墨,骨子都是读书人的味道,他对这个儿子自然是喜悦得很。
但他原先最宠的是云怀瑾。
不过自从废了云怀瑾的母亲,肖瑜的皇后之位,父子两人就不再亲近了。
那年,肖瑜嫁予他时,他还是个太子。
为了笼络朝势,拉拢肖家势力,从而不得不娶肖瑜为妻。
肖瑜是当时京里属一属二的美人,成亲之后自然恩爱两不疑。
康平帝登基后,肖瑜就生下了云怀瑾与云涵容。
那天,他提早下朝,手中拿着肖瑜最爱吃的糕点,却在后宫中看见肖瑜与她的青梅竹马,程玉幽会!
一国之君的皇后岂能容他人轻践!
他怒气之下,下令斩杀程玉。
肖瑜却在大雪纷飞的坤宁殿前跪了一夜,只为求他饶了程玉一命。
他放过了程玉,也废了肖瑜,自此不再立后。
然而第二日,却传出程玉与肖瑜在冷宫中双双自缢的消息!
他一手把这件事掩了下来。
甚至一度想要废了云怀瑾的太子之位。
可看着那张与肖瑜七分相像的脸却迟迟下不去手。
后来,云怀瑾与云涵容去了安南国作客,途中边北部匈奴来犯,国将抵不住之时,他把云怀瑾召了回来。
万万没想到,云涵容会孤身死在回程的路。
离王这个儿子很好,但他还是想让云怀瑾做储君。
加冠生辰宴那日,本就是想立他为储君的。
可云怀瑾满脸都写着“等他复仇”的大字,又怎么舍得让他失望呢?
云怀瑾恨透了他,也恨透了这王朝。
又怎么会救他呢?
他想,如若那天的膳食中有毒,他也会喝下去的。
这可是肖瑜的孩子。
他对不起涵容一个就够了。
或许,肖瑜那年也有难言之隐吧。